“希望张观察能说到做到。”曹晃不再纠结,转而说起了现在的情况。
“目前来看淮南探事司这边可用的人不多,我已经接管了淮西路的探子和逻卒,只要你不再乱跑,起码安全是有保障的。”
虽然皇城司号称天下无孔不入,但实际上控制力最强的还得说是京城,其次是北方和两京一带,南方尤其是东南一带,皇城司的控制力较弱,而且地方世族也在一刻不停地反向渗透皇城司。
他们拿坐镇京城的皇城司总部没办法,但地方上的各个探事司鱼龙混杂,还是有不少人两面通吃,暗中为世族传递消息,淮南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曹晃强行从淮南探事司总管的手里要来了淮西的人员调配权,但其实他也不想跟这些人起太大的冲突。
他们在淮东的事自己可以不管也不问,但只要张绍在淮西一天,探事司在淮西的势力就必须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行。
淮南探事司的总管自然也明白这层意思,并没有为难曹晃,并且也给他提供了不少情报上的支援。
“孟忠此次来淮南,从剑南道带了不少亲兵来,这件事官家也知晓,或者说官家是默许的。恐怕上面也是有意想让孟忠在淮南搞出些大动作来,但官家却未必想让孟忠借着自己的名义行事。”
“如今你要与他联合剿匪的消息一传出来,相当于给孟忠加上了一层官家背景的光环,这对孟忠来说肯定是十分有利的,可这对于你,对于张提督来说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曹晃试图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张绍听。
张绍对此兴趣缺缺,曹晃要说的无非就是官场倾轧、权力斗争那些事罢了。在这个时代,官与官斗,皇帝与官也斗,就没有一天消停的。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你就不用说了。还是说说庐州的那些盐枭,以及怎么能给他们剿灭了的事吧。”张绍不耐烦地打断道。
“目前从探事司的信息来看,这伙盐枭与淮南王氏关系匪浅,或者说他们就是在为淮南王氏做事的。现任庐州知州王傥是淮南王氏的旁支,王讵当初把他安排到这个位置上,其用意大概也是为了方便庇护这伙盐枭。”曹晃脸色不变,话头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探事司跟王氏也有联系,很多细节都没有详细的探查资料,具体的还是要等我们到庐州之后再做打算。”曹晃直言不讳。
张绍冷哼一声,“到底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皇城司的人也干这种事?”
“人吃五谷杂粮,这种事就算是张提督也没有办法。”
“那就等到了庐州再说吧。”
从扬州首府江都到庐州首府汝阴,要先走三天水路,再转陆路走上两天。
在张绍一行人还在江面上飘着的时候,已经有一封从丹阳发出的加急书信,被快马一路送到了庐州知州王傥的跟前。
王傥的管家手里拿着那封钤盖着封泥的密信,快步来到王傥书房中。
“使君,这是丹阳那边紧急送来的密信。”管家抖着双手将密信呈到王傥眼前。
坐在书案后的人闻言抬起头,崎岖的脸上满是阴忌之色。
“你们先下去吧。”
王傥撂下手中的公文,接过密信却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挥退了下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揭开封泥。
这封信是王讵寄来的,信上说,朝廷新近任命的淮西路观察使张绍已与孟忠达成交易,第一个便要拿庐州开刀,要王傥注意防备,如果张绍有什么动作及时报告王讵云云。
‘哼,我倒不信凭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闹出多大的事来?’
王傥轻捋胡须,没有把张绍放在心上。
真正让他担忧的是孟忠,张绍顶多算是孟忠抛出来的烟雾弹罢了,王傥猜测孟忠一定还有后手。
不过这个叫什么张绍的,既然已经盯上了自己,王傥也不介意陪着他玩玩。
命人叫来州衙的书吏,王傥吩咐道:“你一会儿下去写份公文,叫各县的知县立刻都到汝阴来,朝廷派下来的观察使就要到庐州了,咱们怎么着也得迎接迎接。”
书吏领命离去,王傥抚着胡须轻笑两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神中却尽是狠辣之色。
所以等到三天后,张绍一行人到达汝阴城外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庞大的欢迎队伍。
庐州五个县的知县再加上州衙的各位属官,一共十几位官员和几十名公吏,一早儿就到了汝阴城外的接官亭中,等候张绍的到来。
在一众绿袍和青袍中,中间那位身穿红袍的中年人最为显眼。
张绍在马车上撩着帘子遥遥观望,推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庐州知州王傥,只是不知道他们整这一出究竟是要做什么。
直到张绍一行的马车到了近前,州衙的书吏立刻上前拦住马车去路,拱着手大声唱喏道:“庐州王知州,率领州县属官在此迎接张观察,还请张观察下车相见。”
张绍闻言眉头一挑,思索片刻,起身下了马车。
曹晃见状催马上前,想要与张绍一起过去,被张绍一个眼神制止了。
张绍知道王傥能准确得知自己到庐州的时间,必然也是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的。
但目前自己还不知道王傥的用意,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跟他对峙。
张绍独自跟着书吏来到接官亭中,他身着便服又最年轻,站在一众官员中间,显得十分突兀。
张绍明知道对面那红袍官员就是王傥,但却仿佛没看到一样,就这么昂然而立,坚决不先开口。
“这位就是张观察吧,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今日屈降敝州,可是令敝州上下蓬荜生辉。”最终还是王傥率先开口打破僵局,说了几句恭维的场面话。
“不敢,王命在身,不俟驾而行,我又岂敢耽搁。”
张绍的话太硬,噎得王傥一哽,在他身后的一众官员也都被这话惊呆了。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王傥心中暗道。
他刚刚才在扬州与孟忠盘桓数日,现在又面不改色地跟自己说这些,王傥不觉微眯起眼睛,凝视张绍。
至此王傥认定了张绍也不过就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投机之人,心里暗暗起了些轻侮之意。
半晌王傥收拾好脸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依旧含笑道,“张观察,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州衙里已经预备下了薄酒,忝为张观察接风洗尘,现下还请随我移步州衙可好?”
张绍闻言一脸玩味,前不久自己在扬州吃了孟忠的接风宴,就被他给套路住了,如今王傥也要请自己吃接风宴。
哼,他们就没点新鲜玩意嘛!
‘同一个当我总不能上两次吧,等着看我这次给你们来个先发制人!’
想到这,张绍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有些玩味地道,“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绍就这么跟着王傥等人来到了庐州衙署,入席前张绍还专门去换上了官服,并借机和曹晃通了个信。
“一会儿在席间,我打算先诈他一诈。”张绍严格遵守了在船上与曹晃的约定,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对方。
曹晃也没想到这张绍是属八月瓜的,落地就炸。一上来就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搞点事出来。
“这恐怕不妥吧,弄不好会打草惊蛇。”曹晃皱着眉说道。
“他能提前带着人在城外堵我,这蛇只怕是早就已经惊了。”张绍笃定地道。
“现在还互相藏着掖着也没多大意思了,倒不如我先发制人,还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张绍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就是想问问你,万一他要是恼羞成怒动起手来,你能不能……”张绍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曹晃已经听明白了,看来他这是打算闹腾个大的呀。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曹晃神情严肃,语气坚定。
“嘿嘿,那我就放心了。”
自身安全有了保障,张绍这回就能放心大胆的闹了。
张绍大步流星地前往花厅,看样子不像是去吃饭的,倒像是要去上战场的。
庐州衙署的花厅内,庐州的官员已经悉数到场了。张绍一进去,大小官员纷纷起身拱手见礼。
张绍也一面与他们寒暄,一面笑呵呵地拱手还礼。
一时之间,现场气氛堪称和谐。
王傥也从主位上站起来,指着身边的空位,对张绍道:“张观察,请来上座。”
张绍嘴上客气,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疑,利落地上前,“哦?既然王知州盛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王傥还没有反应过来,张绍就一屁股坐在了给他预留出来的位置上。
“王知州,你也别客气了,坐吧。”见王傥还站在那里,张绍故作惊讶地道。
看起来,张绍比王傥还更像这里的主人。
“你们都坐都坐啊!”看着王傥脸色来回变换,张绍犹嫌不足,摆摆手招呼着,让众人落座。
大家都尴尬地站在原地,没人敢搭茬。
王傥平复了一下心境,收起尴尬的脸色扫了一眼众人,淡淡地道:“大家都入座吧。”说着,自顾自坐下。
众人觑着王傥的神色,也纷纷小心翼翼地坐下。
等大家都坐好了,曹晃才姗姗来迟,溜着边进来在次席落座,不动声色地对张绍点了点头。
张绍一下子心里便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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