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殿外一下接一下的铜铎声响罢,周存仁将未尽的话说完,又扫视了一圈殿内众人,目光掠过装模作样却难掩疲态的襄王时他不禁暗暗皱眉,待目光转向益王聚精会神的小脸时他又露出欣慰的神色。
停顿了片刻,周存仁合上讲义,说了声:“下课。”。
听到这句话,众人如同得了大赦一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随着周存仁的离去,殿内的气氛也再次渐渐活跃起来。
萃英殿的课程安排上午一共两节课,下午一节课,每节课一个时辰,两节课之间休息半个时辰,东廊下的膳堂随时预备着提供间食,为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小公子们补充能量。
殿内的众人三三两两的站起身向外走去。
“复之,下课了,你不出去逛逛?”韦衡收拾好了纸笔,见张绍还待在那里动也不动,便推了推他的胳膊问道。
张绍此时目光仍旧黏在益王身上,根本没意识到已经下课了,也根本没听清韦衡说了什么。
见他紧紧地盯着前面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韦衡十分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朝前面看去,却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两位皇子周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张绍的视线被众人遮挡,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恍然察觉韦衡刚刚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便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要不要出去逛逛。”韦衡完全没有意识到张绍刚刚是在看益王,还以为他是看不惯那些人,虽然他这个想法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没错。
“哦,好啊。”张绍半点不过脑子地应道,站起身慢慢悠悠地朝殿门口走去。
他现在的心思还没有完全从益王身上收回来,虽然眼睛不再盯着看了,注意力却还是一直放在那边。
韦衡不明所以,但也跟在张绍身后一块往前走。
可还没等他们走过一半,刘桓突然起身抢在他们前面,蹿到了益王身边。
一直关注着那边动静的张绍见状,立刻停下了脚步紧盯着刘桓的一举一动,他想看看这厮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桓挤开离两位皇子最近的几个宗室子弟,站到襄王身边,对着益王咧出一个让张绍觉得十分恶心的大大笑脸,“五郎头一日上学,感觉如何,可还习惯?有什么不适之处只管与四郎和我等说就是,千万别见外。”
张绍没有错过襄王脸上那一瞬间的不耐烦,对刘桓这番跳梁小丑般的行径只觉得好笑。
人家那几位宗室皇亲在一块儿,不论爵位高低怎么着也算是自家人,你个姓刘的瞎凑什么热闹,还张口就是“四郎、五郎”的,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桓这一番话下来,不止周围的一众宗室子弟觉得他说话没有分寸,就连到了萃英殿后,待人接物一直十分得体的赵宗宓也显得有些无措,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结果刘桓却会错了意,以为益王不说话是因为不认得自己,还自觉好心地为他解释了一番。
“五郎想是还不认得我,若论起来,我也算是你舅舅呢!”
闻言,不止是张绍,就连韦衡都皱起了眉头,觉得刘桓这话有些不妥。
偏生刘桓自己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他只觉得自己十分善解人意,不顾襄王已经有些难看的脸色,仍旧一口一个五郎地对着益王道:“我在家中行七,五郎若不见外,只管随着四郎叫一声七舅舅就是了。”
他这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益王,想看看这位要如何应对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赵宗宓当然不会真叫出这一声舅舅,但直言拒绝,似乎也不是个好办法。
这个刘桓明显是个心胸狭窄之徒,又牵着四哥这一层关系,只怕是一个不好便要招怨,赵宗宓垂眸想到。
还不等赵宗宓想好怎么开口,张绍就已经分开围观的众人,挤了进去。动作之迅速,就连韦衡都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刘七,你好不要脸!”
正在苦恼之际,看到有人排众直前,不顾一切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纵是赵宗宓再怎么少年老成,此时也不免眸子一亮,心底顿时轻快了不少。
张绍两步走到益王身边,没有忽略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振奋,不觉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将人护在身后,自己横眉冷对直面刘桓。
刘桓当众无端被骂,还是被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的人骂了,神色不可控制地阴鸷起来,恶狠狠地瞪向张绍。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脸。”张绍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一字一顿地道,“你算是谁的舅舅你自找谁去,胡乱攀扯什么!难不成,这殿内与殿下们同辈的都要叫你一声舅舅!”
对于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一岁、愚鲁无知的七舅舅,赵宗宪也很头疼,就连他自己都不想认刘桓。但这不代表可以让其他人当着自己的面随意辱骂,这不仅仅是针对刘桓,对刘氏和他自己的威严都是一种损害。
可这事毕竟是刘桓理亏,当着众人赵宗宪也不好发作,更何况张绍背后还有掌管皇城司的张放,也是需要拉拢的对象。赵宗宪调整好了表情,轻咳一声向前迈了半步,打算亲自开口把这件事大事化小的揭过去。
可还不等他说话,刘桓一甩袖子,指着襄王便嚷嚷道,“你说我是谁的舅舅!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来掺和我们家的事!我们甥舅几个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宗室子弟都不乐意了,你个姓刘的什么时候与我们成一家子了。而且张绍方才说的确实有道理,大家与两位皇子都是平辈,你刘桓这么说是打算拿着鸡毛当令箭,踩到我们这一辈的所有人头上去?
与两位皇子关系最近的赵宗寔冷着脸讥讽道,“刘七郎,你不妨再说明白些,我们这些人谁与你是甥舅!”
赵宗寔是官家同母弟端王赵允昱的嫡长子,与襄王和益王是血缘关系极为亲近的堂兄弟,他这个时候站出来开这个口,就是代表了一众宗室子弟的公议,就连襄王也不能等闲视之。
赵宗宪面色一变再变,险些绷不住表面的平和,着急地开口道:“二郎,他只是言语不谨,其实并无此意,你不要多想。”
此时刘桓也终于从周围人的神情中,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可他又不知如何辩驳,只能迁怒于张绍,更加恶毒地怒视着他。
站在张绍身后的赵宗宓将刘桓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暗自皱眉。
张绍根本没把刘桓当回事,看着这群人一个接着一个急着站出来表态,他只当是看乐子反而是更开心了。
可能是张绍脸上的讥笑实在太明显了,刘桓很快又憋不住朝着张绍吼道,“你笑什么笑!”
“我笑有的人是跳梁小丑,自取其辱。”
“你说谁是跳梁小丑!”刘桓瞪大了眼睛,指着张绍的鼻子怒道。
“这还不明显吗?谁急了,谁就是跳梁小丑呗。”张绍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抱着臂哂笑道。
“你放屁!”刘桓在张绍这一番嘲弄之下怒不可遏,一气之下猛地伸手推了张绍一把。
张绍也没想到刘桓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动手,一时不备竟被他推了个趔趄,脚下不稳,身子便倒向了益王。
赵宗宓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张绍,方才这人也是为了替自己解围才与那刘桓对上的,虽然他性格乖张了些,但也算是个好人。
张绍单手向后一撑,正巧与益王伸出的手握在一起。来不及细想,张绍攥住益王的手借力稳住了身形,却没有立刻放开手。
“刘七,你当着二位殿下的面就敢动手,你也太猖狂了!山南刘氏了不起吗?”
早在张绍站出来与刘桓对峙之时,韦衡便想上前为张绍助阵。可韦慎却在后面死死地拖住了他,说什么都不让他上前。就在韦衡与韦慎拉扯之际,张绍与刘桓之间便发生了这一番变故。
韦衡气不过,不顾韦慎的阻拦,立刻大声冲着刘桓嚷道。
韦衡这句话涉及到的打击面太广,众人纷纷咋舌,连赵宗宪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不说家世出身刘桓可能还没这么愤怒,提到这个他更加忍无可忍了。今天在场的这些人若论起家世来,哪个不比这个姓张的高上百倍千倍,凭他也配和自己相争!
“我刘家再如何,也不是你们家姓张的那几个给人牵马的兵痞能比的!论家世,凭你也配!”刘桓不理人群之外的韦衡,单单指着张绍的鼻子骂道。
这话一出,饶是周围这群同样看不上张绍出身的世家子弟,也不乏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不知道张绍的父亲和大哥都是行伍出身,刘桓这话相当于是当面指着鼻子骂人家的爹了。
有道是“对子骂父,是为无礼”,张绍又焉能不反击呢。大家闻言眼睛都亮了,聚精会神地等着看刘桓的笑话。
听到这话的张绍一改之前看乐子的心态,心中的怒火不断积蓄。他倒不在乎刘桓是不是骂了张放,反正张放也不是他亲爹。张绍是气不过这些世族贵胄,不过是些靠着剥削与压迫维持生活的寄生虫,还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
看着刘桓那自鸣得意的丑恶嘴脸,张绍出离的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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