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卫兵接到了雪姬的命令，小心地拎着一串虫蜜溶液注射装置穿过通道，随口问路人：
“喂喂，你们知道孕母在哪里吗？”
“哪个孕母？雪姬吗？还是失踪的那个？”
匆匆路过的调解卫兵因为正在结队前往仓库，互相大叫大嚷道：
“我们刚刚看见雪姬在前舱发布命令，说要继续寻找失踪的孕母！喂，这边来，我们需要人手解冻那些在冷冻仓睡久了的呆子，在它们完全清醒之前就把它们推下去。最好让它们先熟悉蟑螂的味道——兄弟，你有带蟑螂气味的东西吗？”
“没有！”
通讯卫兵恼怒地挥舞手中的虫蜜溶液。
“而且你看看我拿着的是什么？！我要找的是那个需要注射的孕母！她在哪？”
“嘿，兄弟，没必要这么激动。”
调解卫兵伸手去碰虫蜜，没碰到，只好装作不在意，又恼怒地说道：
“嘿。你这么严防死守，自己去找孕母好了。看她会不会给你好处。”
通讯卫兵急忙换上笑脸，安抚同伴过后接着想到什么，连忙道：
“我想到了！我要找的那个孕母和泡泡在蟑螂堆里待过。我们一起去找泡泡要吧。正好顺路。”
“这倒是不错。喂，泡泡你在哪里？”
调解卫兵立刻拨通了泡泡的私人联络线路：
“泡泡，听到了立刻回话。要不然我们这就把你的例餐喂阿米巴原虫……”
线路另一头传来泡泡欢乐的笑声和众多蝴蝶的尖叫声。
“我们——现在不值班，都在一号公共休息室里呢！”
泡泡说话时慢吞吞的，一听就是喝多了虫蜜，让等待中的同伴不停跳脚：
“你们是谁？阿米巴原虫的亲戚吗？”
“我们是负责解冻工作的调解卫兵！我们要一件蟑螂沾过的东西，用作信息来源！”
“还有要给孕母送东西的通讯卫兵！喂，泡泡，你那个孕母在哪里？我有重要东西送给她！是雪姬亲自要求送到的。喂，听到了吗？”
“哦。可是我沾过蟑螂的衣服都已经送到零号清洗隔离室了。而且说实话，那是我最后一件像样的衣服了！我可不想把它交出去！等等，让我问问其他人有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泡泡的声音离远了一些，其他正在休息间隙里玩牌打闹的卫兵的声音如同潮水，让另一端正在等待的两名卫兵更加急不可耐。
通讯线路啪嗒一响，挂断了。
通讯卫兵连忙重新搭建线路：
“让我来沟通。”
线路接通后，一个陌生，有口音的异族声音代替了泡泡问道：
“你们是谁？”
两名卫兵不约而同吼道：
“你又是谁？我们拨打的是泡泡的专线。”
对方不紧不慢解释道：
“我是奥黛尔。泡泡不在这里。他刚才离开了。你们要去叫醒那些休眠的蝴蝶们吗？我能帮到你们。它们在哪个舱？”
卫兵捂头：
“该死。我们的消息泄露了。快挂断。”
两名卫兵悻悻挂断通讯。
“等等。”
通讯卫兵望着自己手中咕咕冒泡的虫蜜溶液瓶，若有所思：
“奥黛尔……奥黛尔……怪名字。等一等，这个怪名字不就是孕母的名字？她到底叫什么来着？奥菲利亚？奥德丽？”
不等他们再次与泡泡建立通讯，通讯线路上就响起了诺曼的催促：
“你们是在扭扭捏捏准备参加变装舞会吗？现在，释放休眠仓。”
“明白，顾问大人。请问——”
通讯卫兵在同伴警告的目光中凑过去问道：
“您是否认识某个叫奥黛尔的孕母？刚才她好像无意间听到了我们的计划。我是否应该去……”
线路上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诺曼说出了一句脏话，随即挂断通讯。
两名卫兵原地互相瞪眼。
“刚才泡泡说他在几号休息室来着？”
“嗯……零号？”
“零号。准没错。我去找他，顺便找孕母吧。”
通讯卫兵临走前，被同伴叫住了。
“嗯，你觉得……我们没做错事，对吧？”
同伴不安地摸着脑袋：
“我听说过诺曼顾问喜欢把我们的脑袋变成液体。”
“放心吧。你的脑袋好着呢。等我找到孕母就没事了。”
此时，通讯线路再次被泡泡接起。
“嘿，我可是终于找来了你们要用的衣服，喂，有人在听吗——”
泡泡的轻松语气逐渐迟疑，忽然大叫一声：
“都等等，怎么回事！我的孕母哪去了？!你们对她说了什么？”
-
奥黛尔在通往仓库的交叉管道里停留，尝试通过分辨气味来推测哪一条是正确的通道。
即将脱离仓库的大批休眠仓正在警报声中滑动，在舱体出口处整整齐齐排列成方阵，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她在昏沉睡梦中被休眠仓里的蝴蝶振翅声唤醒，受这些空白躯体的吸引向着他们靠近，就像是烟雾朝向低处聚集。她认为自己能在蝴蝶之间找到逃出睡梦的正确道路。
就在她想要融入振翅频率之中，掌控那些蝴蝶的睡梦时，有一股蛮横阻力挡住去路，让她留在原地。
是诺曼在暗中关注她。
他本人没有露面，却像是一只躲在阴影里的软体生物一样，伸出自己的阴冷触须来干扰她的意识随意漂移。
“别拦我。”
奥黛尔毫不顾忌地穿过他设置的屏障——
现在两人都是意识游走状态。而她很确定诺曼找不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哪里沉睡。
“我告诉过你，要老实待在原地吧？”
诺曼意识从她背后追了上来，从各个角落，各个无形之处阻拦她，一路造成飞行器的通道凶猛摇撼，蝴蝶卫兵莫名其妙受到干扰原地打转，乱流返回舱内发出咆哮般的威吓声音。
奥黛尔在这场无形的追赶竞赛之中，渐渐学会了对抗他的方法：
即不要分散注意力去对抗，而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沉睡的蝴蝶卫兵上，学习他们呼吸与振翅的频率，逐渐加快他们体内的燃料流速。
诺曼的意识仍然在掌控一切。但是她却像是从缝隙里溜走的水流，渐渐滑落到了蝶翼闪烁的奇特区域里。
“我能唤醒他们？”
她对诺曼说道。
诺曼听到了。他不予回应，只是在远处注视着她。飞行器里一定还有其他东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在这里，蝴蝶们被封存的翅膀翩翩抖动，如同明亮脆弱的鳞片在即将到来的火焰中卷曲。
那火焰就是她的意识。
想要掌控众多沉睡中的蝴蝶并不困难。奥黛尔感到自己曾经占据蝴蝶躯体的经验正在指导自己在这些空白大脑里找到一席之地，然后逐一撬开茧壳般的屏障——
集体苏醒的时分到来。
只有被梦境扭曲的彩色棱光方可比拟众多蝴蝶同时挣脱束缚，抖落尘埃展翅高飞的场景。
他们的眼中尚且还保留着被强行唤醒的茫然，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却都已经准备充足。机械引擎至此启动，嗡嗡加热造成的烟雾掩盖了他们刚出生时自带的柔和光芒，冷酷的自带程序即刻取代生物本能。
诺曼来到了奥黛尔的身后，默默游走。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靠近，反而像是和蝴蝶嬉戏一般，将他们统统归拢到了奥黛尔身边。
“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落入她耳中。
奥黛尔回忆起自己与瓦娜看见过的蟑螂群，以及掌控蟑螂群的陌生人的面貌。
但是当她用这份记忆传达到众蝴蝶的脑内时，记忆的细节却开始模糊起来。蝴蝶们冷漠地抓挠脑袋，正在飘散的意识如同失去轨迹的河流，肆意从她的脑内穿行而过。
她努力又试了一次，这次强调了每一个细节，更加凶猛地入侵蝴蝶脑内：
“服从我！”
近处，正在骚动的蝴蝶忽然静止在了半空中。
她太过认真，太过强势，以至于诺曼的意识在她的视野里淡去。现在奥黛尔一个人掌控这些蝴蝶，并且清晰无误地命令他们：
“追踪蟑螂群和浪客。找回瓦娜。无论代价。”
一个接着一个，注视她的蝴蝶群的目光开始逐渐明晰。他们的动作终于完全摆脱机械特有的僵直感，如同蜕皮一般达到和谐，与现实进行连接。
领头的蝴蝶来到了她的位置上，挥舞翅膀的动作与她预想的分毫不差。
读懂了指令，其他蝴蝶也开始各就各位。
她的目光转而望向紧闭的舱门。
阀门在她的注视下松动了，并且自动旋转，缓缓向两侧滑动打开。奥黛尔不擅长对付这样的复杂构造，再加上她的身体开始感到疲倦，阀门尚未完全打开就再次卡在原地。
阀门失去支撑，重新闭合之前，蝴蝶卫兵主动上前阻止阀门转动，让同伴得以从下方依次通行。
“任务已接到。”
他们如是说道。
所有的休眠仓都已经空置。负责支撑阀门的蝴蝶挥动翅膀向奥黛尔的意识致敬，跟随同伴一起飞往下方。
独自在休息室中，手持药瓶的雪姬感受到并非属于自己或诺曼的命令，回头望向观察窗。
蝴蝶正在离开。
她起身，在一闪而过的绚丽色彩中仿佛看见了奥黛尔的痕迹，恍惚过后对诺曼说道：
“直到现在，你也这样相信她？”
过了一会，诺曼公事公办地回复道：
“她可是被你训练过的孕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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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第 2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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