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笑,带着极强的讽刺意味。
陈渔生听到了,也看到了,这扑面而来的嘲讽。
他笑了声。“祝卿安,你还是这样,和个刺猬一样,扎得人生疼。”
云今识没应他。
两个人并排站在海边上,直挺挺的背影,让人丝毫看不出是久逢的故人。
云今识:“我是哪里人。”
陈渔生: “离开石浦村之后就一直在长安?”
他笑了下,又问: “长安怎么样?我这辈子都还没去过。”
还是没人应。
云今识:“他们找我是为了什么?”
“嗯?”陈渔生侧头看她。“想不想回石浦村看看?”
……
牛头不对马嘴,两人谁也没有应谁,云今识索性不再开口说话。
良久过后。
云今识看着天边和海面几乎融为一体的横线,嗓音释然。“陈渔生,现在对我来说,知道更好,不知道也罢,若你不想说,没必要这么勾着我。”说完,她抬眸看向他,语气淡漠。“不说我就走了。”语罢,她转身欲离开,下一秒却被人的嘲讽定在了原地。
“老家伙养你这么多年,你都可以一走了之,不曾回去拜过他一回,我的话勾得住你么。”
云今识的脚步定在原地。
“祝卿安,其实你知道我喜欢你吧。”陈渔生自嘲地笑。“所以你就肯定我会守在石浦村,会守着老乞丐的墓等你回来。”
“你就可以,将我们弃之如敝屣,毫无留恋地离开。”
云今识面色毫无变化,听完他这些话,她回头望向他。“说完了吗?”
陈渔生回视她。
她语气仍旧冷淡。“说完我就走了。”
后面的人响起一声了然般的冷笑。
他上前两步拽住人的肩狠狠压在一旁的树干上,头一低便亲了下去,却仍只贴住怀里少女的脸颊。
怀里的人不停挣扎,陈渔生需要极其用力才能禁锢住,唇从脸颊移开,他的头低到云今识的脖颈里。
好一会,云今识才听见自己耳下传来微微的颤音。“你为什么,永远对我这么狠。”
从认识,到现在,整整七年,一直如此。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住,像是过了许久,又好似只是几息功夫。
陈渔生松开手,身体站直退后的一瞬,左脸颊“啪”的一声被人扇了一巴掌。
视线交接。
舌尖舔了舔被扇的地方,他笑了声,抬眼,正对上面前那张即便愤怒到极点也只是冷着的一张脸,唇边的笑也消失殆尽,变得淡然。“就当还小时候我扇你的账了。”
云今识冷笑。
但她并未多说,转身就要离开,又听到后面的人说:“和我去个地方,我就把你身世告诉你。”
云今识脚步未停。
-
回到客栈时,邵临烈凑上前目光狐疑。“去哪了?去书店找你吃饭有人说你和一男的走了。”不等云今识回他,他一股脑将自己想知道的都问了出来。“哪个男的?”
云今识没心情应付他。“之前在我隔壁摆摊认识的。”
“江宁本地人?成婚了吗?”
云今识:“……”
见他一直跟着自己到房门口,云今识无奈道:“他来找我算他和他夫人是否有子嗣缘分。”
闻言,原本忧心忡忡微皱的眉眼瞬时舒展开,他笑得摆摆手。“不早说,改日我……”后面的“和”字还未说出口,瞅见云今识疲惫的神色,邵临烈懊恼地闭上嘴。“你先休息,晚上用膳我让小二端到你房里来。”
“不用。”
邵临烈挥挥手。“没事,我会吩咐好。”
云今识不想麻烦别人,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晚膳。“你不用管这么多,也不用对我这么好。”
话落,邵临烈抬眸看向她,云今识被他看得微微移开视线。
“我喜欢你才对你好的啊。”邵临烈语气无所谓似的。“你本来就不喜欢我,我不对你好点那你岂不是更不喜欢我了。”
云今识无奈,又绕回这件事上了,却又莫名想起陈渔生那句“祝卿安,其实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云今识也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陈渔生对自己的心思的。
只记得,在如实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后,那种荒谬至极的可笑。
陈渔生竟然会喜欢她。
荒庙里。
“喂。”少年踢了踢躺在稻草堆里的人。“祝卿安,别装死。”
地上的少女蜷缩成一团,整张小脸都被汗湿的乌发遮住。
“祝卿安?”少年的声音含了一丝狐疑,尾音也开始上翘。“赶紧起来。”
“生哥,她是不是饿死了。”说话的人被喊“生哥”的人狠狠瞪了一眼,陈渔生蹲下身,手碰了碰少女的胳膊,推她。“祝卿安?”
手微微上移,拂开湿发,瞧见毫无血色的脸,陈渔生心漏了一拍,打横抱起人往庙外跑。
“生哥——”
没管后面那群跟班,陈渔生一口气将人抱到村里唯一的大夫家里,踢开院门喊:“王老头,快帮我瞧瞧她怎么了。”
“哎哟我的祖宗。”听见声音出来的老头心疼得直叫。“我这小门再被你踢几次哪还有啊。”
“快帮我看下她怎么了,脸全白了,怎么喊也不应。”陈渔生着急地压根没听见老头的抱怨,扯着人就往床边走。
“轻点轻点,老头子自己会走。”
不停地催促下,老头收回诊脉的手。
少年陈渔生的眉头紧皱。“磨蹭什么,赶紧开药。”
“没有什么大事,这姑娘一直饮食不当,加上最近这天总下雨,那破庙估计也没有几处好地方,一时着了凉,反应就大了些。”老头慢条斯理站起身。“熬点白粥给她喝,出身汗就好了。”
“不用开药?”
“不用。”
陈渔生不太信,语气嫌弃。“我有钱。”
“欸?”老头子瞪他一眼。“老头子还不差你那几个钱。”
王老头催促他们赶紧走,陈渔生赖着没动。
破庙是不能回去了,等下祝卿安就不要想好了。他借王老头的院子熬了白粥,端到床边喊:“祝卿安?”
眉头越皱越紧,陈渔生一脸没好神色地盯着床上的人看。“看在你病得快死了的份上就算了。”
云今识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摸索着起了床,云今识在院子里看到还在收草药的王老头。
石浦村不大,村子里的人也大多都认识。作为村里唯一的大夫,云今识自然也是知道他的。
“醒了?”王老头瞧见云今识,又想起陈渔生,一下子就将对陈渔生的不满撒到云今识身上。“醒了就快走吧,再让陈渔生那小子来我这几趟我这小院子就不保了。”
云今识听到陈渔生的名字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迈步离开。
这几天天天下雨,路上还有没有褪干的积水,月色也变得灰蓝。
云今识回到破庙时,就看到自己用来睡觉的那堆草杆乱七八糟地丢在地上,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只看了一眼,她就收回目光,随意坐在了破窗的窗柩上。
月亮若隐似无地挂在天上,将人的目光也卷得沉沦了进去。
就在云今识看得入了神之际,破庙门口的一声“祝卿安”将她的神思唤了回来。
祝卿安,祝卿不得安宁。
大抵就是如此吧。
做了一夜的梦,云今识翌日清早醒来时思绪都是恍惚的。
终归还是自己那不知何起的贪念导致了当下的场面,她现在是云今识,是道正司第十三代道徒,有自己的师父师兄,不是祝卿安。
在邵临烈敲响房门时,云今识将门打开,恢复成往常的模样,率先道:“关于海神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启程继续南下吧。”
邵临烈没什么意见。“行!”
既然要离开了,那马车就得约好交付时间和地点了。
邵临烈让陈渔生给那人带话,说明日早晨在南码头,卸完行李当场交货。“陈兄?”
“嗯?”陈渔生回过神。“邵弟勿怪,刚在想我那赌气逃婚的夫人,要怎么追回来才好。”说完这句,他又接着道:“明日就离开,你那位朋友也一起吗?”
“嗯,”邵临烈没兴趣打听旁人的私事,只是在说起云今识时,神色难免变得快活些起来。“对。”
“本来早就要走的,她想要多了解一点你们当地的海神,就多留了两日。如今了解完了,我们就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邵弟。若是不嫌弃,今晚便由我做东膳请二位一杯。”
“请客就算了。”相处这么久,邵临烈也算看出来云今识不喜随意和不熟的人用饭了,他拍拍陈渔生的肩,对未来一片信誓旦旦,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陈兄也不必伤怀。等回了长安成婚,到时我定宴请陈兄,还望渔生兄有空来吃一杯喜酒。”
这回,陈渔生反常的没有即刻回应。
好半晌,他才嗡嗡地回神反问了句。“成婚?”
邵临烈想到云今识要嫁给自己就心怀激动。“对。”
陈渔生笑了声。“不是说云姑娘尚未看上你么。”
说到这个邵临烈也有点气馁,但他没表现出来,自己给自己打气。“我觉得她其实是喜欢我的,就是还没看清自己的心意,不承认。”
“是么。”
陈渔生喝完杯子里的水,意味不明地道:“那我也要向邵弟学习,捉紧把赌气的人给抓回来,好让邵弟也尽早喝上我的喜酒。”
邵临烈大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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