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今识顺着声音望去，邵临烈印入眼帘。
“你师兄经常给你留饭？”邵临烈示意引路的人离开，走到云今识身边。
云今识诚实点头。“嗯。”
邵临烈又问：“馒头好吃吗？”
云今识继续如实答：“一般。”
“那还吃吗？”
云今识不懂他问的意义。“我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那还吃吗？”
“如果有得吃就吃，没得吃就不吃。”
邵临烈呛她。“说句想吃这么难？”
云今识不懂。“难道我想吃就能吃吗？”
“当然了。”邵临烈带她走到一个亭子里，掀开桌上的菜罩。
她看了眼桌上的菜，又抬眸瞥向邵临烈。
也怪不得人人都喜欢有权有势，有女子没有名分也愿跟着大官当外室。
只是一桌菜，她都有点感动了。
“谢谢。”云今识不打算客气，她坐下夹了两筷子菜伴馒头咽下去。意识到对面的人迟迟没有落座，这才抬头看过去。“你不坐？”
邵临烈坐下。
云今识继续吃，等有了饱腹感她动作才慢了下来。也是在这时候，云今识忽然就意识到不对劲起来。
要换以前，对面的人肯定叽里咕噜没有停，可到现在却一声不吭。
她又夹了一筷子，迟疑道：“你好像没有以前爱说话了？”
邵临烈看向她。“我以前只是对你话多。”
云今识皱眉。“对你阿翁话也挺多。”说完，脑子才反应过来说错话，她张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来掩饰。慌乱下，她见啥说啥。“这菜挺好吃的。”
邵临烈“嗯”了一声。
周遭继续沉默下去。
等云今识彻底放下了筷子，邵临烈才出声。“云今识。”
“嗯？”
“你真的不想嫁给我？”
她下意识点头。
对面的人垂下眼睫。“你打算在道正司待一辈子？”
云今识摇头。“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邵临烈盯着她看，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云今识总感觉身边的人气氛怪怪的。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许久，她才憋出一句“谢谢”。
“你刚刚谢过了。”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好姑娘，你多去看看外边的风景，总能找到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云今识嘴巴动作比脑子快，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旁边的人哼了声。“你不是说我没有正缘？”
云今识懊恼，抿了抿唇如实回答。“没有正缘不意味着没有旁的缘分。”
“旁的缘分是什么？”邵临烈百无聊赖地附和她。“孽缘？”
“……”云今识的话被咽回去。
她给他解释。“正缘是具有先天性和必然性的婚配对象，乃命理不可违。”
“你既无正缘，便具有无限发展可能性。说的通俗些，你或许没有白首不相离的伴侣，但也可以有短暂的露水情缘等可能性。”
“那你觉得你和我算什么？”邵临烈反问。
云今识被他问住，迟疑道：“朋友？”她也一直没有细想过他们俩算什么关系。
“会有正当朋友睡到一张床上去吗？”
“你！”云今识抿唇。
好半晌。
云今识才解释。“那是一个意外。”
邵临烈又哼了声。“嗯，意外。”
“我到了。”
“嗯，”邵临烈也没有停留。“你进去吧，我回了。”
云今识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摇摇头。
不愧是当了大将军的人，以前的邵临烈心思外露一看就知道他的主意。
现在是真一点看不懂了。
-
步入秋季，天热得少，白日的时辰也缩减了起来。
忙活了半个月，祈福大典总算是顺顺当当结束，道正司的人也总算是松懈了不少。
正司放了大家一日假。
云今识进了渭南城，随意找了块地便支起了小摊，挂起了招牌。
还没一刻钟，便有人来瞧了热闹。
“云今识—！”
“你怎么来渭南了？！”
来人几个大步冲到云今识面前，见人光看着不说话。“你不记得我了？我金棣啊。”
“你，哎，邵临烈呢！”金棣和以前一样话多。“听说他回了长安当了大将军，比以前还威风。”
这下，云今识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空档。“我随司里一同来的渭南祈福，我也记得你，邵临烈如今是大将军，我也不知行踪。”
云今识反问。“你怎么来渭南了？”
“哦，我来做生意。”金棣随口解释，他索性拿过放在摊前的小马扎坐过。“几年前听说邵家遭了难，我当时跑去长安，但打听不到邵临烈的消息，只好又回去了。”
“好在邵临烈没事，还当了大将军，不愧是我大哥。”
“今个正好，要不喊上邵临烈，我请客去城里最贵的酒楼吃一顿！”
云今识婉拒。“邵临烈如今是将军，我也找不到他。”
“什么？”金棣终于反应过来。“你们俩还没成婚？”
云今识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没说话。
“邵临烈搞什么啊？”金棣恨铁不成钢。“这都几年了，换别人孩子都打酱油了。”
“……”
“你们在这待几天啊？”金棣又问。
宫里没通知，云今识哪里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金棣叹气。
见他干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云今识先起了离开的念头。“我要回宫了。”
“诶，这么早？”
云今识收拾东西，金棣叹了口气。“行吧，再见啊。”
出去一趟，没赚到一个铜板。
云今识到了饭点往膳食司去领饭，迎面便撞见准备出宫的邵临烈和…
云今识偷看了几眼，确认那人的身份。
是邵临烈以前的好友，贺巳湛。
可是—
她换了个方向，与人错开。
三年前邵家遭难时，据她后来所知，邵临烈去求了贺家，但贺家无一人出面。
叹了口气，云今识抛开思绪，看了眼食盒里的饭菜，准备回去认真吃饭。
“就准备吃这？”
头顶上冷不丁响起声音，云今识往后退了两步。
“看见我干嘛跑？”
云今识遮掩。“我没跑，我本来就要走那条路。”
邵临烈抬了抬眉，又忽然说道。“圣上准备修整一周，下周便启程回长安。”
云今识纳闷。“这么久。”
邵临烈没解释，改而道：“想逛逛渭南么？”
云今识倒是没甚所谓，只是邵临烈既然都提了，不逛白不逛。
-
第二日。
云今识想了想，在跟着邵临烈出宫时还是开了口。“昨日我在城内碰见了金棣。”
见邵临烈没反应，她疑惑。“你不记得了？”
邵临烈简单应道：“记得，怎么了？”
云今识摇摇头。
到了宫门，正好遇见大理寺少卿进宫。
“邵将军，巧了，没成想在这碰见您。”来人笑着拘礼。
邵临烈点头。“少卿这个时间点进宫？”
来人无奈地笑了下。“圣上召见，”他双手朝天边抱了抱拳，边走边道。“不多说了，我得赶着去拜见圣上。”
邵临烈也笑。“回见。”
云今识站在一旁，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几回，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他……”
没等她问完，邵临烈先应了。“就是当年查办我们家的人。”
云今识皱眉。“那你……”
邵临烈冷淡地笑了下。“我怎么？”
云今识不知道该如何说。
当年大理寺门口，少年被人踩在脚底的场景她仍历历在目。可当事人却仿佛早已置身事外，握手言和，甚至成了，遇见还能招呼交谈两句的关系。
好像，对于当年耿耿于怀的只有她。
“人际交往，简单又复杂。”邵临烈忽然开口道。“不是你看见的就是真的。”
云今识一向不喜欢繁复的关系，随意道。“你心里有数即可。”顿了顿，她侧头抬眸看向邵临烈。“不过……”
“你真的变了许多。”
邵临烈扯唇笑了声。“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自然是变好了。”
“那就行。”他勾了勾唇。“要是我阿翁知道我变坏了，估计能从土里爬出来打我。”
云今识瞧着他模样，一时分不清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是讽刺还是打趣。
“邵阿翁会为你高兴的。”云今识收回视线，垂眸笑。“都督和夫人也会为你骄傲的。”
这一次，身边许久没有声音。
云今识纳闷地望过去，邵临烈挑了挑眉，语气像遗憾又像自嘲。“要是可以，我宁愿他们不为我高兴骄傲，至少还活着。”
她盯着他瞧。
“云今识，”邵临烈笑。“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怎么，终于意识到我长得好看喜欢我了？”
云今识收回视线。“我没有否认过你长得好看。”
“你现在也没否认喜欢我。”
云今识：“……”
好像，人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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