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林清正将新采的草药铺在青石上晾晒。忽见石缝间逸出流金般的光粒，如同被夕阳点燃的尘埃，在她惊愕的注视下缓缓聚拢。
光粒织成修长人形，在将凝未凝的刹那剧烈震颤，仿佛随时要溃散回万千星火。最终，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勉强立在她面前——墨发披散，肩宽腿长，眉眼间还带着石纹般的冷硬线条，整个人像幅被水浸过的墨画，随时要融化在晚风里。
"你..."林清手中的杜若草簌簌落下。
覃深试图开口，发出的却是金石相击的碎响。他急得去碰她的衣袖，指尖却穿过轻纱，只激起细碎光点。三万年来，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别急。"林清忽然踮脚，将额心贴上他虚影的眉心，"这样说话。"
灵识相接的刹那，覃深被汹涌的暖意淹没。他看见自己沉睡时她日日来石前说话的光景，看见她为护山雀耗尽灵力，看见她偷偷把桃仁糖碾碎喂进石缝...最后定格在此时此地，她灵识里漾着的全是惊喜的涟漪。
"原来你长这样。"她传过来的意念像裹着蜜糖。
覃深笨拙地调动刚凝聚的形体，引着她看向西天最后一道霞光。灵识里浮起昔日战场上的画面：残阳如血，他拖着破戟独行，身后是万千枯骨。
"都过去了。"林清忽然张开双臂环住他虚影。没有实质的触感，但两人灵识交缠处绽放出桃花的虚影，片片花瓣落在他们相贴的额间。
他颤抖着凝出更实在的手掌，生疏地拍她后背。这个动作他在石中演练过千百回——当她为冻僵的灵雀哭红眼睛时，当她被雷声惊得躲进树洞时。此刻真正做来，却僵硬得像在摆弄提线木偶。
"你该多练练。"她笑出声，灵识传来桃花簌簌摇落的轻响。
暮色渐浓，覃深的形体开始波动。他慌忙在她掌心写字，金芒划过却留不下痕迹。最后只能凝出朵桃花塞进她发间，动作急得像是要把三万年亏欠的温柔都补上。
"明日..."他破碎的嗓音混着金石与风雪声。
林清忽然摘下发间桃花，将花瓣贴在他心口。那抹粉色竟在虚影里扎根生长，细弱花枝缠绕着他逐渐透明的灵脉。
"以此为契。"她扣住他即将消散的手，"待你真正化形，我替你绾发。"
覃深在彻底消散前，看见她指尖跃动的桃色灵光正与自己逸散的金芒交融。那些光点落回青石时，石面浮现出连绵的桃花纹路，如同镌刻永恒的诺言。
夜风拂过空庭，他沉回石心的最后念头是：原来笨拙，也比永恒寂静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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