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兰德·路卡面色复杂地看着前方,陆风遥跌倒在地,而他的妻子呢喃着,呼唤着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啊,他…”路卡看着跪在自己丈夫身旁的陈静,纠结着不知该怎么说话。
陆风遥的伤势很重,血已经流了一地,陈静面无表情地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尽量不要让他的内脏流出来。
路卡呼吸沉重地看着,实在没敢说陆风遥这创口已经算是腰斩了。
“陆风遥,陆风遥,听我说话…”陈静的喉咙发出一些控制不住的哽塞,她极尽自己最大的冷静,跟陆风遥说话:“这个伤口可以治疗的,会没事的,你不要,不要闭眼睛,听我说话!要听我说话…”
她这样说,可眼泪还是流。
陆风遥昏沉地看着她,很想抬手为她擦眼泪,但他的手臂不听使唤了,只能无力地看着陈静哭。
“我带你走根系,伤口可以缝合的…再不济我去找尤利卡,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疗愈师,一定会有办法的…”陈静捂着他的腹部,双手甚至能感受到内脏贴在她的掌心里。
福兰德·路卡站在一旁,无声地看着。
听着陈静颤抖的哭声,看着陈静用被血浸红的手摸陆风遥的脸。
陈静说要签订制·约,于是福兰德·路卡见她闭上眼睛,陈静说,无论什么条件她都答应,她只要陆风遥活着。
可结果不言而喻。
就算她求着想要签订制·约,也无法再拯救陆风遥垂危的生命了。
这个残忍的结果暴露出现,被北欧的劲风毫不留情地刮散,直到福兰德·路卡看见陈静低头挨上陆风遥的额头,听见她小声念着,呼唤着她丈夫的名字。
“陆风遥…陆风遥啊…”
福兰德·路卡别开了目光。
他不知道陆风遥作何回应,又或者说,他已经无法作出回应了。等福兰德·路卡再看过去,陈静抱着她的丈夫。
哭着,亲吻她的陆风遥。
北欧的风太猛烈了,一副躯体的消散也不过眨眼间。
福兰德·路卡闭着眼睛,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他等待一会儿,陈静撑着地面,一手擦着脸上的泪痕,乏力地看了他一眼。
“…你带他回英国吧。”她开口道,“我等会儿,就回北城。”
“…抱歉。”福兰德·路卡愧疚道,“还请…节哀。”
陈静的胸膛猛地起伏一下,闭着眼睛硬生生咽回了一句什么,只说:“你们走吧。”
干风呼啸在耳际,陈静听见一点杂乱的声音后,再睁眼时,路卡已经带着人离开。
她抬头,望着上方碧空如洗的天。
回到特殊事物处理司的时候,北城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十一分,司里的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陈静行将就木般走出梯井,在一楼看见了庄斐和易婉。
她还没说话,从二楼上走下一个人,他看向陈静,又望着她的身后,没有再见陆风遥,齐国恒便只能神色担忧地看她。
“孩子,”齐国恒走过去抱她,“来,想哭就哭吧…不要强忍着,哭出来就好了…”
陈静靠在他的肩膀上,细弱的抽噎声模模糊糊地传出来,齐国恒抹了一把脸,语序颠倒地念着:“哎哟…我可怜的娃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因着脆弱与爱惜依靠在一起。
齐国恒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陈静的头发,他的肩膀处已经感到一些湿意,这个已经成家的女人,靠着长辈的肩膀,哭声无法掩饰。
易婉难过地看了陈静一眼,然后扭头不再看了。倒是庄斐,她除了叹息外,还是担忧地看着陈静。
“事已至此。”明溪不知何时出现,她虽说着这句话,但也只是与庄斐并肩站立着,以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二人。
“谁又会想到呢…谁也不想、陈静!”庄斐突然喊道,而明溪已经快步走过去,接住突然晕倒的陈静,她扫了一眼陈静的腿,“齐司长,我带她去疗愈处。”
齐国恒脸上的泪还没干,见这一突发情况只飞快点头:“我马上跟来。”
根系展开,明溪带着陈静直达六楼。还有两个疗愈师还未离开,见此情景纷纷围上来,将陈静扶到病床上。
明溪在慌乱中扫了一眼其中一个男性疗愈师,踟蹰着开口,道:“查一下,她应该…是怀孕了。”
说罢,她先退了出去,而后那个男性疗愈师也退了出来。
“万菱在就行了。”他说,“她一个人可以处理的。”
明溪一蹙眉,但没说什么,拿出手机给其他的女性疗愈师拨电话:“在干什么?问一下其他女疗愈师,没事儿来司里一趟。”
突发事况,对方没有多问,简单同明溪说了两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哈,什么情况?”齐国恒真的用了老命在爬楼,“陈静怎么突然晕了?是受伤了?我没看见啊。”
明溪听见疗愈处忽然响起更多脚步声,确认是其他女性疗愈师赶到。她舔了舔唇,声音特别哑:“她应该是怀孕了。”
“什么?!”齐国恒瞪大眼睛,一跺脚,嘴里念叨着“这都什么事啊…”
他在外廊上徘徊,不时将视线投进去,试想从疗愈处的百叶窗里看清陈静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明溪背靠着墙,疗愈处合上的门被推开,一个女疗愈师出现,“…明处长,齐司长?”
“情况怎么样?”明溪站直身体,齐国恒直接问:“可以进去了吗?”
疗愈师先是冲齐国恒点点头,然后对明溪说:“陈静妊娠八周,但…没留住…”
齐国恒扶了一下门框,听见明溪在身后问话:“什么情况造成的?应该只是见红啊…使用共生力也不会这样的。”
“情绪波动太大,伤心过度这些…就流产了。”疗愈师歉疚道:“打了一针安敏(一种由共生力研制的保胎药物),没有用。”
齐国恒看着病床上的陈静,她醒了,也听见了疗愈师的话。
“…齐司长。”陈静看着他,问:“我孩子是不是不在了?”
齐国恒转过了身背对她,悄悄伸手抹脸。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走过去,俯身去摸陈静的脸,嘴唇嗫嚅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齐司长,”陈静红着眼睛看他,“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啊。”
听着这句话,明溪也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靠着墙,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点燃了一根银钗抽着。
‘每平方英里都有一千个悲剧。’明溪忽然想起这一句话,也记不得在哪里看见的,但就是记起了。
陈静输了一瓶液,她看着滴管里的透明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直到瓶子空了一半,封隐来了。
“…还有没有不舒服?”封隐行至床边,看着她憔悴的脸色,沉思片刻后,道:“我已经通知了陆风遥的父母。”
陈静眨了一下眼睛,说:“哦。”
“他们询问我你的安危,我只说了你身体有些不舒服,其他就没有再多说了。”封隐如实道。
陈静看他还有话没说,便开口问:“怎么了?”
封隐咬了咬后槽牙,目光落在床沿上。
“…莱登·菲利克斯自杀了。”封隐顿感恼火,皱眉道:“在他清醒之后割了喉。”
“什么?”齐国恒震惊抬头,喊:“要不是为了救他,陆…结果他自杀了?”
陈静一下子抓住被子,输液管反流了。
封隐上前提起输液管,待里面的液体从红色变透明后,才说:“他也无法接受自己杀了陆风遥吧。”
陈静在心里想起很多回答,璧如‘偿命了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吗?’,璧如‘那这算什么?陆风遥白死了吗?’,又璧如‘他也是无心之举…’等等,诸如此类。
可她又什么都没说,无言以对。
封隐来转达了这两个消息,临走时跟陈静说:“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再论其他。”
陈静在疗愈处待了三天,执行部的朋友天天下楼找她聊天,生怕她沉在情绪里出不来,关筝说:“老幺那儿貌似也有些麻烦,我给她发信息现在都没回。”
“不要老是打扰她。”陈静笑了笑,“她面对上官域和郝鹤已经很努力了。”
萧远山递给她一个削掉皮的苹果:“我们没说这件事,她想得多。”
陈静很赞同地点头。
从疗愈处出去后,陈静回了一趟老家,当然是陆风遥的老家,他的父母和她们没有生活在一起。
两位长辈不知道陈静回来,他们只是坐在门口,不时向马路上张望着,直到看见陈静。
“…爸,妈,”陈静喊道,“我回来看看你们。”
陆父的头发白了不少,看见陈静时立刻站起来,喊着:“孩子,你回来啦…”
“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呢?”陆母走上前,陈静同她抱了一下,说:“没来得及。”
不知是因为儿子离世的可怕原因,二位老人家一时间找不到该如何说话,待陈静坐下之后,陆父才准备好似地,说:“小静啊,你看这情况…风遥…缘分至此不是?”
他说着,声音就哽塞起来。
陈静看向陆母,她也是忽然落泪。
陈静听懂了未说完的话,却道:“爸妈,我今天来是想接你们去北城住的。”
“我不会改嫁,也没有改嫁的想法。”陈静说:“陆风遥去世了,并不是他变心了。”
二位老人一时诧异,望着陈静,而后者只道:“我这辈子是他老婆是既定的事实,你们是我爸妈,也是既定的事实。”
陈静笑道:“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嫁给他的。”
老人家低着头,用手背抹着脸,喊着,小静啊。
陈静好像听见那声呼唤,他喊,静啊。
影:‘每平方英里都有一千个悲剧’这句话出自作者胡塞尼的《群山回唱》,前面邱祯看的《灿烂千阳》也是他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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