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输入账号、密码。登录。看看红豆刨冰这段时间发了些什么说说。
红豆刨冰：今天开始就是初中生喽，和好朋友一个班。虽然他考砸了，我不该高兴，但是他坐我前面，每次看到他的后脑勺我还是很高兴。 2004\9\1
红豆刨冰：数学大家都学不懂，五班真好。 2004\9\5
红豆刨冰：哪个好心人给我订了一学期牛奶啊？哥们坚持不懈，今天喝吐了，谢谢嗷。 2004\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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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刨冰：游戏机为啥这么贵啊？？【图片】 2004\9\23
红豆刨冰：好羡慕瘦子。 2004\9\25
红豆刨冰：最近比较内向，碰到我尽量不要让我讲话哦。 2004\9\28
哈哈哈哈，点赞。
红豆刨冰：蚊子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吗？小时命好苦啊。 2004\10\3
红豆刨冰：虚惊一场。 2004\10\7
红豆刨冰：想打工，不想开学。 2004\10\11
红豆刨冰：降温喽！小时的好日子来了。 2004\10\21
红豆刨冰：生日礼物如果不看价格，送什么比较好？ 2004\10\24
红包刨冰：除了妈妈，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2004\10\25
红豆刨冰：不要期中考，不要不要。[悲伤][哭泣][哭泣] 2004\10\31
.......
98.
十月份我没告诉冬冬我在网吧包月，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处理。
三千块只够于端一伙人抛洒一星期，他缺钱的时候，就给我发短信，我花钱买了张别人的电话卡，联系他。
于端：周六晚，七点，湾湾路。
我：多少？
于端：五千。
我：没有那么多，前几天刚给过你。
于端：想知道断供是什么下场？
于端：你自己看着办。
......
于端：周三晚，九点。西乡路十字路口，路牌旁边。
我：多少？
于端：给你打个折，两千五吧。
我：是不是我给了，你就不会再威胁我？
于端：花钱消灾，你也不想小小年纪就多灾多难吧？
......
于端：明天下午放学，学校门口。
我：多少？
于端：一万。
于端：每次买完烟都不剩多少。
我：端哥，我还是个学生。
于端：废什么话？
我：你们成年了吗？
于端：我19，我弟17。
我：我拿不出一万会怎么样？把我拖到小巷子里打一顿吗？像7号那天那样。
于端：裴序，识相点。
够了，19岁，六万七千，这么多条短信，够你敲诈勒索了。行为人年满16，且精神正常。我给出最后的一万块，反手报警。五个同伙，全部落网。
99.
于端，花钱不仅能消灾，还能消灭你。
100.
临近期中考，周六周日徐家恒来我家补课。他现在可以来我家了，因为妈**准，她现在认为，相遇是生命的恩典。圣经很厚，教堂的彩色玻璃浸染阳光，将她脸庞染出一份宁静与平和。水晶吊灯高高悬挂，俯瞰信徒来来往往，有时候一项罪行要用一生去赎。时间用来洗礼、坚振、告解......
“拥有玫瑰念珠，你就拥有了救世主。”安娜说。说她觉得天主和新教没必要分那么清。
玫瑰念珠共有59颗珠子，包含二十端奥迹，包含痛苦与光明。我的疑问很多，为什么上帝在听？为什么古代修士每日诵念圣咏？为什么圣母显现时要许诺，你会得到向她要求的一切？为什么是59颗，而不是别的？
数字可以是文化的缩影，国内忌讳4的谐音，喜欢6喜欢8，6代表顺，8代表发；国外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讨厌13，13代表背叛耶稣的犹大。文化的符号也可以是历史的缩影，缩小了控制与入侵，放大了遗忘。耻辱像是多年前挨过的耳光，疼痛是暂时的，红肿也会消退，但是你不能忘记，对方曾经打在哪个位置。
“你为什么信这个？”我问安娜。
“你的故乡冰天雪地，但你知道我的故乡在哪吗？左手右手各是一片岛，我的软弱只能指挥我的方向，不会动摇我的立场。我完全可以带你回去，带你看我的童年，让你知道落叶归根的根在哪。但我没有这样做，念国中的时候，我觉得故乡太小，最大的愿望是离开那个小岛，离开繁体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后呢？”
“为了外面的世界我学会很多门语言，直到我真的看见自己的内心在哪。”
“在哪？”
“生在哪，内心就在哪。这壁垒很高，不是待几年就能融入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礼节，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习俗，我们不能分不出你我。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错误地喜欢了错误的世界。外面没有什么好，外面连我最爱吃的都吃不到。我怀念过去，也怀念我自己。如果当时不去留学，就不会认识你爸爸，更不会，认识你。”
“对不起。”
“不用道歉，至少今天不用。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发现我的胆子和我曾经生活的岛屿一样小，所以不敢带你回去。我怕我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地方，会想活下去。”
101.
怎么活下去？靠手里的玫瑰念珠吗？
“59，有什么含义？是不是无救的意思？没救的意思？”
她笑着摇摇头，
“你语文学到哪去？非要‘无救’吗？‘吾救’不可以？”
102.
说是补课，其实更像让徐家恒换个地方写作业。徐阿姨越来越忙，顾不到他，我吃了他们家那么多的饭，这责任自然落到我身上。
“好漂亮！要换鞋吗？”他叹。
“不用，二楼有个小书房，你想在书房写还是在餐桌？茶几太矮了。”
“十月份开空调会不会太奢侈了？”
“不会，安娜也怕热。”
“就在一楼写吧。真的好冷，你有外套不？借我披一下。”
“有的，在我房间，你等我去拿。”我所有的外套都是小姨寄给我的，定期汇报我的身高，她每个月都会给我买新衣服，郭阿姨会转交。大部分是白色和蓝色，她说白色散热，蓝色是我以前最喜欢的。
徐家恒穿上我的外套，袖子遮住掌心的一半，他说，
“我只有冬天才穿这么厚的，你老家很冷吗？”
“还好，冬天比较冷。”
“有多冷？”
“我以前住的地方，都不用买冰箱。”
“啊？那岂不是很不方便。”
“要冻的肉、水果、啤酒，就丢在外边。需要的时候，打开窗子拿。冬季家门口的雪，通常有这么厚。”我伸手比划。
“这么厉害？！不会有人偷吗？”
“不会，但是吃的东西小动物会偷，有时候前一天晚上冻的肉不见了，只看得到一排鹿的脚印。”
“感觉好好玩，你以后能带我去你老家看看吗？”
我大概不会再回去了。
“再说吧，你先写完作业，然后把课文背了。不会的题，我们背完课文再讲。”
“好，初中作业好多，没你我根本写不完的。你家阿姨呢？”
“买菜去了。”
“刚才那个是你妈妈吧？真的好漂亮，我之前一直以为你的眼睛是遗传她，结果不是。你妈妈出门戴着墨镜，大家都以为她的眼睛和你一样。”
“嗯。”
“如果你自己去买菜，不要去王记那家。”
“为什么？”
“那家摊主，我们都喊她喊婶婶，她人还不错，但是她经常说你妈妈的坏话。我妈妈听到过几次。”
“说什么？”
“说你妈妈太年轻了，说你不像是你妈妈生的，还不就是嫉妒。你家这房子贵么，挂好多年了一直卖不出去，本地人根本买不起的。她们聚在一起，就说你妈妈肯定被富商包养了，大的容不下小的，才把你藏在这儿。说你是私生子。”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也越来越丰富。
“我不是私生子。”
“我也是这样说的呀，你很好。就算你是，也轮不到她们说。”
......
写完作业才到晚饭时间，我没留徐家恒吃晚饭，让他趁早回去，吃家里的。他问，
“为啥？”
我也小声说，
“我家阿姨做饭不好吃。”这是事实。
“下次我把游戏机带着来，写完作业咱俩打一晚上，怎么样？”
“我吃药很早的，你回去吧，放长假再说？”
“行，小时再见，漂亮阿姨，再见。”他把外套还给我，背上自己的书包。
103.
我早就改成晚上十点半吃药了，刚才又骗了他。是因为周六周日吃完晚饭我要去网吧上网。网吧有前门和后门，小楼梯直上四楼，是遇不到徐家恒的。哪怕他更新说说那么频繁。
有次我看到刚刚发布，从四楼下去找他，没找着。才知道邱炀家有电脑，他为了省网费，不去了网吧了。那些日期，都代表他们俩在一起。而我给他补课，让他提前完成作业，更是给他俩创造了不少相聚的机会。我盯着屏幕，那滋味像是把我放在锅里煲，吹着空调，还是热，还是喘不过气。
上初中以后，我和邱炀的距离拉远了，但是冬冬和邱炀没有。邱炀家在岛上有很多房子和铺面，他爸爸妈妈在岛上的地位像功夫电影里的包租公和包租婆，‘距离首富’，冬冬这样跟我形容。他每次跟我说邱炀有多阔绰的时候，我都没感觉。在心里说，这算什么？差我差远了。你那天穿过的外套都够他们全家吃一个月的。
104.
刚到网吧，瞧见邱炀坐在一楼大厅玩老虎机，塑料盒子里的游戏币还剩不少。我在他身后，准备上楼，他突然站起身，抓住我书包带子把我往回扯。他力气大，一扯我我就无法往前。往后踉跄几步，我伸手甩开他的胳膊，瞪他。
“你有事？”我问他。
“下周你请假吧，在家，别出来，也别去上课。”
“你有病吧？下周期中考。”
“我知道，请你请假。”
“你怕我又比你考得好，你这重点班的，挂不住面子？”
他提起我的衣领，恶狠狠跟我讲话，
“你闯多大的祸，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松开。再不松开我打你了。”
“于端于凯，是不是你报警的？”
“是又怎么样？”
“你个傻缺，不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被你弄成这样。判了十年，人家现在放话要砍你一条腿，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多大的麻烦？”
“人家要砍我，又不是砍你。只要不砍徐冬冬，哪条腿我无所谓。”
“傻缺。”他松开我的衣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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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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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在哪，内心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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