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胜问道:“与景修好,如何修好?”
底下有人道:“我国与景素有盟约。”
“虽有盟约,然未有实效。”面前一壶酒被尽数饮尽,张朔脸侧绯红,双手放在桌面上,只摇头晃脑道,“天下几国之间盟约还签的少吗?
礼崩乐坏之世,我要想打你,盟约随时可变作一张废纸,就说葙国,挑起战争之时,可还记得与卫国也曾有那一纸盟书呢?”
“你这话就不中听了,卫王屡屡挑衅我王,先有王城一把火害我王陷于不仁之地,后又派遣刺客杀害昭行公子,他做这些时又何曾考虑过两国之间还又盟约一说。”
张朔只笑不语,旁边又有人搭话:“虽如此,可这两件事终究没个证据……”
三言两语之间,众人又就着这两间事吵了个不可开交。
太子胜只觉头疼:“诸位,孤如今是在问,要如何与景修好。”
见太子胜言语之中隐有怒气,众人这才停下了争吵,宣华道:“关键还在公子翌身上。”
太子胜:“景国多年来并未搭理过这位公子。”
宣华道:“非也,一国公子为质,若是国君太过于看重,反而会给他国留下把柄,借此作为要挟,至于景王是否真的在意公子翌,我觉得不如派遣使臣前往景国,一为结盟,二来也可借此探一探景国虚实。”
“也好,只是这公子翌在我国受尽打压,怕是不好交代。”
宣华笑道:“处处针对公子翌的昭行已经死了,还有何不好交代的呢?”
太子胜终于满意点头,心道:如今虽不知道是谁所为,但这昭行死的,还真是时候,混账了一辈子,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第二柱香终于燃尽,最后一抹香烟飘向空中,此番轮政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接下来便是呈交文书,于朝堂之上再与诸位大臣细议。
太子胜吩咐侍女:“去看看周公子歇的如何了。”
姬樾与公子翌早已聊完,两人推门出去,只见洵都面无表情,遥望着远方那处雪山。
姬樾似乎是无意识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胡自被葙驱赶之后,便一直在洵山一带居住罢。”
公子翌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却还是接了话:“东胡本也是游牧名族,洵山怕不是长久居住之地。”
姬樾嗯了一声:“洵都将军似乎是十分向往那山?”
洵都被他一叫,才慢悠悠的将目光从那里移开,他也不回答姬樾的话,只是道:“聊完了?”
姬樾啧了一声:“洵都将军果然是在听墙角。”
似乎是为了应和姬樾这句听墙角,洵都冷笑了一声:“你野心不小,就是不知道你这残破的身躯能不能撑起你着滔天的野心。”
姬樾一只手扶着公子翌的肩头,闻言笑了起来:“多谢将军关心了,我想就算是为了我的这番野心,我也要努力好好活着才是。”
远方有人走来,洵都便没有再搭话,只是看着姬樾。
姬樾今日一身白衣,上面映着竹叶的纹路,衬的他长身玉立,好一番翩翩风姿,再看那张脸,却又觉得这人果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一双狭长的眼睛似能勾人一般,让人不由得沉溺在其中。
行人渐至,姬樾默默将手放了下来。
这人正是太子胜派来的侍女,听闻正厅已经有了一番章程,几人便跟着一起去了。
太子胜见几人进来,先迎上去同公子翌开了口:“方才我们商量着要与景修好,几日后或许会有使臣前往,子翌可有想要捎回故国的东西,也让使臣一同带了去。”
公子翌受宠若惊,片刻后又神采黯然:“我离家数十载,早就不知故国如何,听闻母妃也早就逝去,如今只能感谢葙收留,没什么记挂了。”
“是我国亏欠公子良久。”太子胜垂了一下眼眸,“近日无战事,不如就让洵都将军陪着两位公子在城中多走走,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公子翌:“再好不过,多谢殿下。”
“连景?他们是真要与卫开战了?”
姬樾坐在矮塌上,一只手捧着一卷书简,另一只手玩弄着一根写了字的竹条,闻言道:“这一战是必须打起来的,而景太子虔贪得无厌,恨不得立马带领景东出,奈何一直被宣压着,早就想给宣找事,却也害怕宣求助与葙,此次联盟,怕是正和两国意。”
“若是这两国达成盟交,卫国此次怕是要大难临头了。”沐铭道,“我看宛渡的意思可不是攻城略地如此简单。”
姬樾赞同的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说不定宛渡会效仿先前所行,一举攻进江越,届时邀了卫王也来这沨阳做客,那这里可就热闹了。”
沐铭也不知道姬樾这个人是如何想的,如今这个局面还能开出玩笑了来,仿佛天塌了掉下来,姬樾都能笑出声。
唯独自己操碎了心,还显得杞人忧天。
他只当没有听到姬樾的玩笑话:“这一战宛渡赢得越漂亮,就越能助长宛渡的嚣张,若是如此下去,葙一举北下,怕是再无人与之抗衡,几国之间维持的局势就此打破,王室就真的没有一丝生机了,此后数十年,必将生灵涂炭,置天道何在?”
姬樾看着他上火,自己慢悠悠的饮尽一杯茶,在沐铭说到王室没有一丝生机的时候,他眼底划过一丝微光,最终却没有在这个上面多说什么,只是道:“别着急,这件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
“此战已经是不可阻止的了,还有什么转机?”
姬樾一只手将竹条转的飞起,他言语十分轻松,仿佛此刻他们探讨的不是天下局势,只是明天要吃什么东西。
姬樾道:“简单,让卫赢不就好了。”
沐铭:……
饶是沐铭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哪里简单了。
他看着姬樾,只觉得姬樾是不是烧糊涂了:“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宛渡来的简单。”
姬樾一脸认真道:“现在杀不了。”
沐铭:“就你现在这样,以后你也杀不了。”
姬樾但笑不语。
沐铭就独自思考去了,思考了片刻没思考出个结果,又凑到了姬樾身边:“你说让卫王赢,如何赢?”
姬樾早就知道他有此问,手中竹条被他拍在桌子上:“既然是天下局势,就要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才对,怎么总有人这么善忘呢?”
竹条之上的手被移开,缓缓露出了几个字。
屿,城阳。
王庭之中,屿王梁映急的团团转,他手下屿相陆栖无奈的站在一边:“王上,你就不要再转了。”
梁映止住脚步,两手一拍,指着桌案上摆放的两份情报:“那你说,孤王如今要如何办?葙卫开战,葙王让我们坐视不理,卫王又特意派人求助,我不论是选择哪个,另一个都会被得罪,你要我如何是好!”
陆栖长叹一口气:“我王啊,你如何就变得这般畏手畏脚了呢?想我先王当年与卫联合一同灭越,那是何等威风,可从何时起,我屿就缩在南方,尽受了宛渡的鸟气!”
梁映连忙挥了一下手:“你小点声,隔墙有耳,若是这话传到葙王口中,我们就是下一个被灭掉的越。”
陆栖无奈的跺了一下脚,只恨屿王不争,他干脆拱手告退,也免得看自家王上这个样子。
奈何梁映也是真的无助,见陆栖要走,他连忙上前拉住陆栖,王侯的脸算是被他丢尽了。
他低声道:“陆相,陆相你得帮帮我啊。”
陆栖只道:“王上若是还信臣,那便发兵助卫,若是真让葙王踏破了卫都城,那我们才是会成为下一个越。各国之间平衡维持了数百年,不能就让宛渡这么掀了棋盘。”
姬樾笑着将那竹条投了火:“这局棋,还要继续下下去。”
沐铭还是担心:“可我听说那屿王胆小如鼠,他若是龟缩自保,卫王依旧是孤立无援的情况。”
书简在姬樾手下滚来滚去,姬樾看着窗外飘零的落叶,轻声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一国国君,放心好了,就算梁映不想动,也会有人替他动的。”
当天夜里,陆栖在相府中召集屿几位重臣,一起商讨此事。
第二日,屿朝堂之上,陆栖以死相逼,终究是逼得屿王咬牙应了卫王的求救。
然而距离葙卫开战,还有二十几天。
几日后葙的朝堂之上,宛渡大手一挥,批准了连景的策论,却没有指出派遣的使臣。
不出片刻,有人带来了消息,说景已有使臣入葙,不出几日便可抵达沨阳。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姬樾正与公子翌坐在一处茶楼中饮茶,身旁洵都拉着脸,尽职尽责的做了一个保镖。
这处茶楼应当是沨阳最为繁华的地方,姬樾在这里坐了一个早上,只看到无数士族公子来来往往。
有美姬作伴,舞姬助兴,歌舞齐聚,乃是真正的一个人间天堂。
姬樾三人在二楼窗边闲坐,唯独他们几人聚首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来往。
很多人都知道,葙景要联盟,在景那边没有明确消息的时候,公子翌的身份水涨船高。
就算没有公子翌,那边坐着的周公子与洵都也是不想让人靠近的。
如今四处流言纷纷,在士族口中流传的说法中,昭行的死绝对与这两位公子其中的一位有关。
这群士族公子平日里没少跟着昭行为非作歹得罪人,出了这种事情,他们私下凑着头商量,一个个都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横尸街头的人,就算有胆大想要结交之人,如今也不敢来了。
仅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姬樾公子翌洵都三人,迅速成为了沨阳猫嫌狗不待见的三人组,再加上太子胜明示让洵都带着两人闲逛,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他们三个人为何会走到一处。
这在所有人眼中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个公子张牙舞爪的上了楼,还没有逛一圈,目光触及到他们,身子瞬间一缩,连忙一拱手。
姬樾看着那人逃跑似的背影,轻笑一声:“又跑一个,莫不是我们会吃人不成?”
洵都饮着茶,闻言目光轻斜,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姬樾的半边侧脸,那眼尾处有一抹微红,勾勒开来,仿佛画中点睛一笔。
光打落下来,洵都才发现,姬樾耳垂上有一颗红痣,与眼位那处红晕一起,看的人心神荡漾,若是在旁的地方,怕是能让人生出一种他被欺负狠了的感觉。
而姬樾说话时的言辞虽然夸张,但那语调却起伏不大,不知道旁的人如何去看,洵都只觉得,这人装样子也装的不像。
公子翌便与姬樾不同了,也与洵都平常认识的他不同,面对姬樾时,公子翌的温润便是由内到外,让人感觉春风拂面,再舒适不过。
这两人的关系,着实值得让人细细琢磨。
公子翌道:“这群人不过是些纨绔而已,也没有什么值得结交的必要。”
“不能这么说。”姬樾摆了一下手,“在有些危难关头,这群纨绔可比一些自称肱骨的人有用的多呢。”
公子翌张了一下嘴,正准备说什么,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了沐铭的声音。
姬樾嗯了一声,让沐铭进了。
沐铭左右看了看,姬樾道:“直说便是。”
沐铭便道:“景使臣不出三日便会抵达沨阳,此次来的是景相田惑,另外还有一位公主,据我们的人所言,这位公主已经提前到了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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