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没了乌岚江拓,就像将倾大厦,内忧外患,宸国的进攻几乎是拼尽全力,像是悬崖边上的饿狼,不死不休。
西南三国合兵一处,大有杀不死你也要刀下一口肉来的架势。
面对当前局面,傅轻舟只能趋利避害,她将朝中事物一一交代于乌岚江拓曾经最信赖的重臣,随后只带一队轻骑,亲征刑山所在的战场。
刑山在南诏国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帅才虎将,但面对来的是宸国强敌,来势汹汹破釜沉舟,远超于己方的兵力,纵使刑山用兵如神也难以抵挡,只能死死守住王都前最后一个关隘要口。
人困马乏,伤了的士兵只能简单包扎继续顶上去,而敌军伤一批士兵便有另一批顶上来,就算不用强攻,车轮战下刑山这边也别说讨到好处,不被全歼以是众人拼尽全力。
之前宸国连连拜托不过是假象,目的就是让傅轻舟以为局势稳定可以安心返回王都,在伺机暗杀。
如今虽说傅轻舟没死,但南诏国最大的支柱乌岚江拓薨逝,无疑是让宸国如虎添翼。
夜风如刀,割过这座被战火阴云笼罩的城池。城门内,残旧的旗帜在风中摇摇欲坠,部分兵士,倚着城门席地而坐,垂着头,也不忘握紧手里的长枪。
他们身上的铠甲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凹痕,混杂着干涸的血迹和尘土。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街道上弥漫着刺鼻的药味,血腥味,伤残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有头发斑白、满脸皱纹的老兵,也有稚气未脱的少年。
傅轻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残败,萧条,悲苦,还有随时可能城破家忘的惶恐。
迎接恭候傅轻舟的不是刑山,而是其副将郭鹤。
“殿下,刑将军正在加固城防。”郭鹤拱手行礼。
这个郭鹤傅轻舟对他没有太多的了解,最近将士死伤惨重,郭鹤也是借此机会被退而求其次提拔上来的。
傅轻舟只是微微点头,环视四周半晌才说道,“带路,去见刑山。”
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唯有一盏盏摇曳的火把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城墙上,被击碎的砖石,被灼烧的炭黑,还有飞溅上去已经干涸的血迹,在跳动的火把下若隐若现。
刑山身着厚重的铠甲,身姿依旧挺拔,原本坚毅俊朗的面庞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沧桑异常,好像老了十几岁。
“这里的沙袋再加固一层!动作麻利点!”刑山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把这根木桩钉实了!”刑山指着一处薄弱的城墙。索性,他接过士兵手里的大锤,亲自动手,高高抡起,重重砸下,每一击都带着决然的力量。
铁甲随着动作发出碰撞的闷响,唰啦啦,也掉落了一层灰尘。
“刑山。”
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手中的大锤猛然落地,他转过身,眼角瞬间泛红。
扑通一声,他直直地跪在地上,双膝将松软的土地砸出两个浅坑,“殿下。”
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哽咽,眼泪也簌簌地落下。
堂堂大将军,八尺男儿就这样跪在地上哭了。
此等举动无疑可能会动摇军心,让本就风雨飘摇的将士击垮,傅轻舟缓缓抬手,想要开口训斥,但看着刑山颤抖的双肩和弯了的脊背,抬起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堵在胸口的话也只变成了一句,“随我进来。”
踏入军帐,烛火悠悠晃动,虽陈设简单,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不见丝毫杂乱。只是,那股浓烈的药味挥之不去,让人有几分心烦。
傅轻舟轻轻坐下,抬手理了理鬓角,随后向站在一旁的刑山微微点头,示意他也入座。
男二面容憔悴,身上的战袍还带着干涸的血迹,他略显拘谨地坐下,目光落在傅轻舟脸上,等待着她开口。
傅轻舟看着他还泛红的眼角,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带沙哑,却十分沉稳:“这几日的战局,你详细说说。”
刑山身子微微前倾,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前两日,敌军在城东发起猛攻,我们虽奋力抵抗,但防线还是略有收缩。将士们伤亡不少,好在昨夜下了场大雨,敌军攻势暂歇,我们这才得了些喘息的机会,赶忙救治伤员、修补工事。”
傅轻舟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片刻后又问道:“粮草和军备情况如何?”
刑山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回道:“粮草还算充裕,可军备损耗严重,箭矢、刀枪的储备都不多了。”
“拿地图来。”
刑山冲着帐外吩咐两句,刚刚那个副将郭鹤就即刻捧着地图进来。
地图平铺在桌案上,刑山细心地把烛台捧在手上,靠近地图为傅轻舟照明。
傅轻舟看也没看地图,而是抬眼瞟向站在一旁翘首以盼的郭鹤。
后者虽有些不情愿,但脸上却是一副恭敬和善,“末将告退。”
直至天光破晓,白日逐渐打破暗夜,桌上的地图已经被勾画上层层叠叠的线条。
傅轻舟仰头靠在椅子上,接过刑山沏好的热茶。
饮了一口,心中的寒意少了几分,“刑山,当初用子母蛊虫收买宸国秦太尉的主意是乌岚江拓受益你的吧。”
刑山微微一怔,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外手下匆忙的禀报声。
“敌军突袭!敌军突袭!”
“随我应战!”傅轻舟率先冲出营帐,提枪上马。
“刑山,按昨夜计划,你带一队精锐,绕过衡水山,直击敌军粮草,在侧翼突袭,与我军两面呼应!”
“是,殿下!”
战鼓擂动,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战场上黄沙漫天,遮天蔽日。傅轻舟一袭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长枪,带领着将士们与敌军正面交锋。
但敌军人数众多,攻势凶猛,我方将士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局势陷入胶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火光冲天,滚滚浓烟升腾而起,把白日染成了半边红霞。
敌军阵脚以乱,双面夹击局势以成。
待敌军落败,傅轻舟即刻鸣金收兵,绝不恋战。
多日被宸国压着打的将士们终于胜了一次,个个欢呼鼓舞。
但傅轻舟却没有多少欢喜。
以少胜多的战役她打过无数次,算是轻车熟路,但如今乃是险胜,她不敢托大,只是打了敌军不知自己回城的信息差罢了。
如今自己已经在两军交战中露面,想必宸军再不会掉以轻心。
一整日的交战,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刑山随傅轻舟视察营地后一同返回主帐。
“殿下,属下……”刑山为傅轻舟沏了杯茶,端在手里,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你是想问我乌岚江拓的事情,还是想告诉我你和他的交情?”
扑通一声,刑山双膝直接跪地,手中捧着的茶盏还冒着热气,茶水晃动,却未撒出分毫。
傅轻舟拿起茶杯,单手将刑山搀扶起来,“我并未怪你。”
刑山顿了顿,深吸口气,缓缓讲述起往事,“长公子起初寻到我时我并不相信他是真心为殿下着想的……”
刑山讲述了乌岚江拓的事,有的傅轻舟已经在密室的信件里知晓,有的仍未可知。
“罢了。”傅轻舟呼出一口浊气,“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看着刑山询问的眼神,傅轻舟头一次讲出了那么乌岚戚与唐慕峥谋反的真相。
“殿下,唐将军他……”
不等刑山说完,帐外传来副将郭鹤的声音,“殿下,您的药送来了。”
得到准许,郭鹤恭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褐色汤药进来。
“郭将军有心了,这种小事还让你亲自做。”傅轻舟接过药碗,苦涩的蒸汽钻进鼻子,让她皱了皱眉。
这安胎药喝了一碗又一碗,腹中的小唐枭好像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近四个月身孕,却没有显怀,也没有任何不适反应。
傅轻舟垂手轻抚小腹,难得露出淡笑,口中的汤药好似也没有那么苦了。
“加强防守,今日宸国吃了大亏,难免敌军夜袭。”
“殿下多虑了吧,”郭鹤再一次抢先说道,“今日我们大财宸军,又烧了他们粮草,他们这次肯定不敢出来了。”
“放肆!”刑山喝道,“殿下吩咐岂容你质疑。”
傅轻舟摆了摆手,郭鹤悻悻地退了出去。
“刑山,此人不可重用,亦不可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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