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人得知纪茴枝要回来,早就眼巴巴的等着。
上次纪茴枝回家只拿了一筐梨,这次他们打定主意要在纪茴枝身上多捞些好处。
自从得了那一百两银子,他们就不想再辛辛苦苦的种地了,他们懒得做活,已经把山上的地都荒废了,可总没有进项也不行,所以又把主意打到了纪茴枝身上。
纪茴枝的男人出手那么阔绰,再拿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应该不是难事吧?
纪父在家门口走了一圈又一圈,不时往村口的方向张望,心里琢磨着等会怎么张嘴要钱。
马车抵达,纪茴枝跟上次一样,还让马车停在村口,自己一个人提着篮子慢悠悠的往村子里走。
她才刚拐过小路,就听到前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吵闹声。
“田秀娥!你不安守本分,一直撺掇我们家里的女人去做绣品,究竟是想干什么?”
“现在你婆婆已经过世了,你如果还要搞什么绣坊,我们就把你从村子里赶出去!”
“对!赶出去!”
……
纪茴枝寻声走过去。
田秀娥穿着一身丧服,手里端着一盆水,从大门里走出来,朝着围在门口的村民就泼了过去。
“啊!这个疯子!”
村民们群情激奋,还有人手里拿着锄头。
纪茴枝见情况不妙,赶紧走过去,根据原身记忆挑了几个认识的唤道:“李大爷!董二叔!吴哥!你们在这做什么?”
她穿衣打扮和气质都大变样,大家一时没认出她,还是董二叔听她的声音,先把她认了出来。
“原来是枝枝啊,变化可真大。”
纪茴枝笑了笑,装作一脸好奇问:“田姐让村里的姐姐妹妹们能多份营生,这是好事啊,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董二叔拄着锄头,拿鼻孔出气,“她把挣来的银子直接交到她们手上,还让她们自己攒着做私房钱,这不是胡闹么!”
吴哥冷哼:“我媳妇的心如果野了,拿着银子跟人跑了怎么办?”
李大爷颤颤巍巍的用拐棍敲地,“还不如不挣这份钱!”
纪茴枝强忍着骂人的冲动,装作事不关己道:“你们一直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都快晌午了,不如赶紧回去吃饭,正好让田姐也好好想想。”
几人面面相觑,指着田秀娥威胁了几句。
“老实点!再敢撺掇我们家女人,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我们还会再来的!”
他们离去后,纪茴枝把田秀娥扶进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满地狼籍,眉毛止不住的皱了起来。
田秀娥苦笑道:“我手里的银子都用来买这些绣架了,现在绣架被他们打烂了,我这绣坊也办不下去了。”
纪茴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轻声询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田秀娥叹息:“我婆婆刚下葬他们就来闹事,这榆树村我恐怕是住不了了。”
“要回娘家吗?”
田秀娥摇头,“我如果回娘家,我爹肯定要逼着我再嫁,我不想再嫁了,我男人以前对我很好,我就想老了跟他埋一块。”
纪茴枝见她愁眉不展,想了想道:“我手里有些银子,最近想找个买卖做,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帮我,我给你找地方住。”
田秀娥精神一振,“你想做什么买卖?”
“你如果来帮我,咱们就还做绣坊。”纪茴枝想了想道:“你好好考虑,我先去看看大嫂,等我下次来村里,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田秀娥轻轻颔首,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
纪茴枝从田家离开,转了个弯就到了纪家,纪父站在大门口,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金叵罗,眼睛直往她手里拎着的篮子上瞅。
纪茴枝闲闲地走过去。
纪父这次学聪明了,先把篮子接了过去,纪茴枝没拦着,慢悠悠跟在他后面。
纪父拎着篮子进院,其他人纷纷围了过去。
纪彩枝焦急的把篮子上盖的布掀开,纪父看到篮子里的青葡萄和糕点,顿时用鼻孔出气,其余人表情也变得很淡。
纪大郎嫌弃道:“你回家一趟,就带这么点东西?”
纪茴枝微微一笑,搬出路上早就想好的说辞,“这可不是一般的葡萄,这是番邦进贡的新品种葡萄!三皇子高兴才给我家爷赏了四串,有钱都买不到的。”
纪彩枝一听,立刻把手伸向篮筐,摘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的赶紧摘了颗葡萄尝鲜,结果同时被酸得皱眉眨眼,眼泪差点淌下来。
“怎么这么酸?”纪大郎五官扭曲着往下咽,不舍得吐出来。
纪母酸的直吸气,“这果真酸。”
没熟透能不酸么。
纪茴枝保持微笑:“听说番邦的人就喜欢这个味!这是他们千辛万苦培育出的新葡萄藤种出来的,今年是结果的第一年。”
纪父又往下翻了翻,见食盒底下装着糕点,不满皱眉,“怎么就拿了些吃的回来?”
“这是皇子吃的点心。”纪茴枝轻抬下颌,“一般人可吃不到,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纪父眼睛瞪大,“也是三皇子赏的?”
纪大郎一拍脑门,“咱们竟然能跟龙子凤孙吃到一样的东西?”
纪家人纷纷把手伸向食盒,争先恐后的尝了起来。
纪母一边吃一边往纪三郎手里多塞了块糕点,“快沾沾龙气,保佑你身体康健,鱼跃龙门,将来读书当大官。”
纪三郎左右开弓,一边吃一边点头,脸上粘着糕点碎屑,不断的往嘴里塞。
“……”纪茴枝默默挪开视线。
纪家人吃的正欢,纪二郎背着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纪茴枝,眼睛微微亮了亮。
“小妹回来了?我知道你要回来,上山给你摘了草莓,你不是最喜欢吃山里的野草莓吗?刚摘回来的新鲜,我现在就洗给你吃。”
纪茴枝微微皱眉,看了眼筐里红艳艳的草莓,莫名觉得这个纪二郎有点怪。
直觉告诉她,应该离他远点。
思及此,纪茴枝面上不显,微微露出笑容,“不急,我先进屋看看大嫂。”
纪二郎想说什么,纪母往他手里塞了块糕点,“快尝尝,这可是皇子吃的好东西。”
纪茴枝掀开门帘进了侧屋。
屋里光影昏暗,木板床上隆起一块,于素春双目紧闭,躺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着。
纪茴枝在床边坐下。
于素春睡得不踏实,很快就醒了过来,她睁眼看到纪茴枝,眼眶顿时就红了,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纪茴枝倒了杯水喂给她喝,低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于素春脸上带着青紫痕迹,手臂上也都是淤青,嘴唇干涸,身子比纪茴枝上次见她还要清瘦。
她抿了一口水,抖着声音说:“我不想跟他过了……”
纪茴枝给她掖了掖被角,“你想清楚了?”
于素春重重点头,“他要纳妾、他打我……我都能忍,因为娘家人不让我回去,我和离后根本就没地方去,除了忍我别无他法,可他竟然威胁我,要像卖了你一样卖了大花……”
于素春脸上带着惊恐,“之前是你,现在是大花,以后就会是二花……”
纪茴枝眸色微沉,安慰道:“他应该是吓唬你的,他们卖了我刚得了一百两银子,一时半会应该花不完。”
于素春细瘦的手指攥紧被子,手背上青筋凸起,“那一百两银子握在爹娘手里,他说了不算,也分不到那么多,但他眼看着卖女儿能得那么多银子,说不定真的会起了贪念……”
纪茴枝抿紧唇角。
纪大郎能用这样的话威胁于素春,就说明他真的这样想过,他的贪念已经生成,如果有一日他手里缺银子或者遇到难处,恐怕真的会把主意打到大花和二花的身上,于素春有此担忧没有错。
于素春攥紧手心,眼中闪过浓厚的恨意,“他跟隔壁村孙木匠家的三柳早就勾搭上了,他想纳孙三柳做妾,孙木匠要二十两彩礼,他把这笔银子给出去,手里恐怕也没钱了。”
纪茴枝蹙眉问:“你想怎么办?”
“我为了女儿也不能再跟他过下去了,等我身子好了,就带着女儿们逃走。”于素春掩面痛哭流涕起来,“可我不知道能去哪……我爹娘已经不在了,家里现在是兄嫂做主,他们不让我回去,更不会让我带大花、二花一起回去,我走投无路了……”
纪茴枝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你不能偷跑,如果他们报官把你们抓回来,麻烦会更大,你既然不准备跟他过了,那就得想个办法跟他和离。”
“他不会同意的。”于素春流着泪摇头,“他连休书都不会给我,更别提和离,他说与其休妻还不如把我送去典妻,这样还能给他赚些银子,他狼心狗肺,根本就是个畜牲。”
纪茴枝心底发寒,这纪大郎当真是心肠歹毒,纪家简直就是个狼窝。
想从狼窝逃出去,自然是不容易。
纪茴枝在原地走了走,心中思衬着对策。
纪家人遇事既然事事都从利益角度出发,那么她想带于素春离开,也得从这方面着手。
但她不想再给纪家人银子,一旦他们察觉到她想帮于素春,恐怕会以此为威胁,狮子大开口。
她得反其道而行。
纪茴枝思索良久,压低声音道:“过几天我会带着大夫再来,到时候你配合我一下,装作病重难愈的样子。”
“你肯帮我?”于素春眼角淌下泪水,用力握住纪茴枝的手。
纪茴枝轻轻点了点头。
于素春激动的嘴唇颤抖,“小妹,多谢你,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求谁了才求到你身上,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当初我没能帮得到你……”
纪茴枝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好好养身子,剩下的事交给我。”
于素春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我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装病,病得越厉害越好。”
于素春用力点了点头。
纪茴枝没有在偏房多待,她跟于素春商量好后,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其他人吃完糕点,纪母已经把糕点放到柜子上,用一把锁锁上了。
“好东西得慢慢吃,放高一些,免得被老鼠糟蹋了。”
纪茴枝点头笑道:“也别吃得太慢,容易坏。”
纪大郎看了眼偏房,阴阳怪气问:“没死吧?”
纪茴枝语气沉重道:“大嫂看着不太好,我看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大郎满不在乎的说着风凉话,“就该让她好好吃个教训,我下手还是轻了。”
纪茴枝故作关切道:“屋子都是病气,你们离那屋子远点,平时就让大花给她送口饭吧。”
纪父嫌弃道:“天天躺着不干活,简直是浪费粮食,家里的活这么多,还得养她这个闲人。”
纪茴枝把发丝捋到耳后,故意道:“你们还是请位大夫给大嫂看看吧,她身子本来就弱,可别出什么事。”
纪父往锅里舀了半瓢米,幽幽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请大夫。”
纪茴枝顺势道:“那过几日我带个大夫回来给她瞧瞧,免得她把病气过给你们。”
纪父一看有好处,立马眉开眼笑,“正好让大夫也给我看看,我最近腰疼。”
“也给三郎看看,他夜里总上茅房。”纪母笑眯眯道。
纪茴枝探头往锅里看,“中午做什么?”
纪母推了纪父一下,“你去园子里拔了几根茄瓜。”
她说完又转头朝纪茴枝笑了笑:“我知道你在皇子府吃惯了大鱼大肉,今个只能委屈你了,家里只有茄瓜。”
纪彩枝一边刷锅一边阴阳怪气道:“上次买的肉全被你吃了,这次只能吃清水炖茄瓜了。”
提起上次那盘肉,纪母也忍不住怨气十足的瞪了纪茴枝一眼,“你小弟上次都馋哭了。”
纪彩枝撇嘴,“可不是么,哭了半宿,隔壁邻居都找过来了。”
纪茴枝倚在门边,笑容温婉:“声音还是不够大,下次让他再哭大点声,最好把村东头的几户人家也引过来,正好练练嗓门。”
纪彩枝:“……”
纪母狠狠剜了纪茴枝一眼:“你小弟可是咱家的金疙瘩,把身子哭坏了怎么办?你等会可不许再跟他抢饭吃。”
纪茴枝笑容不变,“我这次回来是听说大哥要纳妾,特地回来恭喜他的,我家爷还安排了活计给我做,我就不留下吃饭了,先回去了。”
纪母立刻放下手里舀水的瓢,“那我们就不留你了。”
纪二郎闻声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手里还端着半碗野草莓,纪三郎跟在他屁股后面,用黏糊糊的手去抓碗里的草莓,纪二郎气的在他手背上抽了一下。
纪三郎嚎啕一嗓子哭了起来,纪母和纪彩枝赶紧去哄。
纪茴枝被吵的耳朵疼,说了声‘我先回去了’就赶紧抬脚往外走。
纪二郎拿着那碗野草莓想追出来,纪母扯着他,让他赶紧把草莓拿出来哄纪三郎。
屋里吵吵嚷嚷,只有纪父蹲在菜地里扯着脖子朝纪茴枝喊:“下次回来记得带些银子,你大哥纳妾得花不少银子呢!”
纪母闻言顾不得安抚纪三郎,赶紧掀开门帘喊:“那皇子吃的糕点虽然好,但也不如鱼肉来的实在,下次记得多带鱼肉,还有人参、鲍鱼那些好东西,你哄着你男人给你买,然后都带回来!”
纪茴枝充耳不闻,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大花和二花割猪草回来,看到纪茴枝高兴地唤了一声:“小姑!”
纪茴枝停下脚步,含笑摸了摸她们的头,掏出几颗麦芽糖塞到她们手里,“偷偷吃,别让三郎抢走了。”
大花、和二花眼睛微亮,圆溜溜的眼睛开心的弯了起来。
纪茴枝拂掉她们头上粘的枯草,看着她们满是冻疮的双手,心底酸涩。
原身以前在家里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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