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被录取了？”
灰发青年心情大起大落，藤蔓缠绕手腕：
“可我明明，明明没有成功完成魔药制作”
蒙眼导师轻轻路过一众考生的桌台：
“药院寻找的不是完美学生，还有在爆炸与失败的坩埚前依旧真诚的孩子。”
颂薇嘴角翘起，称量的精准，火候的控制，就连被提供的材料中也有一样被替换为相似但错误的成分。
她想不止药院，金庭魔法大学几个院对申请者的考察都会远超“会魔法”的表层能力。
真诚、忠实、爱，都是测试的内容。
不知道其他几个院的测试内容是什么？
缠绕在骨腕的枝蔓长出叶子，弄得颂薇的皮肤有些痒。
藤蔓生长，相比于其他被录取的考生，自己这株藤蔓似乎更加温柔活跃一些。
但在芽尖即将触及她掌心的刹那，突然瑟缩了一下，委屈巴巴的焉蜷回去。
周围的细藤立刻窸窸窣窣地涌来，像一群心疼孩子的长辈，用柔嫩的叶片捂住芽尖，仿佛在无声地安慰：“别怕，别怕……”
颂薇怔了怔，瞬即意识到——
是自己的火属性魔力烫到它了。
颂薇立刻下意识收敛魔力，掌心握紧，只轻轻用指尖抚了抚叶尖。
“抱歉哦。” 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只有藤蔓能听见。
仅仅只是细微火属性魔力的无意初露，对嫩芽尖来说，也是威胁。
藤蔓似乎听懂了，芽尖微微颤动，最终缓缓舒展，在她手腕上缠绕成一个完整的环，随后自动脱落，缩回考场的阴影里。
只留下一圈碧绿的藤环。
其他被录取的考生手腕上也留下了同样的藤环。
“藤环是药院的礼物”
“开学典礼见，各位。”
蒙眼导师的声音落下，金色的空间术式在各自脚下绽放——
热闹的学院广场。
不少人等在原地。
颂薇踏出空间传送术式，艾琳已经等在原地，双手紧握，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小姐！您的手腕…您被录取了！我就知道您可以！我就知道！”
艾琳几乎要跳起来，又强行按捺住淑女的礼仪，只是指尖死死揪住裙摆，高兴得脸颊通红。
颂薇绽开微笑，正要回应，
一个灰发青年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从包里掏出一支羽毛笔和羊皮纸：
“我可没忘！支付你为我答疑解惑的代价，报销你在金庭城一周的美食费用”
“好，成交” 颂薇指尖往上滑，魔力托起羊皮纸，羽毛笔自动书写契约条款。
最后一笔落成的瞬间——
“呼嗤”
羽毛笔突然燃成灰烬。
“？？？”颂薇指尖闪避，倏地眼皮一跳，疑惑看向自己的掌心。
青年：“你怎么把我心爱的笔烧了！”
但下一秒：“你是火属性魔力！！”
颂薇搓了搓指腹，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自身可储存魔力容量越多，自己的火属性魔力就总是会不受控的漏出几丝出来，如果是其他属性的魔力几乎可以忽略影响，但这是高攻击性的火魔力，一碰就燃。
颂薇抱歉似的干笑：
“抱歉，抱歉，羽毛笔我会赔给你的”
但此时的青年可不要赔偿：
怎么会有火属性魔力的魔药师啊！
灰发青年想起她在考场里那精准到可怕的魔药操作，还有那些全面丰富的魔药知识——
火属性魔力的攻击性那么强，一般根本不会用于魔药制作，但一旦可以用于魔药制作…就意味着已经拥有极强的操作精准和控制力！
你这家伙……还是人吗？！
超强的同级生。
未来的强敌！
又一束金色术式亮起。
一群鼻青脸肿的考生哀嚎着跌出空间传送术式。
随之而来的还有汗臭味与血味。
想也不用想，
剑术院的考生。
他们身上布满淤青与细密的剑痕，但诡异的是，血几乎没怎么流。
仔细看去，每道伤口表面都覆着一层极薄的冰霜，像是被某种魔力精准地“缝合”了皮肉。
冰晶在阳光下泛着白微光，既止了血，又麻痹了痛觉，以至于许多人直到测试结束才后知后觉地哀嚎起来。
——对手是个温柔到极点的人。
颂薇视线往上。
可他们身上的伤痕数量？……
好像又没那么温柔？
“神啊！和我对打的学姐太无情了呜呜呜！”一个剑士手腕淤紫发胀，但表皮都没破。
“是不是也是那位铂金发色、法式侧辫的学姐？” 另一个瘸着腿的考生激动地追问。
“我的测试对手也是她！”
“她打的伤口都不怎么疼，以至于我反复猛冲了几回，反应到疼的时候差点被疼哭了，万幸的是学姐说我通过测试呜呜呜！”
有人抱着剑，痴迷地蹭了蹭铁剑上残留的冰气：“天呐，能在预备生阶段与附魔剑士交手，我这把剑也算没白定制”
同伴作呕：“你真恶心，小心脸皮粘上去！”
他们嬉闹玩笑着，但颂薇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字眼——
铂金发色…
寒冷的魔力…
颂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砰跳。
会是她吗？…
那个在自己穿书初期白桦林雪地里用冷铁抵住自己下巴、开口就让人不爽到想揍一顿的臭家伙？
她也是学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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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学院的尖塔群在暮光中沉默。
和白天的热闹不同，测试临近结束的魔法学院才会展现出它原本的肃穆与庄严。
此时西边一座灰石阁楼的最高层，窗棂被晚风轻轻叩响。
白天用白绷带遮盖双目的魔药导师，此刻静坐在橡木书桌前。
但此时的他却又像个真正的盲人一样，用指腹谨慎摸索，侧首倾听。
指尖探前，桌上静静搁置着一枚已然碳化的月影笼树枝残片，断裂的枝条在他指腹下发出脆响，碳化的表皮剥落，碳粉簌簌落下，露出内里未被焚尽的干髓。
这是从考场带回的、颂薇桌台上遭受碳化的断枝。
要在短短三十分钟内，调配出一份完美无缺的植物生成系魔药，绝非易事，不过也不是绝无可能。
她本来可以的。
似乎是在魔药制作过程中火属性魔力的丁点泄出，但只是一丁点火属性魔力就足以对娇嫩的月影笼植株造成影响。
手旁羊皮纸学院申请书上灼出星火点燃过的痕迹，“颂薇·伊莎贝尔”的名字，细线将一管岩浆色的魔药与羊皮纸捆在一起。
他看不见驱寒魔药的颜色，只能凭借魔力感知，察觉到一股异常温暖热烈的魔力。
想象中应该和她本人的样子一样。
格林非常清楚火魔力对魔药师意味着什么，拥有火属性魔力，所以这孩子注定是个非传统的魔药师。
潜力像深埋地下的宝藏，无穷无尽。
金庭魔法学院不会放任天才在民间。
可惜她不在民间，也因此不会被学院完全掌控。
这或许是幸事。
入学典礼见。
颂薇·伊莎贝尔。
窗外，一只夜枭此时扑腾落在铁艺栏杆上，歪头凝视着室内。
它的瞳孔倒映出男人侧耳倾听的姿态。
格林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站起，摸索着往窗边走去——结果差点一头撞上那只鸟。夜枭不满地"咕"了一声，往旁边蹦了两步，像是在嫌弃这个冒失的瞎子。
他伸手从夜枭腿上解下一个小纸条。
上面有简单的一行字：
「亲爱的格林，今晚来临。」
纸条末尾画着一个古怪的符号，某种魔法标记。
格林的手指刚碰到那个符号，整行字突然从纸上浮了起来，在半空中扭动了几下，然后"嗖"地钻进了夜枭大张的嘴里。
"咳咳！"夜枭被呛得直甩头，接着突然用女人的声音开口说话，语气平淡：
“格林，午夜，你来”
说完，它抖了抖羽毛，而那张纸条已经变得一片空白，高级的保密手段。
不需要回信，是命令。
熟悉的上位者姿态，冰冷的女人声，何况这种专为瞎子准备的夜枭信件，只有那位大人才肯花重金购入。
格林再次摸索着，将一管岩浆色的魔药和与它困在一起的羊皮纸申请书放入抽屉。
摸到法杖，出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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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静暮色的另一边。
学院剑道场。
灰白色高墙环绕整个剑场，灰白高墙表面还布满龙鳞状的凹凸纹路，听剑术院文绉绉的副教授说，这实际是古代巨龙椎骨化石堆砌而成的。但谁知道他有没有放屁。
不过当学生日常在剑道场决斗打架时，高墙确实可以避免误伤围观者。
剑道场中央，空气里弥漫着血与汗水的味道。
铂金色长编发的少女甩开手中断裂的剑。
剑身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她抬手将侧辫拨到肩后。
西南角的木架上，已经横七竖八堆着今日的铁剑残骸。
又一把。
提笔记录的褐发女孩缩了缩脖子。
“步法迟缓”、“犹豫不决”、“轻敌傲慢”
金色长编发的少女语气淡漠，似乎只是例行公事依次对已经录取的考生做出评价。
笔录员女孩羽毛笔在纸上沙沙划过，语速即达地马上记下下一句评语：
“下次这种事情，让德文导师自己上”
“？”笔录员写完半句火速划掉。
德文是这次剑术院一级预备新生的未来剑术导师，是维珀里安的剑术导师之一，也是这次测试的执行导师。
金色的空间术式波纹在剑道场另一端荡开。
维珀里安冷淡地瞥去一眼，握剑的手纹丝未动。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在灰白色的训练甲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这个时间，迟到的测试者吗。
两招打发走算了。
然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高马尾的女青年，腰上配着一柄朴实无华的细剑，剑鞘上缠着磨损的红布。
“维珀里安！”
温妮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剑道场的肃杀。她大踏步走来，狂躁的戾气在见到熟人时稍稍缓和，嘴角扬起一个肆意的笑。
维珀里安淡淡“嗯”了一声，收剑入鞘。
冰白色的魔力在指尖流转，剑身上的魔力悄然褪去。
“我终于把新生录取的活干完了”
“剑术院二级生里，我只服你。”
温妮咧嘴：
“德文那老头倒是拿准了我——让你来测试预备生，我才没怨言。”
“预备生不错。”
维珀里安走向一旁的武器架，把铁剑放下：
“但我们两个一起打，可能会把他们打死。”
温妮哈哈大笑，显然早就已经习惯她的冷笑话。
“接下来你去哪儿？东街新开了家烤鱼铺，夏普和安德鲁已经在等了，一起？我们可是同一级”
维珀里安摇头，冰川蓝的眸子望向远处的学院尖塔。
“不了。学院要布置典礼，迎接一级生。”她顿了顿，“这段时间，去看看委托者协会有什么新任务。”
温妮摸上自己的剑。
维珀里安的剑术凌厉、精准、一击毙命，和她本人一样冷淡——和学院派优雅繁复的剑技截然不同。
一年前她入学前便已是如此风格，而学院从未试图“矫正”她。
因为金庭城魔法学院建立之初，并不是为了培养温室里的花朵。
——而是不折不扣的战士。
从魔法学院剑术院走出来的学生，再不济也会成为契约于皇室的骑士。
大陆上的冒险者们依托等级接取委托，从剿灭嗜血兽到护送商队，从破解诅咒到深入遗迹。
而在温妮认识的所有二级生里，维珀里安接下的任务永远是最危险、酬金最高的那批。
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可偏偏维珀里安让人最畏惧的，不止有剑术，还有她血脉里的冰属性魔力。
温妮曾问过维珀里安，是不是贵族「伊莎贝尔」的孩子，但如此冷淡的维珀里安压根不知道伊莎贝尔是什么。
只是沉吟着说，只记得奥尔威廉那群人的脸。
温妮曾是海盗的孩子，自诩实战战力足以碾压九成魔法学院的剑士——直到她遇见维珀里安。
“行吧，随你。”温妮耸肩，“不过别受伤，德文老头可指望着你下周的剑术示范。”
维珀里安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
“你去，不行吗”
温妮：“……”怒了，你以为我不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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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庭城的守钟人将指针叩向第九枚符环，大钟的声音荡过城池，金庭城的夜晚彻底降临。
酒馆四楼。
魔法学院的录取结束，让整座城莫名舒缓下来。
艾琳推门，手中托盘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蓝莓蜜酒和一碟盐烤牡蛎——牡蛎壳上还残留着海水的咸腥。
“小姐，今晚酒馆突然来了不少水手和海盗呢，好热闹”
艾琳将一杯酒放在颂薇手边：
“我好像听见他们在谈论什么东海岸的幽灵船？”
“幽灵船？那不是传说吗？”
颂薇手掌撑在阳台边，橘发被晚风撩起，目光越过金庭城起伏的屋顶，正望向更远处。
晚风舒适，让颂薇不由自主安静下来。
入学金庭魔法学院，接下来该好好想想要干什么了。
远处，魔法学院的七座尖塔仿佛要刺破黑夜，其中“海渊塔”直接矗立在金庭管辖大陆的临海悬崖上。
金庭城院的地形比白银纳城更错综复杂，传说地精挖出的隧道、古代魔法战争遗留的密室、甚至龙息造成的地热管道都在此处交汇。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掌权者需要的传说。
“魔法学院的位置选得真妙。”
颂薇接过艾琳给的酒：
“跨越范围广，右边靠近金庭城中央，东面临海而建，既能研究魔法，又能监控海盗，北边与南临几乎没办法与几个协会完全分谈”
“怪不得奥尔威廉皇室也要礼让三分，因为学院的功劳和实力不容忽视”
说着突然转身，袖口扫过桌上坩埚。三瓶半透明绿色治愈药剂自动浮起，稳稳落入艾琳掌心。
“天黑了。”
颂薇眯起眼：
“你知道金庭城黑夜最有名的是什么吗？”
艾琳捧住手心三管治愈药剂，一股不好的预感：“黑……？”夜
“聪明，黑市！”
颂薇从裙摆内兜抽出两沓契约羊皮纸：
“大陆储蓄金库的专用凭证，魔药铺的利润之一，我出门前带了两沓哦～”
“太危险了小姐！您…”
艾琳急得跺脚，犹豫后干脆道：
“您…想要消息，我可以去探听！”
“黑市的背后，是地下商会，您忘了他们在查您的身份”
艾琳一把抓住颂薇的手腕：
“您要是被认出来——”
颂薇的呼吸顿了一下，第一次认真看向眼前的女仆：“……”
她明明害怕的要死，却在劝说之后主动说要去帮我探听消息。
“噗”，突然笑出声，翡翠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颂薇反手抓住艾琳的手腕，笑声融进夜里：
“如果我要买的不是消息呢。”
艾琳愣在原地，抬头视线映入小姐翡翠绿的眼睛。
伯爵城堡的女仆私话，都说那天带着面具斗篷的魔药商铺铺主身量不够高，所以那之后的几天自己都会合理安排小姐的饮食。
但现在的她明明只有抬头才能看见小姐的眼睛。
艾琳迟钝反应过来：小姐不是不够高，而是与那些身强体壮锻炼的佣兵剑士相比要纤细瘦弱。
但关于“身量不够”的流言却又如此荒谬，她的主人根本不需要佣兵与骑士那种虚张声势的体格。
握住小姐手腕的时候，除了今天学院录取获得的藤环，还能清晰感知到小姐突出的腕骨，硌在她掌心。
手腕纤细，但力量却不小，能轻易反抓住自己，不受桎梏。
“发什么呆？”
颂薇羊皮纸卷敲在额头的脆响唤回艾琳的神智。
“我要买整个金庭城的脉络图……包含商铺与建筑，家族与关系，协会与背后的人，一般市场可不会卖这种东西，只能去黑市逛逛”
松开艾琳的手，颂薇已经蹲在屋子的翻找行囊箱子，里面魔药瓶碰撞发出细碎的清响：
“给你的三瓶治愈药剂收好哦，但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也可以放下哦~”
艾琳反应过来，握紧药剂瓶：“我去！我要去，和您一起去！”
颂薇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上唇：“嘘嘘！”
手指了指在隔壁屋子休息的覆面女剑士：
“可不要吵醒她，她是父亲培养得异常优秀的剑士，让人心安，但…她的精神日常似乎过于紧绷，一双眼睛很久没有合过了”
颂薇不适应地摸上后脖颈，扭动活络骨头：
“今夜是放松夜，一直被太过忠诚的猎犬盯着，我也会有一种随时随地要被咬死的紧张感呢哈哈”
“昏睡药剂，在我们明天天亮前回来前会失效”
颂薇顽劣一笑。
艾琳发狠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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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维珀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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