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银纳城的下午稍微回暖。
颂薇手上正攥着那张由树皮厚浆制作的“商铺转让契约”。
“小姐，这条是白银纳城最热闹的街道之一”艾琳的语气欢快。
颂薇双手叉腰，查看附近的其他建筑。
北边靠近最大的旅客酒馆，南边紧挨着另一条物资小街，杂货铺售卖日常例如土豆和冻鱼的食物需求品，人流量确实大！
一想到自己要做什么，颂薇满意且兴奋地搓搓小手！
“您平常可没有管理商铺的爱好，为什么想突然盘下一间商铺”
艾琳脚步跟随颂薇游走向前，边闲聊问着。
“你等下就知道了~”颂薇嘻笑。
游走到固定地点，颂薇叉腰在一家不起眼的布店招牌处停下靴子。
不同于其他店铺的热闹的生意，这家店铺似乎格外冷清。
不像对面杂货摊那样摆满鲜艳的珠宝手串样品。这里只有一块深蓝色的麻布挂在门边，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某种沉默的邀请。
颂薇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抬头看木头招牌下的奇怪刻字：
“‘布料铺’几个字我认识，底下那一行潦草的字符是什么。”
“小姐，是精灵文”
艾琳在一旁介绍：
“一家传闻由精灵掌管丝织的布料铺子，价格昂贵，传闻精灵布料传闻洗一百年也不会褪色破烂，可谁会需要一件一百年穿不烂的衬衫呢？一般人更愿意去买南方运来的印花棉布，便宜又鲜艳，所以这家店一直处于钱财亏损的状态”
颂薇撇嘴：“……”原著对精灵族描写少之又少，只说是在人类和兽人之外绝对中立的隐居族群。
“不管了，走”
颂薇大步踏进这间布料铺。
店里摆着的精灵布料都格外的朴素，亚麻原色、深褐色等等，都整齐地叠在橡木架上。只有偶尔几竖阳光照进来时，那些精灵布料才会显出原本精细到不可思议的暗纹与美丽。
但吸引颂薇的显然不是这一块细节——
虽然是精灵布料铺，但里面的店主却是个实打实的人类布商，大概只是个中间商。
传闻中的精灵族貌美非常、数量稀少且能力强大，果然不可能轻易出现在一间普通商铺里。
布商对伯爵千金露出商人的谄媚：
“是您亲自来了～，学士厅那些家伙已经拟定过转让契约，应该寄给您了”
“在这儿呢。”
颂薇微笑，把一页契约纸摁在橡木柜台上。
艾琳又吩咐其他人衔接动作又往地上甩了满满十袋卢克，无不发出沉重的金属闷响——整整四千枚卢克。
布商的眼睛瞬间亮了。
一页由树皮厚浆制作的商铺转让契约书，上面颂薇略显生涩的墨汁签名，笔锋却很坚定。
颂薇将契约推到他面前，挑眉：
“签过了，盖上您的刻章，四千枚卢克，我们合作愉快”
商铺老板迅速盖上刻章：“天呐，神主祝福您的慷慨！”
艾琳把转让契约纸收进包里。
四千卢克买间冷清的布料铺子？？
虽然对家底殷厚的伯爵城堡来说算不上数，但在艾琳眼里好歹有些疑虑。
“好了，顺利的不像话呢，只剩把商铺装潢得像样，接下来……让木匠把招牌改刻上‘魔药铺’三个字就可以了！”
颂薇拍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冲艾琳眨眨眼睛：
“该让商铺认得真正的主人了”
迟钝的女仆心头颤动，才反应过来自家主人要干件什么事了！
开一间魔药铺！！
这甚至不像是一时兴起！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默默动作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感觉一切都在自家主人的小小股掌之中。
＊
＊
清晨。
阳光透进伯爵千金的房间。
刚起床没多久的颂薇像没骨头似的歪头，语气调笑，手掌托腮，艾琳正在为她挑选今日的裙子：
“不要，我拒绝”
“我就知道小姐不喜欢这件红丝绒的新裙子，下次让裁缝商铺拿别的最新款过来”艾琳赞同。
艾琳的身影在衣架间游走，欢乐道：“这条裙子怎么样，很衬小姐您雪一般的肤色”
一条罗兰紫的长裙，典雅的圆领口，手腕袖口点缀着细小的珍珠，腰部收紧，宽大下摆缝有常见的厚重蕾丝花边，长度刚好到脚踝上方。
颂薇微笑：“行，就它啦！”
毕竟今天的所有日程都在制药坊，日常穿着优雅很合适。
艾琳上手为在颂薇背后串束整齐绑带。
“整整三天”
颂薇思考，自己嘟囔两声。
普通药剂只能有半天的药效，但只是融入些许自己的魔力，就能在冬日里温暖整整长达三天，多出整整六倍的时长效果。
是相当惊人的效果。
只需要一瓶，就能在极寒环境下无视三天风雪带来的感受。
颂薇拾起旁边的珍珠灰丝绒手套，微微侧首，嘴角噙笑：
“亲爱的艾琳，魔药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帮我打理了”
艾琳：“小姐，我，我可以吗”
少女指尖动作，将手套缓缓套至腕骨。
刚起床的声音还带点蛊惑人心的沙哑：
“由我提供商铺未来所上架的一切魔药，倘若账册和订单利润超过四百枚卢克……你得四成，我以伊莎贝尔的名义起誓”
凡特斯大陆好像从来没有女仆管理主人商铺，却还能得到高额四成报酬的好事？？艾琳一阵晕乎：“好……好！小姐我保证不辜负您”
颂薇提裙摆出门，柔声：
“别这么说，我们是经历生死的朋友，如果你过得开心，我会比你更开心”
“交给你，我毫不担心。”
艾琳皱巴了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瞬间哭满脸。
她哭得好像一团皱臭面包。
“咦”，颂薇假装一脸嫌弃地匆匆跑走。
马车行驶至制药坊。
大家工作如常。
颂薇把两页写满墨迹的纸交给玛德女士。
“上面就是这三天对驱寒魔药效果的所有观测记录，玛德女士您看看。”
玛德夫人毫不存疑记录的准确性，但看到通用语字迹的瞬间还是鞋跟一歪：“……”
做了伯爵千金不曾认真学习书写的准备，但现在看来准备还是做少了。
那些字迹像被施了变形咒式的小蜘蛛，拖着墨汁在纸上爬出的轨迹一般难以入目！
“还有什么遗漏吗”颂薇认真脸。
玛德女士：“……没什么，您不介意的话，我还想重新为您誊抄一份”
颂薇笑笑：“……”
“好哦！如果符合药典标准，我还想恳请制药坊开具一份魔药流通市场许可”
玛德行礼：“制药坊只为伊莎贝尔家族办事，况且您制作的驱寒魔药，本就是白银纳的所需要的，我们相当荣幸”
“感谢您，亲爱的玛德女士”颂薇优雅回礼。
那一瞬间，从伯爵千金翡翠绿的眼睛里，玛德看出了一闪而过的某种东西，像期待很久的东西终于稍稍得偿一丁点的压抑兴奋，但如此尊贵的伯爵千金，也会有想要而未能如愿的东西吗？
这只有颂薇自己知道了。
合适的商铺地点，对勾，
权威的制药坊市场许可，对勾
现在就剩最后一步了。
第一天。
颂薇在伯爵城堡和制药坊之间两点一线，日子枯燥充实。
什么？制药？狗都不……制！！狗不制我制！两眼一睁就是大干特干！
第二天。
某一瞬间，颂薇甚至以为自己穿回自己的原世界了。但逐渐掌握熟练的魔力，以及熟悉血管的酥麻感。
颂薇能感觉到这股完全炽热的力量。
第三天。
在某个回城马车的途中，颂薇已经能释放出细微的火丝，隔空烫哭小孩的屁股。
或者在路过制药坊某个小学徒的实验台时，顺手点上一缕“暴躁”的火。
于是在各种灵机一动的顽劣里，魔药师领域的栅门，缓缓向她大开。
颂薇也以这种重复制药方式近乎快速的练习如何掌握并控制魔力。
正无比快速的适应西幻世界。
以极度高浓度的恐怖专注力撕开魔力世界神秘的遮挡布。
满满三箱子的驱寒魔药，一箱魔药25根玻璃试剂管，整整75管魔药，整整齐齐用特制药架竖列在其中，流动着浓稠又精华的魔药药液。
时间抵达第六天。
当它们全部无损陈列在艾琳面前时，颂薇双手交叉挽在胸前，歪着脑袋打量这些魔药。
“这只是第一批，不知道能不能全卖掉”
“哦对了，我想能制成一份改良的、更适配白银纳城的配方表，你留意帮我收集更多购买者使用后的感受吧”
艾琳点头答应。
为达到最好的效果，颂薇需要再精化魔力的浓度，甚至调整配方里其他原料的剂量。
颂薇很了解自己，生物制药学的学子总是对这一方面会产生近乎完美主义的偏执。
思考停止到这里，颂薇憋着眼泪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初次体验控制和耗损魔力，总是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感精神疲劳，过完几天一定要带上艾琳好好去玩耍一番才行呐！
艾琳点头问：“小姐，第一批魔药的售价您定多少合适”
颂薇一个哈欠打完半个：“？”
“无所谓了，城堡金库不差钱”
颂薇思索片刻：
“普通的驱寒药剂售价多少来着，嗯……算了懒得打听，就比药剂高出10卢克卖掉吧”
艾琳：“？”
女仆的算术几乎缓慢甚至锈钝，但她总觉得哪里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这一夜。
安睡的颂薇还没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了什么。
————————
直到魔药铺开张的第二天来临。
白银纳城某个热闹酒馆。
冬日的酒馆，炉火烧得正旺。
老猎人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
“＊＊＊（粗俗语）的鬼天气！上个礼拜进山打雪狐，差点没把老子冻成冰雕！结果今天刚回城，你们听说对面新开了一间魔药铺出了这玩意儿吗？”
老猎人晃了晃手里泛着岩浆红质地液体的玻璃瓶，炫耀道：
“驱寒魔药！一瓶顶三天！一向高价的魔药售价才13卢克！没有副作用，老子当场掏钱袋屯了五瓶！”
坐旁边裹着厚皮毛的人是商队护卫队成员，灌了口麦酒，拍桌企图抢夺过来！
“老猎人你少骗人，给我看看”
他昨天护送商队从北境之地回来，路上整整灌了十二瓶普通驱寒药剂，肚子都快成药罐子了！
年轻的佣兵沉默着喝酒。
他根本不是白银纳城的常驻民，他是隶属于“红爪”佣兵团的人，消息灵通，魔药上架的当天就被老大被派来探查消息真伪。
他们头儿接了个“霜巨人峡谷”的委托，没买到一些便携驱寒魔药之前，谁敢在那种地方待上许多天？
但照现在这种情况，要和他们竞争实在有些麻烦了！扫货计划偶遇变故。
“一瓶下肚，骨头缝里都冒热气！”
酒馆老板娘莉莎是个擅长交际的人，一边端上酒水一边插话：
“你们这些粗鲁的糙汉子可算开窍识货！我父亲今早去矿洞，我硬是塞了一瓶给他”
莉莎得意地挑眉：“你们猜，中午矿工们集体罢工，全跑去那间新开的魔药坊排队了！”
裹着破斗篷的半吊子魔药师时常流浪，突然从角落阴恻恻地冒出一句：
“……配方里绝对掺了龙血藤，只有那玩意儿才能让热效持续七十二个钟头……”
“该把开铺子的魔药师关去囚牢才行……”
察觉到被众人的瞪视吓得缩回去：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玻璃瓶在火光中折射出诱人的色泽，窗外暴风雪呼啸，而酒馆里，讨论氛围持续高涨。
酒馆外。
寒风卷着雪沫呼呼地往行人脖子里钻。
对此毫无察觉的颂薇正忙着把半张脸往毛茸茸的斗篷领里埋。
像只没睡醒的雪鸮幼崽，缓缓挪动在路上：“……”
今天忙碌的艾琳似乎忘记给她叫马车。
不过偶尔步行了解城中风貌也很不错。
一觉安睡到下午，她甚至有些没睡醒，正盯着靴尖上沾到的雪片发呆：“……”
"闪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喊声从身后传来。颂薇呆呆地“额”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马蹄声如雷逼近，一队披甲的佣兵几乎是贴着她的斗篷边缘掠过，扬起一片雪雾。
“！”颂薇瞬间醒了。
踉跄后退，后背撞上酒馆外墙，颂薇又听见领头佣兵甩下的半句话：“...快！！那家魔药铺的存货快没了！...”
“？？？”
颂薇刚想皱眉，但看着远去的佣兵们，忽然发现他们奔向的方向好像有点眼熟。
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瞪圆了眼睛：
“嗯？！那不是我的……”
＊
颂薇的魔药铺门口早已挤得水泄不通，木门板被推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门框里跳出来逃命。
颂薇老远就看见，瘦小的艾琳戴着兜帽。
她正拿着一根大棒子在敲那些插队佣兵大块头的头。
“我嘞个神主”颂薇站在远处懵圈。
“别挤！每人限购一瓶！售完就散吧！”
第一天上班的学徒嗓子已经喊冒烟了，声音还是被人潮淹没。
颂薇踮起脚尖，只看到一片晃动的后脑勺和伸得老长的手臂。
颂薇试着往店铺里面挤了挤。
结果立刻被一个裹着熊皮的大汉瞪了一眼：
“排队去，芦柴棒的小丫头片子别想插队！实在太难买了！”
“不是，我…”
颂薇此时正把脸深埋进毛领，城民只顾抢购火热，无人发现颂薇的真实身份。
趁着没人发现，颂薇往后排挤了挤，伸出一只小手，终于捏住了艾琳的衣角：“……”
兜帽下露出一双漂亮的暗绿眼睛，艾琳瞬间看到救星：“小！……”
颂薇及时捂住艾琳的嘴，拉着她跑到魔药铺的后方空地。
颂薇拍打被挤得皱巴巴的棉长裙：
“怎么回事，有人在城民的麦酒里掺了假酒了？或是狂症药剂？”
“不是的，小姐！”艾琳激动地比划着，“普通驱寒药剂卖3卢克，我们的驱寒魔药定价13卢克。但您的魔药药效更快、更暖、持续时间更长，而且..."
"而且？"
“而且第一批魔药只发售75支在货架上”
艾琳压低声音：“现在全城都在传，买到这间新铺子的魔药，就是捡到龙晶矿！"
颂薇沉默了：“……”
最终结论：自己太良心了对吗！
魔药铺对面的茶桌。
颂薇安静捧起茶杯。
但事实上远没有那么安静，茶杯里的水溅出来一些，捧着茶杯的手没完没了。
“吸——”
颂薇嘬下一口热茶。
“……”
远远看着拥堵的魔药店。
此时的拥堵和爆火是颂薇完完全全没预料到的。
“小姐快想想办法呀！”艾琳干着急。
颂薇缓缓搅了搅茶杯里的糖块，吹出热气，雾里有堪比“双十一”的购物热潮场景：
“把第二批魔药涨价到二十三卢克如何？”
“涨十卢克？”艾琳惊喜。
颂薇咬咬牙，假装淡定，这下千万要减少些客人呀！！知难而退，大家别从众消费呀。
二十一世纪的许多网购和看直播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许多客人激动之下的从众消费狂潮很恐怖，需求波动陷阱，无形中增加商铺的售后难度。
有时候因为无法接住这波狂潮，商品服务质量下降，诋毁和谩骂满天飞，飞得多高摔得多惨，最后都破产不了了之，钱包比被吸血鬼吸过还干净，再难起身。
“交货期定在十个日落之后，告诉大家我们的魔药师精力有限，第二批只发售100支，但…”
颂薇拍拍艾琳的肩头：
“但是，可以给那些需求量大的客人登记在册，先收10%预定金。等魔药熬好了，一手交剩下的钱一手交货。”
“光明神啊！小姐您真狡猾！” 艾琳惊呼：“这样大订单就跑不掉了！我这就去——"
“等等。”
"还有吩咐吗，小姐？"
颂薇放下茶杯，揉了揉太阳穴：
“……我想，先去铁匠铺订个加固门框，要精铁锻造的那种。”
她瞥眼人潮拥挤的前厅方向，又补充道：“然后再加道防撞术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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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十三卢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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