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星明说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易澄玥。
“为什么？”
这个问题易澄玥想都没有想就问了出来。
为什么判断当年的她没有准备好，又能说现在的她准备好了呢？
易澄玥想不明白，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是那个会为难自己的易澄玥了。
她想不明白的问题当然是直接去问提出问题的那个人。
想到这，易澄玥看向董星明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探究。
“那舅舅的意思就是如今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呢？”
董星明摇晃扇子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一双眼睛带着笑地落在了易澄玥身上。
“澄澄要学会问自己，诚然我教你的是向外求，可问起周身的变化还是要向内求。”
易澄玥因为董星明的话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最近出来的乱子无非就是怪鸟的现世，再者就是……
想到关键点的易澄玥顿住了，董星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已经出来了。
终于是舍得将那扇子收起，拿起了桌面上的茶杯。
轻轻吹了口气，刮了刮浮沫，这才喝下了第一口。
易澄玥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那双眼睛带着不确定。
“难道是因为我的心魔？”
原本置身事外的易翠微听见那两个字后眼神立马就锁定到了易澄玥的身上。
自从心魔诞生之后其实谁都没有见过，这个谁包括易翠微，同样也包括斐斐。
董星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澄澄觉得该如何判断一个仙门中人成熟？”
这个问题易澄玥还真没想过。
凡间尚有男子戴冠女子及笄，可仙门中并没有这些习俗。
思索一番无果后，易澄玥摇了摇头。
“是啊，仙门中人的寿命比凡人长，自然也不能通过年岁来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成熟，所以仙门将每个人都会有的‘心魔’当做一个人成熟的标志。”
经过董星明这么一解释，易澄玥懂了。
怪不得说以前的她没有准备好。
就单从心魔来说她确实没有准备好。
“所以在我心魔出来之前一直都是你在收拾这些人，我的心魔出来了你也就开始着手将我拉下水？”
易澄玥一双眼睛扫向董星明，连带着易翠微的眼神也如凉风一般席卷了董星明。
易翠微的眼神可比易澄玥的有压力多了。
董星明刚被她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向易澄玥求饶。
“澄澄这话真过分，怎么能是拉下水呢？你明明早就是我们的一员了。”
对于董星明这话，易澄玥并不表态。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董星明之后，了然一笑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上。
“那你的命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走到藏起来这一步？”
她可不信董星明说什么‘做好事不留名’，这人明明比她还臭屁。
易澄玥从小生活在山河间，再怎么任性也就那样了。
但是董星明不一样，他从小了董家的锦衣玉食中长大。
天材地宝自不必说，据说他以前在仙门中走动都是从者无数，一呼百应。
易澄玥可不信这样的一个人会为天下付出所有而不求回报。
“那自然是已经走到了不得不藏起一个人的地步。”
说到这，董星明看向易澄玥的眼神都认真了不少。
“澄澄，他们的数量不知有多少，我们的人也非在座的这么多人，但我们若是从一开始就将所有底牌都暴露出来，那留给我们的就只剩下输了。”
易澄玥拿杯子的手都抖了。
‘输’这一个字多轻巧，但易澄玥知道她们这一战绝对不能输。
“山神大人愿意让我和澄澄单独说两句吗？”
易澄玥还来那里消化董星明给她带来的消息，这边董星明就已经自己舞到了易翠微面前。
山神大人自然摇头。
如今她在场，董星明和易澄玥说的内容还能控制。
如果她不在场，就易澄玥那个性格怕是能将这件事问个底朝天。
“作为补偿，我也可以告诉您一些澄澄不知道的事情。”
易翠微平静地看向了董星明，没有表态。
“您不会后悔的。”
这边易翠微还没有做出选择，那边易澄玥还在煽风点火。
易翠微看着易澄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最终是心软了。
“等会儿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吗？”
见她有松口的意思，董星明眼镜都笑弯了，连忙应道“自然自然。”
见她这样，易翠微终于是放行了。
在董星明的带领下，易澄玥跟着他一起登上了雾渔山的山顶。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和雾渔签订契约呢？我还以为你会和府凤签订契约。”
董星明当场就哎呦哎呦的叫唤了起来。
“可不敢，府凤的正缘在沧海桑田后呢。”
董星明笑着摆了摆手，“也是因为我和雾渔都是一路人了吧。”
“什么意思？”
易澄玥没看懂董星眼中的孤寂，这样的眼神甚少出现。
但这一次出现都代表着这并不是个乐观的话题。
“你知道隐藏命星代表着什么吗？”
易澄玥还是摇头。
她是个老实的孩子，自然不会去探究这么超出常理的知识。
“藏匿命星代表着往后数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过你这么一个人。”
这是易澄玥知道的全部。
“是也不是，命星于星空中消失，就代表着我往后在没有降生的可能。”
易澄玥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神情充斥在她的眼神中。
“山灵消亡后也是没有来生的，砂砾会组成一座新的山，也会诞生一位新山灵。”
“所以你才说你们两个是一路人？一路同样没有来生的人？”
易澄玥说不出话了，她还真再想到后果会是这样的严重。
“可是，微微说过她有办法将我的命星也藏起来，她怎么会害我呢？”
易澄玥想不明白，易翠微不可能害她。
这是易澄玥坚信的。
“澄澄可能理解错了一个观念，或许在她们看来只要你这辈子幸福就够了，至于来生什么的并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易澄玥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漫天的星空上。
它们如此长恒，凝望着这世间沧海桑田的变化。
如今朽木已然成舟，易澄玥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干脆将话头转向未来。
“那你说府凤的正缘在沧海桑田之后，这是不是说这一战人类不会败？”
闻言，董星明的视线落在易澄玥身上。
“这就要看你是怎么选择的了。”
易澄玥也转头对上了董星明的视线，从他的眼神中易澄玥看见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这份记忆的最后，一个有着四对翅膀的人坐在高位上。
那姿态，一看就是对天外人来说很重要的人。
“这是？”
易澄玥眨了眨眼，这次对上的是董星明的眼睛。
“那是我们的一位盟友从天外人那里提取出来的他出发前的一小段记忆，那个坐在高位上的人就是他们的王。”
“你的封印术学的怎么样？”
这一点，易澄玥学的可好了。
她骄傲地抬起了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最后大家都拿她没办法，能不能麻烦你将这个世界封印？拖他们千万年，只要他们进不来后人总归是有办法的。”
易澄玥不说话了，最终她对董星明这个提议点了点头。
“可以，那我也有要求。”
易澄玥跟在董星明身后学习还少有提要求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董星明在给易澄玥提要求。
这会儿听见人说这话，他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但说无妨。”
“我们这会儿商量的事情不能让微微知道，同样的，你也不能将主意打到微微身上。”
说到这，易澄玥顿了顿，再看向董星明的眼睛里只剩下坚定了。
“届时她不会现身了。”
董星明‘唔’了一声，看向易澄玥的眼神里带着戏谑。
“为什么能为了个山灵做到这个地步呢？她和你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易澄玥抿嘴不说话，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为什么呢？
她也说不准，喜欢也好、家人也好，她就一个想法。
她要易翠微继续活下去。
董星明看向她，继续开口。
“澄澄，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爱’这个字将易澄玥烫到了，她几乎本能的颤抖了一瞬。
易澄玥闭了闭眼，随后又睁开。
连带着还叹出了一口浊气。
“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她活下去。”
是什么感情都要，只要易翠微能活下去，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董星明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看的易澄玥直翻白眼。
她们的交谈到此为止，后面董星明对易翠微说了什么易澄玥都不在乎了。
她因为董星明的话开始思考她对易翠微到底是什么感情。
董星明是对的，喜欢和爱不是对等的。
如今的她又到底是哪一个呢？
易澄玥思考不出答案。
等她们回到董家的时候易澄玥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依旧的没有结果。
这个问题她甚至不敢去问易翠微。
如果她觉得冒犯呢？
易澄玥想。
是个人被比自己弱的人爱上了都会有一种弱方觊觎强方什么的感觉吧。
尤其是她们这对长生种和短生种的爱情。
又或者易翠微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其实也是爱呢？
如若现在点醒易翠微，那到时候她真的于战争中陨落。
那此后经年，易翠微要如何生活呢？
她是死了什么都不用管了，那活着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活着的神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个晚上，易澄玥思考了很多。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不曾窝在易翠微怀抱里睡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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