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方旭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谈多喜肩上,指节卑微地向下撇着,甚至都不敢发力,像对待个纸做的美人儿、瓷塑的仙子,欲将人捧在掌心,高高供起,又唯恐惹恼了“她”,摔碎了“她”。
他知道喜妹是怨他的。
他的关心和讨好,“她”从不稀罕,他的挣扎和痛苦,“她”也从不在意,甚至他每一次刻意去接近,“她”都避而远之,恨不得永不相见……
他们是未婚夫妻啊。
当初缔结婚姻,喜妹也是欢喜的,他还以为二人能够长相厮守,他还以为……
可为何闹到如此境地?
荀方旭胸腔里空空落落,只觉得口里发苦。
他在谈多喜这里碰过太多璧,久而久之,好似连问“她”试炼时受没受伤都没了立场,提前想好的话竟一个字都吐不出。
忐忑地望向佳人侧脸,当眸光中立着“她”的倒影,荀方旭呼吸一滞,愕然地怔住:
乌黑的发,白嫩嫩的脸儿,曼齿红唇,舌尖从雪白的牙齿下钻出来些许,含着一截儿看不清形状的东西,眼角添染迷离的水色。
那是什么?
他心中一骇。
只一瞬,谈多喜匆匆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红唇边沿,眉儿皱起,杏眼闪过一丝狠戾,接着便是厌恶。
一张脸光艳生辉,动人心魄,神态却咄咄逼人,简直变了模样。
绝不是记忆里高洁、端庄的“名门闺秀”,倒像是露出本来面目的狠辣又妖媚的美人蛇。
荀方旭喉结动了动,被眼前一幕冲击得浑身燥热,鼻息加重,不觉便跪在谈多喜身边。
不料对方伸手一推,推得他重重向后跌倒,两手撑在地上,被粗粝的沙石磨得刺痛。
他抻长脖颈,身子正往前倾,想去捉那摇摇的裙摆,倏忽一柄窄刀落下,深深地插入双腿之间,没进土里。
荀方旭吓得急急后退,“紫云扇”一甩,挡住接踵而至的刀气,手慌脚忙地站立,两道眉凌厉地皱起。
“谈兄弟,你这是何意?”
原本鲜眉亮眼的少年,脸上戾气笼罩,凤眸直瞪,嘴角挂上一丝冷笑:“这话该我问你。青天白日就敢欺负‘她’,当我手里的刀是摆设不成!”
“……”
谈明允是真恨不得剁了对方身上那多余的东西的。
上回谈多喜和对方一前一后跑进林子里,他全然没当回事儿,不曾追来,却不料“她”差点被这衣冠禽兽给强占。
今日得谈行止的令,带长姐下山住一阵子,也好观摩仙盟大会,长一番见识,问过报儿和坠儿后,明允一路找过来,恰将他行的龌龊事逮个正着!
谈明允牢牢牵着谈多喜的手,转头一看,更加气上心头。
谈多喜眼尾红得不成样子,媚意隐隐,秋波婉转,而唇上水光淋漓,嘴角还磨破了皮,再加上方才见“她”刚从荀方旭□□爬起来,如何猜不到是做了什么!
“嗡——”
少年身上烧起一团快要焚尽一切的怒火,待“伏明刀”又指过去,黑漆漆的眸子里杀意毕现。
荀方旭望向如藤缠树、树绕藤般紧紧相依的二人,唇无声翕动,好半晌才对谈多喜道:“喜妹,你告诉他,我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谈多喜喉中叫小蛇塞得满满当当,连气都要喘不过来,哪里说得出话。他一手扼住自己的脖颈,突然呕得昏天黑地,另一只手掐着明允的小臂,使力使得全身发抖。
谈明允拍打着他的后背,焦急地替他顺气儿,接着便见他捂住唇,直起腰来,软软地靠在怀里,面上淌满泪水。
两只眼睛牢牢盯视荀方旭,其中是无声的控诉。
果然如此。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允半躬下去,手臂绕过膝弯,将人打横抱起,待谈多喜软软地揽着自己,这才朝荀方旭怒目而视:“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姐夫。”
“再被我发现你对‘她’死缠烂打,我废了你!”
“……”
不知从何时起,少年单薄的背影变结实了许多,脚步不再一深一浅,更不再歪歪倒倒,直至今日,他已足以成为他人的依靠。
谈多喜的指尖漫不经心缠着他的头发,有意无意地往回望去,目光中是令人惊惧的阴沉。
他本想从荀方旭这儿榨出些有价值的东西,再把人用完就丢,奈何对方是个吐不出干货的废物不说,纠缠起来更是叫他犯恶心。
谈多喜恨他不肯遂他的愿主动退婚,却忘了当初为了达成目的,自己是如何用尽解数,勾得对方一颗真心。
因吞咽蛇童子时被惊扰,他狠狠一口哽在喉咙里,还差点儿咬到舌头,更迁怒荀方旭头上,巴不得对方赶紧死了干净,不过是在谈明允面前撒个模棱两可的慌罢了,如何做不出来?
他没有半点愧疚,更不会感到心虚。
愣愣看着他们远去,顶着烈日,顶着炎风,荀方旭却似浑身落入冰窖,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他不过,他不过是喜欢“她”罢了。
万万没有料到,仗着这份喜欢,竟也有百口莫辩、无力解释的一日,什么也没做倒什么都成了错。
真是可笑。
他这时才明白,“她”是个薄情寡义的女子。
他这时才看清,“她”高高在上地对他玩弄戏耍,从未爱过自己。
可一颗心早予了“她”,便如覆水难收,哪怕被摔到地上践踏成千上百次,也不过是他自找的。
荀方旭将扇子捏在手里,指节死死勒着,几乎痛得快要没有知觉。那面热心冷的美人在瞳孔中缩得不见了影儿,映作一根刺得他胸口血流不止的刺。
他不会放手。
凭什么要他放手?
先是算计他坠入柔情编织的网,转头便抽身离去,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哪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谈多喜、表里不一,既然“她”玩弄他的感情,那他再如何对她,都不算过分了罢?
……
抱过一阵也有些累了,明允把人放下,转而让他伏到背上,托着那饱满的臀,一步一颤地走。
午时已过,日头偏移,密林投下的影子被切割得细碎,毫无规律地洒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上一层粗糙的金粉。
从这里往山门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少年的背叫重量压得玩下去些许,额头沁出汗水,也丝毫不觉得累。
反而有些欢喜。
谈明允想,他是有立场替谈多喜出头的。甚至对方的婚事,怎么就不能插手呢?
世家大族中多的是需要仰仗父兄的女子,难道谈多喜就例外了么?他娘不喜欢“她”,容夫人甚至都不愿“她”嫁人,以后谈多喜受委屈了,还不是只能找自己。
“她”挑选夫婿的眼光那样差劲,他不好好把把关,成什么样子?
他就是应该去管的。
想着想着,明允的嘴角涌起笑意,他的视线,突然叫一双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明晃晃地占据。
长长的指甲,血一样的颜色,美得那么迷人,却予人一种眼皮横跳的感觉。
谈多喜挑着他的下巴,拼命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晦涩,硬生生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不……不回去。”
“你怎么了?”
少年心里一突,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背靠着树慢慢卸力,当手下的肌肤从冰凉变得滚烫,又对上那双迷蒙的、血红的眼睛,已觉出十分的不对劲来。
谈多喜掰着唇瓣,似是想把什么吐出来,却好半晌只能无济于事地干咳,而明允离得还尚远,惑人的香气一阵接一阵钻进鼻尖。
“你这是怎么了?”
他重复地问,回答他的却是从嗓子眼里钻出的几声呻/吟。
“允弟,我、咳咳……”
“难受。”
谈多喜含糊不清地道,说着说着,竟又哭了起来。
怎么这么爱哭?一有点风吹草动,全化作一捧细雪似的,叫太阳晒化了,自顾自汩汩地冒着水儿。
谈多喜的指甲勾着衣带,明明就缠在手上,却像是看不见找不着它,摸了又摸,要解不解,看得少年心里生出无名的□□。
等它如他所愿地散了,柔软的衣襟向两边分开,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
是溶溶粉色,嫩得没边儿,整个人都裹着糖泛着蜜一般,可口极了,直想上去尝尝,是不是又香又甜。
这一时节的衣衫太薄,禁不住作弄,再扯下去成什么样子。
明允脚下一动,本想去阻止,却见谈多喜如被烧昏了头、失了理智,只想着如何更清凉、更舒坦些,哪里顾得上别人虎视眈眈的目光。
“呜呜……”
不是过了一轮潮期,也服过洗髓丹了么?
“为什么会这样。”
谈明允听不见对方口里说了句什么,也不懂缘何要这么问,他喉咙里干巴巴,窜着从脚底往上蔓延的燥热,明明没叫人施法给定住,此刻却成了一座石头雕的像,一动不动。
谈多喜是个妖精,是个引人犯下恶行的妖精。
偏偏这妖精还抬起脸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求着他:“允弟,我好难受。”
“你帮帮我,好不好?”
谈多喜将外衣丢到一边,曲起双腿,全然不知羞地伸出手,面儿上一片茫然。
他忘了绝不能在男人面前袒露身体,更忘了不能去招惹血气方刚的少年,挥之不去的情潮遍袭全身时,他下意识做了欲/望的俘虏。
突然听到谈明允一字一顿地问:“你……真是我姐姐么?你是我的……哥哥,还是我的姐姐?”
答案重要么?好像并不那么重要。可还是有些惊讶的。
惊讶他异于常人的身体,惊讶他从小又该想过多少回自己的不同。
或许在某些见不到的夜里,谈多喜不知哭了多少次。
更重要的是,明允再如何迟钝,也知晓他身上的秘密远不止于此,只是被瞒得死死的,而他也没有资格去听。
“帮帮我,允弟——”
“……”
谈多喜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又将剔透的水儿擦在裙子上,迷迷瞪瞪,没头没脑地重复:“帮我一次,就一次……”
这怎么帮?
谈明允一时全然没了主意。
光照在身上滚烫,少年的影子将人完全遮挡。
他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乱哄哄涌上来的思绪,鼓噪的心像是树上的蝉,“砰砰”响个不停。
那柄贴身佩带的“伏明刀”往下,冰冷的刀鞘令谈多喜猛一激灵。
他的手挨着它,不满意地挡了一下,竟还有力气把刀挥开。
谈多喜喘/息了下,软绵绵地嘟囔着:“我不要它,我要你。”
柔弱无骨的手掌拢在胸前,胡乱动着指尖,面儿上泪流得更欢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允在他身前蹲下,隔着遮不住什么的纱搂着那双臂膀,又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眼前人,目光瞟向某处,更是不知不觉咽了一下口水,再也移不开视线。
就在这时,谈多喜抓住他的手,在他紧绷的神色里,不期然带着它往下。
少年的身体突然一缩,呼吸粗重。
他语气认真,声音低低地说道:“我们是姐弟,不能这么做。”
“嗯。”
谈多喜的这声呢喃,透着丝丝沙软,以及不自觉流露出的,下意识的撒娇。
他口中越来越渴,脑子浑浑噩噩,停顿一会儿,又呆呆地吐出一句抱怨:“我又不是你嫡亲的姐姐……”
谈明允将眼睛一闭,额头上青筋绷紧,紧握着对方肩膀的手,忽而猛然颤抖。
他知道谈多喜在胡言乱语,他知道他是怪自己不亲近他,从不把他当同一个父亲的亲人才这样抱怨,可是——
又仿佛得到一个被对方亲自交到手上的,大逆不道的理由,得到为□□开脱的拙劣的借口,得到了抓住深夜那场绮梦的引子,不愿脱手。
不。
不,不!
谈明允吐出一口浊气,在鼻端眼角处处的芳香里,心底艰难地挣扎,却在想:
他不能对他犯下这样肮脏的罪行。
绝不能。
他只是意识不清醒,才会求他、哄他、诱他欢好,若真的做了,等他醒来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谈多喜的脸颊上,洇着红晕,那截时隐时现的舌头,偶尔舔着嘴唇,看得少年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些,忍不住一怔。
一声沉沉的叹息后,谈明允俯下身来,手臂搂住他的腰,轻轻、轻轻地亲吻他的脸,声音似乎变得冷静了些,透着沉哑,透着退却一步,还有些不甘的诱哄:“我这样帮你。”
“就这样,好么?”
他松了腰带,把谈多喜抵在树干上。在他的掌控下,分开的地方一点点合拢,两个人的呼吸汇合在一处,分不清是谁贴着谁,更分不清如何停下,又如何再起。
他终于把自己也骗进去,只为了追逐眼前的渴望。
我最近真是勤奋得可怕呢……[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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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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