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没有回答记得不记得,只沉沉道:“生前做我麾下的士兵,死后成为亡灵,依然追随我。为我化为厉鬼,为我魂飞魄散。中元节,花灯夜,鬼火魂,无名武士,都是你,是吗?”
无数个日日夜夜,谢怜都在懊悔,在自责,可是任他多懊悔多自责,这个少年都因为追随他而丢掉了性命,又散去了魂魄。
“是我,殿下。”
虽然十分肯定了,可是在听见他亲口承认时,充盈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谢怜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道:“你…回来了,谢谢你。”他哽了哽,继续道:“抱歉了,我是这样一个愚蠢的失败者。”
那人道:“不,殿下,您很好。我愿誓死追随殿下。”
谢怜的身子晃了晃,好在手一直扶着树干他才没有倒下去。
当年,无名也是这样说的。那么虔诚,那么坚定,可自己却很冷淡的说“你已经死了”。
这些年,每每想起,他的心都像是在经历一次桃木钉穿心之痛。
“不值得的。”
“值得。”
谢怜道:“你为我死了两次了。”
那人仰视着他,“殿下,为您战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答得珍重且郑重,一如在那个中元夜。
谢怜的视线早已模糊,何其有幸,得到这样一个信徒。
模模糊糊里,谢怜看见面前那只原本就清亮明澈的左眼,此刻越发耀目了。
“殿下,我永远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天已经大亮,有晨曦透过层层树叶照射进来。四周都变得明晰起来,可是谢怜却只能看见眼前的红,又模糊又清晰。
他道:“可我现在不是神了。”
那人坚定道:“无论您身在何处,天上人间,您都是我的神,唯一的,真正的神。”
谢怜看着他,就这样看着,许久许久之后,泪渍都已被风干,他才惊觉道:“你先起来吧。”
待对方站起来,他问:“那么,你现在有名字了吗?”
沉默片刻,那人刚要开口,谢怜又道:“不要说我可以用任何我想用的方式称呼你。”
那人再次沉默了。
谢怜道:“是不方便吗?”
“不是的,殿下。”
谢怜蹙眉,“难道还是没有名字?”
那人道:“有的,叫花城,不过这是一个假名,我不想用一个假名敷衍殿下。”
谢怜看着他,想起很久之前自己随意取的“花谢”,都是假名,却同用了一个姓,又是一阵恍惚。
“那么,你想我如何称呼你?”
花城垂下眼睑,眸光微闪,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殿下可以叫我……”
“三郎?”谢怜脱口而出,说完连他自己都惊讶,太熟悉了,好像喊了千百遍一样。
同样的,花城也很诧异的看着他,须臾之后,才点头,“是的,殿下可以叫我三郎,可以吗?殿下。”
“嗯。”谢怜喜欢这个称呼,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一早上已经发生了太多让他不明白的事了。
这一早上……
谢怜低下头,窘迫起来。
身上的酸软,身后那难以言齿的疼痛,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昨夜他与花城之间真实发生过什么事。
可,花城是无名,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信徒。只这一点,谢怜就信他绝不可能对自己做出逾矩的事来的。
更何况,花城他很早就说过,他有一个心爱之人,那么又怎么可能对自己做这种事呢?
谢怜脑中快速闪过醒来后发生的种种,更加确信花城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也很懵懂。
其实早该发现的,花城的反应那么明显,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认定是花城对他做了这些事,才刻意忽略掉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昨晚又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难道…是自己主动引诱?谢怜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可是摇着摇着,他就僵住了。
很模糊的记忆慢慢呈现在脑海里,虽然感觉有些遥远,不过…即使遥远也比起方才根本没有想起来好多了。
昨日…记不太清,姑且算是昨日吧。他在山下见一小哥哭得伤心,询问之后才知道是因为成婚一年他娘子无所出,母亲要他休妻,而娘子不愿他为难,竟然也答应了。
这种事,谢怜虽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却也是十分感动于这位小哥待发妻的一片真心。
于是,他便陪着那小哥坐了一下午,又是笑话,又是鼓励的讲了许多。
最后那小哥心情终于好了些,离开时将手里的两块干馍给了他,说是他娘子做的,手艺很好。
他没有客气,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小哥一离开,他便吃了起来,味道真的很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虽然很饿,但是他吃的却很慢。几口之后,身体莫名的隐隐发起了燥热,他也没有多在意,反正自己这副身体无论怎样也折腾不出大问题。
直到半块馍下肚,身体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小腹里像是烧着一团火。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他不曾体验过的。
紧接着发生的事,直接将他吓呆了。被他说“不举”的那处竟然起了不得的变化,吓得他一路狂奔上了山…
再之后,似乎他被烧糊涂了。
难道……
谢怜抬眸看了一眼花城,又匆匆避闪过去。
难道自己失了神智,又恰好遇见了花城,便强迫他为自己纾解?
谢怜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这一切才说得通。
花城敬重他,不忍心见自己难受痛苦,更何况自己又对他下了命令,他自然不能拒绝。
“罪该万死”“该千刀万剐”,这些话一定是在答应的时候花城就这么想了,一定是的。
谢怜心沉沉的转过身,额头抵在树干上。
丢了那么多次脸,早已百毒不侵的他,此刻只觉是前所未有的无地自容,很想能有点法力,开个缩地千里。
“殿下。”
“别叫我。”听见花城的声音,谢怜被吓的一惊,说完又觉得语气太重,连忙放缓语气解释,“抱歉,我不是对三郎你……”他叹了一口气,“我想静一静,我…我想先走了,今天的事,你忘了吧。”
他说这些话时,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花城,因为他自觉无颜面对。
所以他没有看见颀长的身影往后踉跄半步,差点倒下,那只闪着熠熠光辉的左眼只剩悲伤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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