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废墟前，韩玄手持黄金面具，微笑着看向他们，而他身后，则是乌泱泱一大群身披黑色斗篷、穿黑色衣裤的叛神者。
解慎瞳孔微张，嘴唇微微蠕动，低声对向阳道：“让格哈德他们过来，就说……叛神者都在这里。”
解慎完全没想到，鲜人问津的教堂废墟会有这么多人。
韩玄加上苏念安、以及穆迦和莎莉娜，在场足足有四位至少信众级别的人，而他们身后的叛神者，人数更是惊人。
不管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此刻无疑都得放下了，先把格哈德他们叫来才是正经。
向阳看见韩玄一行人后，也迅速明白了解慎的意思，很快上身木屋中的某位骑士，向木屋中正在布置圣器的骑士们说明情况。
而在此期间，解慎也并没有呆呆站着，他估摸了片刻后，微笑着道：“【地狱回响】是什么？我们从未听说过。”
他说的是大实话，他只知道【天堂回音】，而对所谓的【地狱回响】一无所知。
尽管在脑海里，他已经猜到这两样东西系出同源，并且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东西。
——【天堂回音】怎么会变成【地狱回响】？
韩玄观察了对面一行人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又很快松开，把玩着面具、神态慵懒道：“不知道更好，这是主赐予我们的东西，就在这座教堂底下。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不自量力上前抢夺吧？”
解慎表情平静：“你想多了。邪恶之物对我们来说一无是处，我劝你也不要沾染，那是使人堕落之物，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玄身旁，一直拿小刀架在莎莉娜脖子上的穆迦表情有片刻怔愣，似乎被这句话唤回了少许残存的理智。
他怀中的莎莉娜立即察觉到这一点，立即偏头就要从穆迦手臂中出去！
穆迦立即反应过来，迅速将莎莉娜抓回来，移位的小刀顿时在莎莉娜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穆迦连忙道：“不许动！”
韩玄从解慎的脸上移开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莎莉娜：“我劝你还是绝了反抗的念头，没有这张面具，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这张面具，似乎不再青睐你。”
握在韩玄手中的面具，没了在莎莉娜脸上时的流光溢彩，那些亮紫色的涂料，似乎一时失去了光泽，变得死气沉沉。
解慎的目光也随着韩玄的动作落在面具上，这才了然莎莉娜为什么被抓。
原来是这张黄金面具失去了效力。
但它为什么会失去效力？它之前不是自愿选择莎莉娜的吗？还帮助她聚集了大量信众，甚至是杀了红颜？
解慎觉得很奇怪。
但再奇怪，他也不可能抢来面具一观。而韩玄，似乎经过莎莉娜这次反抗，失了闲聊的兴致，挥手招呼众人挖掘废墟表面的断砖碎石，开始寻找【地狱回响】。
阮玉机手中幽蓝微闪，嘴唇紧抿，不甘心圣物就在眼前，却被韩玄拿去。
解慎拦住她，无声摇了摇头。
阿莱在一旁疑惑地“阿莱”了一声，也被解慎抚摸着触手安抚下来。
还渗着鲜血的泥土被叛神者们用铲子、铁锹挖开，翻出里面厚厚的石板和碎砖。
砖石的缝隙里，还残留着些许碎肉，散发出腐烂的气味，令人闻之作呕。
解慎抿着唇，视线落在那些翻找【地狱回响】的叛神者身上，不出意外地发现他们的表情无比阴沉，眼神也越来越坚定。
——教堂既然护不住他们，那就投身伟大好了。
这是解慎从他们眼神里读出来的东西。
他心念微动，转头对阮玉机道：“帮我看着他们，我要听一听这片废墟的声音。”
阮玉机点点头，雨也走了过来。
解慎最后看了这些越发愤恨的叛神者一眼，闭上了眼睛，静下心来。
有风自没有遮挡的远方吹来，吹过废墟间的狭窄通道，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些细微的声音在挖掘声中逐渐清晰起来。
“好空荡……好安静……”
“阿德莱德……我好冷……”
“杀死阿莱！杀死阿莱！”
解慎骤然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回到了教堂遗迹外，那扇散发着璀璨银光的大门前。
雨发现了他的异状，沉闷的声音担忧道：“怎么了？听到什么了吗？”
解慎摇摇头，定了定神。
放眼望去，依旧是爆炸过后的狼藉。
在真实的梦境世界里，教堂并没有爆炸，而是完好地保存到了两百年后；而在圣灵回忆里，因为他们这些入梦者的介入，教堂爆炸了，骑士们也早已从教堂中转移。
可为什么……他还是听到了“杀死阿莱”这个充满怨恨的声音？
真的是因为阿莱杀死了他们吗？
可在梦境世界的两百年前，并没有一个李山出现，为什么那些教民们，依然大喊着“杀死阿莱”？
难道两百年前，他们也是被阿莱杀死的吗？
可如果是这样，当时还保留着自我意识的阿莱，为什么会杀死教民？
还有【天堂回音】与【地狱回响】……
解慎眉心一拧，迅速看向了向阳，眼底满是急切：“你再去通知那些骑士！让他们不要过来！我们也赶紧走！”
向阳满脸诧异：“为什么……”
但还没等到他说完，整齐的盔甲声已经由远及近，骑士们骑着马赶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叛神者是那些人吗？”
格哈德拉着缰绳站在最前面，一眼看到了废墟上正在动工的一众人。
这些人竟然非常眼熟。
有些经常来教堂祷告的教民，有些是社区的志愿者，还有些人，是某些光明骑士的亲人，但此刻，这些人身上的斗篷，说明他们全都背叛了光明之神！
格哈德心中燃起怒火，尤其是看到其中一个卖力挖掘的人，还是自己的哥哥时！
“威克逊，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你看不到吗？”威克逊笑嘻嘻地说，只是眼神却显得有些阴沉。
他没想到，曾经送给自己一篮子曲奇饼干的妇人玛格丽特，竟然也被教堂抓走关在地牢里，如今死无全尸。
那个人根本不可能被邪恶之物污染！她是光明教堂最虔诚的信徒！
连他这个被世界抛弃的人，都不吝给予笑容！她怎么可能投身堕落的伟大之主？
威克逊只回答了这一句，便继续埋头铲土，他要亲眼看看，教堂冤枉了多少人！
格哈德见威克逊只一味和那些叛神者一同亵渎教堂，心中越发愤懑，扬起手便准备让骑士们将这群人拿下——
然而，不等他的手挥下来，废墟上的风声有一瞬间变大，刮过大半个骑士队伍。
“阿德莱德……冷……杀死阿莱！”
“杀死阿莱！杀死阿莱！”
解慎猛地站起身，视线扫过那些忽然一动不动的骑士，低声喃喃：“不会吧……”
“什么不会？”阮玉机皱眉询问。
“噗嗤”一声轻响，在霹雳乓啷的废墟挖掘声中并不明显，却带着特殊的金属摩擦声，在骑士队伍中显得尤为刺耳。
“呃……卡洛……”含糊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似有血液在喉间滚过。
大量鲜血自盔甲的缝隙中流出。那位置卡得刚好，正是骑士盔甲少有的死角，正在腋下关节连接处，一击毙命。
名为“卡洛”的骑士因戴着头盔，看不清表情，但从他从容的抽剑之举看出，这名骑士杀死同伴时并不慌张，甚至还有些享受。
“费德里科……你——”
而这样的场景，在同一个瞬间，发生了不止一处，只是有些人感知敏锐，避过了最致命的一击，却也被同伴重伤！
向阳和阮玉机瞪大了眼睛：“这些骑士怎么了？怎么忽然自相残杀？”
解慎没时间多解释，只道：“别管了，救人！有些人还活着！”
大批的骑士掉下马来。
但也有人拼尽全力、控制着马远离了忽然发疯的同伴，尝试着举剑反击。
解慎他们上去帮忙了。
废墟里，还在挖掘泥土的叛神者们也惊呆了，尤其是威克逊，在眼睁睁看到格哈德被他身后的同伴刺伤脖颈时，简直不敢相信，下意识上前了一步。
然而前方却传来韩玄的声音：“都愣着干什么？这些骑士罪有应得！你们挖你们的！还想不想让主赐予你们听见亡音的能力了？给我接着挖！”
韩玄视线扫过混乱的骑士队伍，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笑话，他来梦境本就是为了遗物而来，这些骑士啊、叛神者啊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根本不在意，也无意探究根源。
如今圣物就在眼前，他连落井下石的心思都省了，只想着尽快将【地狱回响】挖出来。
“阿莱……”只有阿莱依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既不敢上去帮助骑士，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掀翻那些挖掘遗迹的人。
它茫然了片刻，忽然听到了圣女殿下如从风中飘来的声音：“杀了那些人……他们在抢我送给你的东西……”
阿莱挥舞的触手停了下来，下意识“看”向了正在救助骑士的解慎。
圣女殿下不是在这里吗？谁在和它说话？它该听谁的？
也正是在这时，还在全身心警惕着骑士发疯的解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过来抓住了它的触手：“不要听风中的声音！那不是圣女殿下的声音，是伟大之主！”
从未现身过的伟大之主，其实从一开始就藏身在教堂中，藏在【天堂回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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