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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藕中玄机

真君神殿深处,一间被重重隔绝法阵笼罩的静室内,气氛凝重。孙悟空绘声绘色、唾沫横飞地讲完了彩虹桥废墟中的惊险遭遇——红线怨念的恐怖、火眼金睛追溯源头的凶险、那半张从灰烬中扒拉出来的残破名单,以及最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追来的冰冷探查神念。

“……那狗日的遮蔽,比五指山还沉!差点把俺老孙这双招子给压爆了!”孙悟空心有余悸地揉着依旧有些酸胀的眼睛,将那张边缘焦黑、布满腐蚀痕迹的残破皮卷重重拍在杨戬面前的玉案上,“不过,这玩意儿,值了!”

杨戬拿起皮卷,指尖触碰到那冰凉坚韧的材质和焦痕边缘,眉心微蹙。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上面残缺的仙篆:“…河伯…女…”、“…山鬼…樵…”,最后定格在“…织…婢…天…卒…”上。这正是那对死于非命的秘密仙侣!名单的存在,坐实了孙悟空对“天命姻缘”沦为“催命符”的骇人推测。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更像是一张……收割情劫怨念的“生死簿”!

“追杀你们的黑袍人,气息诡谲,绝非天庭寻常仙吏。”杨戬放下皮卷,声音低沉,“能避开天罗罩的常规探查,精准找到你们藏匿的混沌边缘……天庭内部,必有内鬼接应,且地位不低。”他看向孙悟空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哪吒依旧紧绷的小脸,“你们暴露了,此地亦非久留之地。悟空,你伤势如何?需尽快觅地调息。”

“死不了!”孙悟空一摆手,满不在乎,但眼底深处那丝被天道级力量冲击后的疲惫却掩饰不住,“调息个屁!当务之急是这名单!上面肯定还有其他倒霉蛋的名字!得想办法把整份名单搞到手!不然谁知道下一个被那鬼红线勒死的是谁?”

“名单……”一直沉默不语的哪吒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异样。他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百宝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莲藕真身散发出微弱却紊乱的灵光波动。

“小娃娃,你怎么了?”孙悟空敏锐地察觉到哪吒的不对劲,火眼金睛扫过去,“被那红线怨气伤着了?”

杨戬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哪吒猛地抬起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挣扎,有厌恶,还有一丝……豁出去的决绝。“名单……可能……不止这一份!”他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然后在孙悟空和杨戬惊愕的目光中,他一把扯下腰间的百宝囊,哗啦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玉案上!

仙丹、灵石、几件小巧的法器……以及,半截暗红色的、如同凝固污血般的莲藕!

正是当初在第二对仙侣遇害现场,被死者紧握在手中、指证哪吒为凶手的“证物”!这半截莲藕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表面干涸发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丝丝缕缕的怨念,与彩虹桥那红线怨煞同源同质!

“这鬼东西……一直……在小爷这儿!”哪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屈辱,“三司那帮蠢货,只把它当‘物证’锁着,后来小爷越狱,顺手……就带出来了!”他看着那半截染血的莲藕,眼中充满了厌恶,“每次靠近它,小爷这莲藕身就跟针扎似的难受!恶心!”

孙悟空和杨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半截染血莲藕上!这“证物”竟然一直被哪吒带在身边?!

“你……”孙悟空刚想说什么。

哪吒却猛地抄起火尖枪,枪尖烈焰升腾!他眼神凶狠,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少废话!小爷受够了!受够了被这破玩意儿指着鼻子!受够了这恶心劲儿!”话音未落,他手中火尖枪化作一道赤红厉芒,带着决绝的愤怒和某种自我毁灭般的冲动,狠狠刺向玉案上那半截染血的莲藕!

“哪吒!住手!”杨戬脸色微变,出声阻止,但已来不及!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刺破腐烂皮囊的声响!

锋锐的枪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暗红色的莲藕内部!

预想中的爆裂或怨气喷发并未出现。相反,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中夹杂着奇异清香的复杂气味弥漫开来。火尖□□入的地方,暗红的“血痂”如同烧焦的纸片般翻卷、碎裂,露出了内部……截然不同的景象!

枪尖挑开的创口内,并非想象中的污秽淤血或腐烂藕肉,而是一片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白玉髓般的莲藕本体!只是这纯净的藕肉上,此刻正缠绕、渗透着无数细如发丝、散发着不祥红芒的怨念丝线,如同附骨之疽!而就在这被怨念丝线侵蚀的纯净藕肉中央,赫然嵌着半张……同样材质的皮卷!

这半张皮卷的边缘同样被腐蚀得焦黑残缺,上面也写满了古老的仙篆!其材质、笔迹、甚至那被强行腐蚀的痕迹,都与孙悟空从红线灰烬中找到的那半张名单,如出一辙!

“这……!”孙悟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箭步冲到玉案前,火眼金睛死死盯着藕中藏着的半张皮卷,“他奶奶的!名单藏在藕里?!这鬼东西……是容器?!”

杨戬也瞬间来到近前,银甲下的手指微微蜷缩,眼中精光爆射!这太出乎意料了!谁能想到,那致命的“证物”内部,竟隐藏着另一半关键的线索!

哪吒自己也愣住了,他握着火尖枪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藕中被自己亲手剖出的半张名单,小脸上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那股萦绕不散的恶心感,在莲藕被刺破的瞬间,似乎……减轻了一些?仿佛他体内的莲藕真身,对这污秽的“外壳”被破坏,产生了一丝……本能的“轻松”?

“快!拿出来看看!”孙悟空急不可耐,却又不敢贸然用手去碰那被怨念丝线缠绕的皮卷,生怕触发什么。

哪吒定了定神,强忍着藕身深处传来的、对那怨念丝线的本能排斥,小心翼翼地用火尖枪的枪尖,如同最精密的镊子,一点点挑开缠绕的红色丝线,将那半张嵌在纯净藕肉中的皮卷剥离了出来,轻轻抖落在玉案上。

两张残破的皮卷并排放在一起。

断裂的焦黑边缘,如同破碎的拼图,隐隐有着吻合的趋势!

孙悟空和杨戬立刻俯身,屏住呼吸,将两张残卷小心翼翼地拼接。

“……河伯之女…柳…”

“…山鬼…樵夫…石…”

“织女座下侍婢…云锦…天河巡水卒…张顺…”

“月老府…执事童子…红线…”

“蟠桃园…力士…阿蛮…瑶池…浣纱仙娥…素娥…”

“西昆仑…散仙…清风…东华山…女修…明月…”

“……土地公…福德…(名字被腐蚀)…”

虽然拼接处仍有缺损,许多名字和称谓依旧模糊或被腐蚀,但一份触目惊心的名单已然浮现!上面罗列着至少十几对来自天庭各处、身份各异的名字!而其中,“织女座下侍婢…云锦…天河巡水卒…张顺…”这一对,名字清晰无比,正是那对惨死的仙侣!更让人心惊的是,“月老府…执事童子…红线…”赫然在列!虽然名字被腐蚀了大半,但其身份指向月老府无疑!甚至还有“蟠桃园…力士…阿蛮…瑶池…浣纱仙娥…素娥…”,这分明指向了刚刚遇害的琼霄仙子所在的瑶池!

这份名单,就是一张死亡预告!所有被记录其上的“配对”,无论是否自愿,无论身份高低,都已被幕后黑手打上了“收割”的标记!

“土地公…福德…”杨戬的目光锁定在名单最后一行,那个被腐蚀了名字的土地公上,眉头紧锁。土地公虽地位低微,但遍布三界,消息灵通,且名号多为“福德”,这线索指向性模糊却又极其关键!

“月老府的童子!蟠桃园的力士和瑶池的仙娥!还有土地!”孙悟空抓耳挠腮,又惊又怒,“这黑手胆子也太肥了!月老、琼霄刚死,他又盯上土地了?这是要把天庭基层掀个底朝天啊!”

哪吒看着名单上那些陌生的名字,尤其是“月老府…执事童子…红线…”,想到月老死时脖颈缠绕的红线,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体内的莲藕真身再次传来悸动,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排斥恶心,而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净化”那些缠绕在名单上、侵蚀着纯净藕肉的怨念丝线的冲动!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纯净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莲藕本源灵光,小心翼翼地探向玉案上那半截被他剖开的染血莲藕内部——那被怨念丝线污染的晶莹藕肉。

就在哪吒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怨念丝线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死亡气息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静室外杨戬布下的重重隔绝法阵,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向静室内的三人!目标直指玉案上那两张拼合的名单和半截染血莲藕!

“小心!”杨戬反应最快,眉心银光爆闪,天眼瞬间睁开!一道凝练的银白光幕如同盾牌般挡在玉案之前!

“轰!”

阴冷的威压狠狠撞在银色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光幕剧烈震荡,杨戬闷哼一声,身体微晃!对方的力量,竟能穿透他的法阵,直抵核心!

几乎在威压袭来的同时,静室角落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拉伸!一道全身包裹在厚重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深黯之下的身影,如同从九幽深渊爬出的恶鬼,凭空浮现!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扭曲、散发着浓郁死气的漆黑短匕,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直刺玉案上的名单和莲藕!显然,他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毁灭证据!

“藏头露尾的鼠辈!找死!”孙悟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怒极反笑!金箍棒瞬间化作擎天巨柱,带着粉碎星辰的狂暴气势,后发先至,横扫千军!棒身缠绕的雷霆与罡风,将静室内的空气都抽得爆鸣!

黑袍身影似乎对孙悟空的攻击有所忌惮,刺出的匕首轨迹诡异地一折,如同没有骨头的毒蛇,避开金箍棒的锋芒,匕尖一点死寂的黑芒激射而出,依旧精准地射向名单!

“休想!”哪吒的怒火也在这一刻爆发!在黑袍人出现的瞬间,他体内的莲藕真身就对那柄漆黑匕首散发出的纯粹死寂气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排斥和……恐惧?但恐惧瞬间被更炽烈的愤怒淹没!他不管不顾,将手中火尖枪猛地掷出!枪身烈焰暴涨,化作一条咆哮的火龙,并非攻击黑袍人本体,而是后发先至,枪尖精准无比地撞在那点射向名单的死寂黑芒上!

“嗤啦!”

烈焰与死寂黑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火龙哀鸣一声,烈焰黯淡大半,但那点黑芒也被强行撞偏,“噗”地一声没入玉案旁边的地面,瞬间将坚硬的星辰玉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小洞!

黑袍人一击不中,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似乎想再次融入阴影。

“给俺留下!”孙悟空岂能让他如愿?金箍棒如影随形,封锁四方!杨戬的天眼神光也如同牢笼般罩下!

然而,那黑袍身影在即将被棒影和神光锁定的瞬间,身体如同烟雾般骤然溃散!原地只留下一声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的沙哑低语,在静室内回荡:

“名单……莲藕……你们……保不住……下一个……土……”

话音未落,身影已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静室内激荡的法力余波、被腐蚀的地面,以及惊魂未定的三人。

“土……土地?!”哪吒猛地看向名单上最后一行被腐蚀的名字,失声叫道。

杨戬脸色铁青,天眼的神光扫过黑袍人消失的地方,只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带着幽冥与死寂法则的残留气息。“幽冥之力……但绝非地府正统!此人,是专为毁灭证据而来!”他看向玉案上幸免于难的两份名单残卷和那半截被剖开的莲藕,眼神凝重如冰。

名单保住了,莲藕中的秘密也揭开了。

但黑袍人的警告,如同丧钟。

土地公……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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