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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记忆碎片

云海孤峰之上,罡风如刀,卷过三人凝重的身影。寒玉匣中,哮天犬小小的身躯蜷缩着,体表魔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牵动着杨戬的心弦。短暂的清明如同昙花一现,留下的唯有那句石破天惊的“王母娘娘……命令……监视……月老……禁忌……红线……”在罡风中回荡,以及更深的魔气反噬。

“咳咳……”孙悟空捂着心口,又咳出一缕带着黑丝的金色血液,脸色灰败,但眼中的凶戾却更盛,“这傻狗……倒也没白遭罪!王母这老娘们,果然藏得最深!”

哪吒蹲在寒玉匣旁,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的净化白光,试图安抚匣中躁动的魔气,却收效甚微。他眉头紧锁,看向杨戬:“杨戬大哥,刚才那记忆碎片……除了声音,可还‘看’到些什么?那‘禁忌红线’究竟是什么?”

杨戬盘膝坐在冰冷的岩石上,额间天眼竖痕紧闭,那道灼烧般的裂痕边缘还残留着银红色的血渍。他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显然强行催动天眼共鸣又遭受反噬,让他伤上加伤。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罡风,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天眼虽伤,但方才共鸣之时,哮天神念传递的记忆碎片,除却王母的命令之音,还有几幅极其模糊、却至关重要的画面烙印在吾识海。”

他闭上双目,额间天眼竖痕微微颤动,一丝微弱的银辉艰难地渗出,并非开启天眼,而是将识海中烙印的哮天犬记忆碎片,以神念投影的方式,共享给悟空和哪吒。

模糊而破碎的幻象在三人意识中展开:

依旧是珠帘之后,那只戴着精美护甲、涂着鲜红蔻丹的手,优雅却冰冷地抚摸着哮天犬的头。背景是氤氲的仙雾和朦胧的蟠桃树影,但氛围压抑。王母雍容却毫无温度的声音如同魔咒:“……去月老殿,盯紧他。特别是……玉帝私下交予他的那些‘红线’……记录下每一对不该存在的‘天命’,每一缕越界的‘情丝’……”

画面切换,视角很低。它潜藏在月老殿巨大的姻缘树阴影里,红线的海洋微微荡漾。一个角落,平时堆满废弃姻缘泥偶的暗格,此刻正透出极其微弱、却让哮天犬本能感到不安的暗红色光芒!月老佝偻着背,背对着暗格,正对着一对缠绕着金线的泥偶唉声叹气,浑然不觉身后的异样。

突然!那暗格猛地一震!并非外力,更像是内部力量失控!一缕比普通红线更细、颜色更深沉、近乎暗紫黑色的诡异“红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猛地从暗格缝隙中激射而出!它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合了极致怨念与某种冰冷禁锢法则的气息!这缕“禁忌红线”似乎失去了目标,在殿内无头苍蝇般乱窜,所过之处,周围普通的红线都发出细微的哀鸣,光泽黯淡!

潜伏的哮天犬,其天赋神通便是吞噬邪祟异宝!这股逸散的、强大而混乱的能量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几乎是本能反应,在那缕“禁忌红线”掠过它藏身阴影的刹那,它猛地跃起,张开大口!“吼!”一声压抑的低吼中,那缕暗紫色的禁忌红线,被它囫囵吞入腹中!

画面瞬间扭曲!吞下红线的哮天犬,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取代!它跌回阴影,蜷缩起来,身体剧烈颤抖。暗紫色的魔纹如同活过来的荆棘,瞬间从它腹部蔓延开来!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吞噬与破坏**的混沌魔气,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那禁忌红线带来的“通道”,疯狂涌入它的四肢百骸,侵蚀它的元神!画面到此戛然而止,被无边的痛苦和暴戾的魔气淹没。

幻象结束。

峰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罡风呼啸。

“暗格……失控泄露……那红线……不是月老的东西!”哪吒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四射,“是玉帝私下交给月老保管的?里面藏着反制玉帝的后手?王母故意让傻狗去监视,就是等着这一刻?!”

“嘿嘿……好算计!”孙悟空捂着心口,发出嘶哑的冷笑,眼中金芒闪烁,“玉帝把见不得人的‘枷锁钥匙’交给月老保管,王母这老娘们想偷钥匙,又怕脏了自己的手,就派这傻狗去蹲点!结果钥匙自己炸了,傻狗嘴馋,一口吞了……结果吞下去的不只是钥匙,还特么连着一根弥勒老儿埋好的毒线!”他看向寒玉匣,眼神复杂,“这傻狗……真他娘的是个倒霉催的!”

杨戬缓缓睁开眼,额间裂痕的灼痛感似乎更清晰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冰冷的分析:“王母的目的,绝非仅仅是收集罪证。那缕‘禁忌红线’蕴含的力量,绝非简单的记录。昆仑镜灵曾言,其中必含反制玉帝的秘术后手。她命哮天监视,一是借哮天之口坐实玉帝私下扭曲‘天命’的罪名;二则,是赌这红线有失控泄露的可能!一旦泄露被哮天意外获得,无论它能否承受其中力量,都等同于将打开玉帝‘天情枢’后门的钥匙,送到了她面前!因为哮天……是我的狗!”

他抚摸着寒玉匣冰冷的表面,指尖微微颤抖:“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红线早已被弥勒的混沌魔气污染渗透!哮天吞下的,是钥匙,更是引爆的毒药!弥勒的魔气顺着红线这条‘通道’瞬间侵蚀了哮天,使其魔化,更让王母精心准备的反制后手彻底失效,甚至被魔气污染利用,成了弥勒破坏天庭气运、猎杀‘天命情侣’的凶器!”他看向悟空和哪吒,眼神锐利如刀,“蟠桃宴上的杀戮,月老之死……表面是魔化哮天所为,根子却在玉帝的枷锁、王母的算计、弥勒的魔爪!我们三人,不过是他们三方博弈中,被推出来顶罪的替死鬼!”

真相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了层层伪装,露出了血淋淋的内核。

“所以,那红线名单上被杀的仙侣,都是玉帝私下标记、王母想用来扳倒玉帝的‘证据’?”哪吒握紧了火尖枪,指节发白,“魔犬吞噬红线,表面是滋养己身破坏气运,实则是弥勒在借机破坏王母的‘证据库’,同时削弱天庭,为自己收割铺路?”

“不错!”杨戬肯定道,“而王母心腹仙娥之死,现场留下指向我的伪证……恐怕也是王母的手笔!她见魔犬失控,计划生变,便想祸水东引,将嫌疑彻底扣在我们三人头上,甚至不惜牺牲一个心腹!只要坐实了我们的罪名,无论玉帝还是弥勒,都会将矛头指向我们,她便可置身事外,甚至渔翁得利!”

“好毒的心肠!”孙悟空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岩石上,碎石飞溅,牵动心口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魔气翻腾,“为了那鸟位子,人命、仙命、连条狗命……在她眼里都他娘的是棋子!”

就在这时,寒玉匣中的哮天犬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的呜咽:“呜……主人……痛……好黑……红线……好多……吃……控制不住……”断断续续的神念,如同风中残烛。

“哮天!”杨戬立刻俯身,掌心贴在玉匣上,试图输送法力安抚。然而,他自身的消耗和天眼之伤让他法力滞涩。更糟的是,哮天犬体表的魔纹随着它的痛苦呜咽骤然变得活跃起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毒蛇,疯狂地汲取着玉匣内本就有限的寒玉灵气,魔气甚至有突破封印的趋势!

“不好!它体内的魔气正在加速反噬!寒玉匣的封印快压制不住了!”哪吒脸色一变,掌心纯净白光再次亮起,按在玉匣另一侧。白光与魔气接触,发出嗤嗤的净化声,但魔气如同附骨之疽,源源不绝,哪吒的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他之前消耗同样巨大,情魄之力也非无穷无尽!

孙悟空见状,眼中凶光一闪,捂着心口上前一步:“让开!俺老孙来!”他深吸一口气,竟不再压制心口那石心裂痕处的剧痛和翻腾的魔气!反而强行引动那源自女娲补天石的本源之力!璀璨的金光,带着厚重磅礴的守护意志,从他心口迸发,瞬间笼罩住寒玉匣!

金光与哪吒的净化白光交织,暂时压制住了躁动的魔纹。然而,孙悟空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他身体剧烈一晃,哇地又吐出一大口金血,血液中黑丝更密!心口处,那被压制的魔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反扑,竟沿着他催动法力的手臂向上蔓延,在他手臂皮肤表面形成几道狰狞的黑色纹路!

“猴哥!”哪吒惊呼。

“悟空!”杨戬也急了。

“死不了!”孙悟空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跳,硬生生顶着魔气侵蚀和本源剧痛,维持着那守护金光,“这傻狗……还不能死!它肚子里……还有料!杨戬!快想法子!”

杨戬看着悟空手臂上蔓延的魔纹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金血,再看看玉匣中在金光白光双重压制下依旧痛苦抽搐的哮天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凝练、却带着裂痕灼痛感的银色天眼本源之力!

“杨戬大哥!不可!你的天眼……”哪吒看出他想做什么,急声阻止。强行抽取受创天眼的本源,后果不堪设想!

“顾不得了!”杨戬低喝一声,指尖那缕银芒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寒玉匣的封印缝隙,点在了哮天犬的眉心!

嗡!

银芒没入的刹那,哮天犬剧烈的抽搐猛地一停!它紧闭的双眼眼皮疯狂跳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杨戬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额间那道裂痕银光大放,仿佛要再次崩裂!他在以自身天眼本源为引,强行刺激哮天犬被魔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神魂核心,进行最后的、压榨性的沟通!

“哮天!”杨戬的神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狠狠刺入那混乱的魔气核心,“那缕禁忌红线!吞下它之后……发生了什么?!弥勒……是如何控制你的?!说!”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过了千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个更加破碎、混乱、充满了无边恐惧与暴戾的神念碎片,如同被强行挤出的脓血,断断续续地传递出来:

“……痛……好多声音……尖叫……怨恨……红线……在肚子里烧……烧穿了……一个洞……黑色的……泥潭……泥潭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魂……说……听话……去咬……去杀……那些……被标记的……情侣……吃掉……红线……就能……不痛……骗……骗子……更痛……控制……我……不想……主人……救我……”

碎片到此,彻底崩散!如同耗尽了最后一点灯油。

噗!

杨戬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银红色的鲜血,身体向后倒去,被哪吒眼疾手快扶住。他额间天眼竖痕光芒黯淡,那道裂痕边缘,一丝细微的、真正的银色血线缓缓渗出!强行刺激哮天犬魔化核心,引动天眼本源,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而寒玉匣中,哮天犬在传递出这最后的碎片后,彻底陷入了死寂,连那痛苦的抽搐都停止了,唯有体表的魔纹如同获得了最后的养料,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活跃,疯狂地冲击着寒玉匣的封印和悟空、哪吒维持的压制力量!

“泥潭……黑手……弥勒!”孙悟空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强行维持着金光的手臂上,魔纹又向上蔓延了一寸,“这老儿……果然在玉帝的‘钥匙’上做了手脚!挖了个直通混沌的‘洞’!傻狗一吞下去,就被他顺着洞抓住了元神!”

“红线是诱饵,魔气是锁链,吞噬越多,锁链越紧,直到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哪吒看着玉匣中魔气森森的哮天犬,又看看重伤的杨戬和苦苦支撑的悟空,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感,“现在怎么办?猴哥你的石心在恶化,杨戬大哥的天眼裂了,哮天犬随时可能彻底魔化爆发!我们……”

“找月老!”杨戬在哪吒搀扶下艰难坐直,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的火光,“哮天神念碎片最后……是弥勒控制它的关键!月老!只有真正纯净的月老残魂,才能彻底净化这源自红线本源的魔气!弥勒……他一定将月老残魂囚禁在某个地方!”

孙悟空眼中金芒一闪,立刻明白了杨戬的意思:“对!那老倌的魂儿还没散干净!弥勒这秃驴,偷了红线本源,又污染了钥匙,还抓住了傻狗的魂儿……他肯定也把月老的魂儿当战利品藏起来了!只有找到月老,才能解开傻狗身上的锁链!”

他看向下方翻涌的云海,又抬头望向西方灵山的方向,咧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疯狂的笑容:“嘿嘿……弥勒老儿现在风头正劲,搞了个什么‘净世盟’,到处‘净化’那些发疯的情侣,收买人心是吧?正好!俺老孙就给他来个‘弃暗投明’!”

哪吒瞬间领悟:“猴哥,你要……假意投靠弥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悟空眼中闪烁着狡黠与决绝,“那老儿不是缺打手吗?俺老孙这‘齐天大圣’的名头,够不够份量?杨戬,哪吒,你们暗中策应!咱们给他来个里应外合,掏了他的老窝,救出月老残魂,再砸了他的‘净世’招牌!”

杨戬看着孙悟空眼中那熟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芒,又看了看玉匣中魔气森森的哮天犬和自己额间灼痛的天眼裂痕,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此计可行!但凶险万分!弥勒狡诈多疑,悟空你务必小心!”

“放心!”孙悟空收回笼罩玉匣的金光,魔气侵蚀带来的剧痛让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他依旧挺直了腰板,金箍棒重重顿地,“演戏嘛,俺老孙可是行家!为了掀翻这狗屁棋盘,救这傻狗,也为了俺老孙这口气……这弥勒老儿的贼船,俺上定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寒玉匣中死寂的哮天犬,那狰狞的魔纹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三界棋手的无情。罡风卷过孤峰,吹动三人染血的衣袍,也吹响了向幕后黑手主动出击的号角。一场更加凶险的“弑神”棋局,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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