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非眠端详叶澜卓。
从王爷爷那代,关霞殿便被某个原因封禁,成为王宫中最隐秘的所在。
无人知是何原因。
也无人知里面有什么。
连在殿外值守的侍卫,也不清楚一墙之隔内的情况。
唯有梅香,三十七年不曾断绝。
清香悠然,闻之令人心神宁静。
没想到,这个秘密今天竟然被自己解开。
也终于得见这位只有太子才知道的素水神女。
神女神思幽幽,垂着眼眸,脸上看不出有何表情。
她好奇极了,思索片刻后,问道,“神女今日醒来,可是为了光复我章渚?”
叶澜卓嗓音发沉,“你的意思是……请我回来的那个王,已经不在了?三十七年,不应如此。”
“神女,”季非眠叹息了下,“世事难料,我父王和王爷爷都在与顺朝之战中牺牲,他们没能等到您醒来。”
顺朝。叶澜卓听到这两个字,清楚记得岱朝京城在它边境。
也记得那个王要带自己去的。
不过——
她抬眸看着季非眠,“我要去顺朝。”
“为我父王和王爷爷报仇?”
“不,我有自己的事。”她并不关心什么国家之间的恩怨,只想回到曾经的家宅,寻一寻娘亲的痕迹。
季非眠顿时面色变了,甩了下衣袖,“神女不为我章渚做事,王爷爷为何请你入宫?!”
听了这话,叶澜卓不由得笑了。
“倒是张狂,你王爷爷不曾讲什么让我为你章渚效力之事,况且,新王在,你不过公主,有个权力?”
她面色更冷,昂起头颅,颇为高傲,“我乃章渚护国公主!自是有权力,我的王弟……”嗤了声,颇为不屑。
叶澜卓瞧着,不想再与她争执些什么,便起身,微风盈动要离开。
已知年月,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要尽快回到京城,找一找……找一找娘亲。
一阵阵酸涩苦楚漫上心头。
但心里也明白。
六百三十七年。
什么都不会剩下。
甚至连坟头都消散了。
那也必须回去。
就像……她的根在那里,六百多年从未断开,牵连着她的心。
季非眠眼见着殿中起了风,话没说几句,神女就有离开的意思。
不但不怯,反而大步冲上来,直接拽住叶澜卓的手,“不准走!”
叶澜卓愣了下,着实没想到这个护国公主竟然敢如此。
“放开。”
“我偏不,神女,”季非眠眸底波澜起伏,“你不为章渚做事,何必当初同意入宫?你一睡就是三十七年!王爷爷为了护住你,从不许人靠近,你醒了,倒是两手一撇,就要走?!”
一番话下来,叶澜卓忽地笑了。
“护国公主,嗯,看出来了,你是有些心思的,比你的王弟强。”
“那是自然,神女,我章渚供养你三十七年,就算走,也要为我们做点什么吧!”
“你是想夺权?做王位?”她答非所问,似是看透了面前的公主。
季非眠面色一凝,隐隐起了杀气。
“我说对了,”她看了看紧抓着自己的手,“这些小心思你王弟相比也很清楚吧。”
“神女,现在谈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离开前要帮助我们夺回顺朝占领的土地!”她掷地有声,说的非常坚决。
“你要立自己的威望。”叶澜卓散了风,对她起了兴趣。
不等季非眠回答,她又说,“很好,公主,我倒是欣赏你的野心。”
“你?!”季非眠眸子一紧,话已挑明,听出神女话里的意思。
“你不觉得我是在逆反天罡?”
“什么天罡?”她轻笑出声,一抬手,殿门嘭地一声关闭。
“我们女子受的限制不够多吗?都为女子,你有这份野心,我没必要阻止。”
“哦?听起来,”季非眠打量着神女,神色中多了分谨慎,“你也有故事?”
“聪明的公主,”她大方承认,“女子连当政为王都颇为不易,修道就容易了?都是血海中出来的,你这护国公主……”
“现今大王也非孩童,你比他年长些,一定是从他势力不稳时就布局了吧。”
“神女看得明白。”
“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杀?”季非眠又是一愣。
“没做好准备?”她眸光流转,把公主的内心看透,“早在新王势力不稳时,你就应该杀了他!迟疑了这么多年,大好机会白白浪费。”
“杀人……还是弟弟……”
“弟弟怎了?”叶澜卓说着,心口忽地抽痛。
柳芜笙临死前的那幕倏然浮现。
清竹死于暗牢。
“该杀……还是要杀的……”她喃喃道,眸子多了几分黯淡,“他不能成为你的障碍,想要成功,杀!必须杀!”
季非眠见她神情恍惚,心中猜疑更多。
“你杀过人?”
叶澜卓眸子出现了些许泪花,有些呆滞地说,“杀过,不杀怎么能成为今天的我。女子修道之路很艰难,你不杀,别人就杀你。”
“公主,这里,”说着指了指脚下,“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留着王弟不杀,虽他不如你,但早晚有一天,他会除掉你这个护国公主。”
“你以为你可以掌控他,不,你错了,只有死人最安全。”
季非眠张了张嘴。
这些并非没想过,可是从神女口中说出,却是另一番滋味。
“杀……死人……”
她松了手,不禁回身看向殿门。
外面火光冲天,王和众多侍从都在。
数十人却没发出一点声息。
似乎都想听到里面的动静。
殿中很幽暗,祖先灵牌默默无言,注视着她和神女。
一股寒意涌进心头,不由得心下一惊。
“对,是……该杀,我苦心经营十载,总想寻得个好机会好借口取而代之。”
“男人们不会给你机会的。”叶澜卓语气波澜不惊,“只有主动出手,掌握大权,他们才会听你的。”
“公主,不可再拖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她猛然转头,似是不敢相信,“你不是……”
“哈哈,为你,我可暂且停留。不过我也有条件。”
季非眠迅速从震惊中回神,“请讲。”
“完成大业后,要送我去岱朝旧都!”
“六百年前的岱朝之地?”
叶澜卓点点头,语气幽幽,“我不认得路了。”
“好,这是自然,神女去哪里,我便派人护送到哪里!”季非眠当即应允,“依神女看,夺权之事,何时为宜?”
“越快越好!看你王弟羸弱模样,想必暴毙也在情理之中!”
季非眠咽咽吐沫,想不到神女竟会如此迅速,今夜便要除掉他。
“怎么,”看出她的犹豫,瞥了眼也不催促,“舍不得?”
她没有马上回答,颇有心事的样子,松开叶澜卓的手臂,向着祖先灵牌走去。
叶澜卓也不催促,拂拂手,余光瞥到手上的一个白色东西。
看清是何物后,心口被猛地一捶。
是当年柳芜笙给自己的定亲之物!白玉梅戒!
这……这……脸上马上出现几丝慌乱。
这东西怎么戴在手上?!
难道说,它陪了自己六百三十七年?!
盯着戒指,手指情不自禁颤了颤。
脑中飞快回闪着过往。
自回门后,一系列突发之事让她无瑕顾及穿着打扮,这枚戒指更是在上喜轿前戴上的。
当时自己来了月事,灵力溃散无法逃离,便戴着它用来示好。
谁能想到,回门那夜光禄寺出现天降星,自己更是受了伤昏迷五日。
伤势刚有好转,又中了男人修炼的奸计!后面不消说,最后落在辰华圣母手中。
再睁眼,便是六百年。
六百年啊……就在沉睡中匆匆流过,就像从高山上奔腾下来的水,无法逆转。
昔日旧人全都消散在河中。
柳芜笙给自己的定亲之物,竟然阴差阳错地陪了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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