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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刀笔题命断死生,辛夷梦断几人书

“刀笔题命断死生,辛夷梦断几人书。人生梦醒须趁早。莫等花事都谢了。天涯亡命,飞鸟遗音,小过大错。元亨利贞,此情有吝,此爱无咎!束手无措,密云不雨,飞鸟以凶。”

夜深深,梦沉沉。

深山别院,飞鸟遗迹。弗遇风亭,飞鸟不离。

“想当初,我韩让不过一名斋戒城中主管刑狱督判的小小刀笔吏,却又有谁能想到如今的我竟然已是这辛夷山庄之主。居一人之下,在万鬼之上。刀笔不再握,化身鬼阎罗。束手也无措,恕手皆过错。

哈哈哈哈,我怎会落得如此?我怎会落得如此?我韩让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明明我只想多看一眼人间烟火熙攘闹市,却为何只能在森罗鬼殿苦苦哀吟痛苦嚼蜡!曾经那个斋戒城中才情绝艳风檐貌美的刀笔小吏飞鸟先生韩让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呀?!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呀?

啊!……

谁知道,我是谁?

哦!

哈哈哈,我是斋戒城中的刀笔小吏飞鸟先生韩让,也是这云天梦泽辛夷山庄的主人恕手无策·策鬼师·韩……韩什么?韩什么?韩什么来着?我是韩什么……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是韩邙,韩邙!哈哈哈……韩邙!韩邙!哈哈哈哈,我是韩邙,我是韩邙,我是韩邙,哈……哈哈……哈哈哈哈,韩邙,韩邙,韩邙……”

但韩邙虽然暂且清醒了过来,可他愈是清醒却愈发感到痛苦难挨。

月冷苍凉,端着苦酒。愁肠百转,有苦难言。弗遇风亭内,寂寞无人识。把酒望天色,孤月悬长夜。此时此刻,容颜依旧,物逝人非,晓梦更迭,辛夷山庄庄主韩邙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斋戒城。

中原边城,异族藩镇,历来最重视斋戒饮食庄严衣着,但自从中原大乱之后,这座异族的藩镇边城便迎来了许多中原逃难人士,随之而来的有中原人带来的财富、难民以及风俗。其他任何事情斋戒城的人都能忍受,但唯有宗教信仰风俗习惯,斋戒城的人却是绝不能不允许被冒犯侵蚀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就是斋戒城每年一度都会举行的“弗遇飞鸟,众善奉行。佛浴花火,斋戒渡我。”传说,斋戒城中刑狱督判便是佛陀降世在信众虔诚燃起高举的满天花火中飞来的一只祥瑞飞鸟,必会审判一切不公,惩罚一切罪恶的人,而不巧的是中原落第才子韩让从中原随着难人一起逃难到斋戒城来的时候,因为身无分文只能靠到处偷吃贡品乞讨过活,却不知道怎么从斋戒城最高的那一座佛塔上面掉了下来,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斋戒城的人当作了佛陀转世到斋戒城的督判大人“祥瑞飞鸟”,即是斋戒城中言出法随掌管刑狱的典狱督判刀笔小吏“飞鸟先生”。

可就连韩让自己和所有斋戒城的人都不知道的是,韩让之所以会从佛塔上掉下来,并不是真得是什么意外和祥瑞,而是斋戒城城主早就已经做好的布局和安排,一切都只是以“佛浴花火,飞鸟降临。”的谎言来维持信仰和统治,之所以会选择韩让来充当这个象征祥瑞的“飞鸟先生”,正是看中了韩让虽然是从中原逃难来的落魄难民。

但韩让身上和其他难民不同的是,韩让生得一副风檐貌美却又棱角分明的庄严慈悲相,且天资不浅才情过人。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选择韩让来充当这个斋戒城的祥瑞象征“飞鸟先生”都会是能所有的人都无从挑剔,无可非议。而斋戒城的人也都会喜闻乐见热情满溢真心诚意得接纳这个风檐貌美才情绝艳的中原人,而这也正是斋戒城统治者们为维持信仰巩固统治所需要也极为必要的抉择与安排。

或许,也是因为时局所迫,形势所逼,生于乱世,身不由己,韩让几番推辞婉拒却也未能成功。

最后,仍是只能忍气吞声勉强接受。

之后不久。

韩让在斋戒城中一次夜游灯会上邂逅了一名妙龄女子,不爱吃斋,却爱采集朝露来生吃鹿肉,韩让问她斋戒城中不是不能吃肉吃荤的吗?那女子却说斋戒城有斋戒城的规矩,但她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原来,那女子天生阴气过重,须以阳气调和,而鹿肉为纯阳之物,倘若那女子直接食用恐怕会造成阴阳相冲适得其反。于是,有高人便指点她每日采集朝露,每次生吃鹿肉的时候,在鹿肉上洒上一小瓶朝露水,这样就可以避免阴阳相冲又能补足阳气了。

韩让问她如果被斋戒城的人发现了她偷偷吃鹿肉怎么办?

那女子却说,那她就不吃鹿肉了。

韩让又问,那不吃鹿肉了,她又准备吃什么?

那女子笑了笑,竟说了一句让韩让惊掉下巴愕然不已的话。

“既然他们不让我再吃鹿肉,那其实吃点儿别的什么东西感觉应该也会是蛮不错的选择,比起吃鹿肉,或许吃点儿别的什么东西,滋味也许还更好呢?既然斋戒城的人不让我活,那我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好过?他们不让我吃鹿肉,那我就吃他们不行吗?”

韩让闻言大骇,惊惶失措,“你可知道我是谁?”

“呵呵,不就是虚有其名的刑狱督判飞鸟先生,其实就是个摆设傀儡的刀笔小吏秀才书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久以后,整个斋戒城都将面临一场大战乱,斋戒城必将会在这场战乱中被覆灭。但就算所有人都死了,而她却还是会在这场战乱中活下来。”那女子似预言一般说道。

韩让本来也不相信,但女人的神情语气却让他有些疑虑动摇。

为此。

他开始暗中查阅资料探听消息,最后他在斋戒城刑狱一名囚徒口中得知,那名女子名叫落什心儿,其实过去也是斋戒城刑狱中的一名囚犯。但后来因为在一场刑狱的大火中,只有落什心儿逃了出来,斋戒城城主暹寸说这是佛陀让她悔过新生重获自由。便不再追究她的过错和罪责,并特许整个斋戒城中只有落什心儿可以随便吃肉。可这却让斋戒城的人暗地里心生怀恨嫉妒不已。

但既然斋戒城城主暹寸都已经发话了,而且落什心儿自己身上似乎也有些本领,整个中原边境上的各个部落藩镇中都几乎没有人知道落什心儿究竟藏有多少法术修为,人们只知道当落什心儿第一次出现在边境上的时候。

突然整个边境都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阴云密雨,而且下的那场雨还都是雪藕色的。于是人们都开始流传说落什心儿其实一朵必将会给整个边境带来灾难和不幸的血莲花。更让人感觉诡异莫名的是自落什心儿来到边境时那场大雨过后,整个边境就都笼罩在了一片阴沉昏暗的密云之下经久不散。

由此,人们也愈发揣测相信落什心儿必是灾难和不幸的雪莲花和天煞星。

斋戒城城主暹寸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收服人心,遂不问是非缘由便派人将落什心儿抓了起来,奇怪的是落什心儿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只是在被抓走的时候丢掉了手里拿着的一朵雪莲花,然后对着天空微微一笑,似乎不觉得有任何烦恼,只是心底不禁有些叹息和惆怅。

韩让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便跑去找落什心儿求证,并请教要如何才能让斋戒城平安度过这场战乱。

但落什心儿却告诉他,他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要管。

而且,还不仅如此。

甚至,很可能斋戒城的人不一定就会死,但只要战乱一旦真得发生。那整个斋戒城里死的第一个人,必定不是别人,而必定是他这名中原逃难过来的秀才书生祥瑞飞鸟刀笔小吏飞鸟先生……韩让。

韩让不信,但最后却果然如其所料被落什心儿所言中。

行刑当夜。

暹寸将所有斋戒城的人都召集在城外祭坛下,宣城只要将佛陀转世的祥瑞飞鸟焚烧火祭,便能为斋戒城祈福免于战乱之苦,斋戒城子民虔诚信奉信以为真,全部跪拜在韩让面前,祈求韩让在焚化成佛之后,一定要保佑斋戒城平安太平。

落什心儿在远处看着,只觉得简直荒诞至极,世间居然有这么求人的事情,都要把人家给活活烧死了,还虔诚可怜得去祈求别人的庇佑保护,简直令人哭笑不得,然而却又无可奈何。

她还没有决定好是否要出手,因为她本来也没打算出手。

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韩让被烈火焚烧以后,月光竟化作了千丝万缕与他手掌上的血脉连结在了一起,并且像冰丝一样窜进他的身体里。在他的手上越缠越紧并且越来越厚,尽管韩让已经痛苦得声嘶力竭,但他还是无法摆脱那些丝线,如同被命运罗织纠缠拖入了冰窟地窖死也难逃。

韩让在被那些月光丝线完全掌控了他的双手以后,突然他的手上便窜出无数血线,刹那间便穿透了所有人的身体,在那些血线的侵蚀控制下痛苦挣扎和哀嚎,却只能任由摆布毫无半点反抗之力。

落什心儿看到韩让手上那些血线,却似乎并不觉得很惊讶,反而笑了起来,眼中颇有意味,“勾月之手,传说中能策御万鬼的最强鬼手,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凡人身上,这倒是有点儿值得玩味的地方了。但有我落什心儿在的地方,可不允许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挡了我的视线。尤其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实在教人恶心又想吐,想吐又感觉更加得恶心!”

寒风中。

落什心儿有些犹豫,却又有些一丝恻隐,“但说是这么说,可这种时候,我应该出手吗?万一惹祸上身,可就不好玩儿了。可倘若不管,那岂不是要砸了落什心儿的金字招牌?这怎么行呢?但出手?不出手?我该怎么出手?到底出不出手呢?好头疼,头好疼,但再头疼再头疼,也抵不过心疼我落什心儿的金字招牌更让人头疼吧?唉,头又开始疼了!真是头疼死了!!!”

半晌过去!

就在最危险的时刻。

落什心儿也终于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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