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明的表哥沈驰,是个任性、自大、自说自话、完全不顾他人感受的家伙，是个在身上明明穿着他几周前新买的外套，但在面对关于新外套下落的询问时，还能的面不改色撒谎的人格缺陷者。用委婉一些的话地说就是个白痴，更具体的说是个篮球白痴，他坚信世界上的森罗万象都是为了他打篮球而存在的，简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家伙。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从加入俱乐部青训队的某个时期开始，嘴上开始总是挂着“卫瑜学长好可怕。”，频率快要高到成为口头禅的地步了，对此沈澄明毫不掩饰地表示怀疑。
卫瑜，俱乐部青训队教练之子，在教练忙不过来时会来帮忙训练，虽然并非经验丰富的指导者，但其凭借着从小耳濡目染的训练经验以及极其毒辣的眼光，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其严谨到令人敬佩的态度使其在队伍中颇具威望，再加上他在学校中负责相关队员的学业问题，沈驰对其的害怕也许有迹可循，但是……
“沈驰，你根本一点都不觉得卫瑜学长可怕吧？”
6月的气温还没有到到夏日的巅峰，对于刚刚结束全国比赛的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也许是赛事暂时告一段落，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队内的氛围也稍显轻浮，受到氛围的感染沈澄明语气也变的松弛起来。
“………你能不能先看看现在情况再说这种话啊，混蛋，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姿势啊！”
什么姿势？被这么一说，沈澄明重新看向自己的脚下。
在教室上课时总是塞不进课桌的长腿，此时正局促地紧紧并在一起。明明才开始跪坐没多久，但是已经习惯自由自在舒展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麻了，宽大的手正规规矩矩地握成拳头放在上面。他把视线移到旁边，目光与和与自己做着相同姿势沈驰对上了。
“……只是在祈祷说教快点结束的正坐罢了。”
“是啊，而且还是为了让说教快点结束而准备的跪坐。”
旁边传来一句咕哝，“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在坐着而已”
这位嘟囔着说完后，擦身而过的人是同班同学兼队友林晓。如果是平时，对于这简直是可以称得上是羞辱的揶揄，这对难应付的表兄弟肯定会顶撞回去，但即对于即将要正面承受掏心掏肺的正论重击的他们，现在正在面不改色地目送着他的身影。
毫不在意二人的视线，难以捉摸的同班同学的身影，混入了为了开始练习而准备场地和开始拉伸的圈子里，
我们也想快点混入其中啊。这样想着，原本就常被人说轻挑，或者说总是半睡不醒的沈澄明的眼睛里，更加失去了生气。
从小在一起生活以及出生日期仅仅相差几天，再加上双胞胎母亲，导致他们的面容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小时候沈澄明与沈驰总是被误认为是双胞胎。
能不能真的变成双胞胎然后再分裂成一个，让他们代替我接受说教啊，虽然沈澄明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如意算盘，但立刻就打消了。只是和沈驰一个人就可能发展成用吵架解决的杀人事件，要是再有一个，真的会死人的，他可不想做让父母和姨妈伤心的事情。
沈驰并不知道沈澄明丰富的内心活动，他的表兄面无表情地盯着体育馆的入口，脑子里也其实在喋喋不休。
“听到了吗，坐着而已”
“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
“跪坐，那可是绝对服从的姿势哦。你觉得我会对一点都不可怕的学长做吗？”
“我不会。”
虽然没有继续接着沈驰的话说“你好像会做这种事啊。”，但沈澄明也把视线转向了体育馆的入口，馆内刚才还浮躁的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某人毫不留情地让周围的空气噼里啪啦地闪着电光，
“早上好！！”训练有素的声音从各个地方响起。
沈驰的背挺得笔直，感觉再挺直一点，就无法以人体的生理结构做到了。
色素浅淡的眼睛在体育馆里环视一周，然后转向了这边。沈澄明也条件反射性地又挺直了背，偷偷地看向旁边，沈驰也在重新挺直背，不知什么时候，他喉结变得凸出，上下滚动着。手心里出了汗，那双轻易就能握住篮球的手，像需要呼吸一样，不断握紧又松开。
只看这些表现的话，是的，沈驰确实害怕着慢慢地向这边走来的，眼神清澈的学长……卫瑜。
但是，有种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违和感，沈澄明疑惑地眯起了眼睛。沈驰的表情和身体的反应，都在诉说着害怕卫瑜，但是即便如此，构成这份恐惧的根源总觉得好像和他有哪里不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虽然沈澄明不像沈驰那样，对人的感情的微妙之处很迟钝，所以无法理解。但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起作用，他稍微把脸凑近了自己的表兄弟。在球队中绝对算不上高大的前辈，带着一种奇妙的压迫感靠近时，在声音传到他们耳中的前一秒，他小声地说。
“卫瑜学长又不是洪水猛兽，就算你老是说可怕可怕，他也吃不了你。”
沈驰的肩膀猛地一颤。那双只映着那个人的身影的眼睛，慢慢地转向了沈澄明。带着双和比赛前一样瞳孔完全张开的眼睛，那张俊美到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脸，渐渐浮现出了像是恶作剧被发现后破罐破摔一样的笑容。
“……那可，不一定哦”
果然在考虑不好的事情，沈澄明想。
在沈驰僵硬的笑容浮现的瞬间，噼啪一声，像冰面裂开一样的声音传来，震动着耳膜。
“在笑什么呢？”
这次不是颤抖，而是肩膀僵硬得不像话，已经到达眼前的卫瑜的声音绝对算不上粗暴，但带着惊人的压力，从近处倾泻而下。
“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真是开心啊，投球大战。学校的操场上可没有天花板，可以飞到任何想去的高度。从我的教室里也能清楚地看到哦，虽然我在三楼。啊，只是那样的高度，你们肯定不满足吧。肯定想着干脆把球打到教学楼的时钟上顺便留下勋章吧，很有进取心啊。”
“诶！不、不是那样的，那是不可抗力！”
“是、是的，在室外打球，风的影响是意料之外的！”
即使沈家兄弟七嘴八舌地辩解，但卫瑜的眼睛深处寄宿的冰也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听说北极有永久冻土这种东西，那里肯定也有着与他眼眸深处同样的、难以想象的寒冷吧。明明身处于闷热的夏日体育馆内，他们膝盖和背脊却止不住地颤抖。
可恶，早知道就不该上沈驰那廉价的挑衅的当，毫无用处的后悔之情涌上沈澄明心头，每次都这样。
因为沈驰的挑衅和无聊的提议而被训斥的情况，在沈记忆里几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最近总是有种被强行拉下水的感觉。
沈澄明几乎可以断言他绝对是为了被卫瑜训斥才做的。那些幼稚到让人想掀开球队主力头顶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的提议，以及被想要劝阻他的队员的“我要告诉卫瑜学长。”这一威胁所吓到的样子，沈澄明都已经看快腻了。这简直就像，小时候沈驰耍过的花招一样。
正要叹气，沈明澄被卫瑜锐利的视线贯穿，不知第几次重新端正了姿势。如果逃避现实，很容易就会被这位学长看穿。
不行，拖得太久的话，打球的时间会减少的。
应该是做了相同的判断，他的表哥早早地把手放在地上，沈澄明也在同一时间把额头磕在了地上。
“真的，非常抱歉！！”
沈家兄弟的大脑都被篮球和食物污染了，却还都记得小时候长辈对他们的教导而举出的例子，这甚至可以称之为奇迹了。
小学的时候，长辈为了教导顽劣的沈家兄弟，曾经举过军队管理的例子，诸如他们的挑食如果发生军队里，他们在会在短时间被迫大量吃他们不喜欢的食物，当然还举了其他危言耸听例子来告诫他们，并威胁如果不想在家里实施军事化管理的话他们最好乖乖听话。
但当时昏昏欲睡的幼年沈驰不知被戳到了哪根筋，从小就展现出的超乎常人理解的神经脑回路让他灵光一闪，原本因为喋喋不休教导而不高兴的他，眼睛闪闪发光，嘟囔着“就是这个。”
本来对表哥这句话感到疑惑的沈澄明，在回家后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沈驰对姨妈大喊着“我好怕吃炸鸡啊！”“我好怕吃冰淇淋啊！”的时候他瞬间就理解了一切，当然姨妈并没有理会他，不仅是因为姨妈知道当天下午他们接受的教导内容，光是这种用膝盖想都不可能的害怕就足够让人忽视了。
但沈驰可能还在相信着挑食作战成功的可能性，这样说来，沈驰是想大量吃卫瑜吗？沈澄明歪着头。虽然沈驰在吃饭的时候总是争先恐后地狼吞虎咽白米饭，但应该不至于对人肉下手吧。
不，这也难说，如果有人对他这个白痴表哥说，吃了这个人就能提高篮球水平，他可能真的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咬上去（被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样怀疑，那家伙的信用度到底有多低啊），但是看《汉尼拔》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认真啊。
在沈澄明思索这些有的没的时，日历又翻过了一页，时间来到7月份，经过一个月的磨合训练，新加入的队员也逐渐能够跟上队内训练的节奏了，然后，和顺利进行的新战术和队伍的齿轮运行无关的是，在不知不觉中，沈驰的挑食作战（暂定）的效果开始显现了。
“集合！”
青训队的赛前集训是惯例，每年都会在俱乐部附近住宿。结束了晚饭后的练习，回宿舍的队员们纷纷停下脚步，教练拍了拍手。
“虽说离到预选赛还有一段时间，但时间总归是有限的，不好好利用的话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为了明天早上开始的早训能好好集中精力，晚上要好好睡觉哦，特别是沈驰，你是重点关注对象。”
突然被点名，沈驰茫然地看向监督。
“把你和沈澄明放在一起会很吵吧，所以你就在卫瑜旁边睡吧”
没有提出异议的人，也没有感到疑问的人，只有沈驰含糊不清的“哈！？”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他被卫瑜冰冷的视线注视着，不仅仅是声音，就连结实的肩膀都在大幅度地颤抖着，注意到这件事的教练，声音里带着嘲笑地问，“怎么，今年又想擅自开始试胆大会吗？”
“不、不是的！”
想起去年骚动的队员们发出了窃笑声，只有沈澄明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沈驰。
明明一点都不可怕，却因为持续装作害怕，而被教练安排和卫瑜睡在一起。挑食作战，真是可怕。而且，现阶段注意到这件事的只有沈澄明一个人，真是微妙啊。
必须阻止这件事，沈澄明握紧了拳头。虽然沈驰的脸看上去还很僵硬，但沈澄明没有错过他眼底深处浮现的喜悦之色。这家伙，不会真的打算吃吧？如果不阻止的话，会变成比试胆大会更恐怖的展开，毕竟是汉尼拔啊，是无垢巨人啊！
自从在食堂被卫瑜分红烧肉后就对学长宣誓效忠的沈澄明，心中燃烧着难得一见的使命感，靠近了队员们。在走向宿舍的人群中找到了卫瑜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若无其事地和他并排走着。
“我可以睡在卫瑜学长旁边吗？”
瞬间，空气凝固了。
不仅仅是沈驰，就连卫瑜周围的队员们都一起睁大了眼睛。或许是因为难得被抓住了空隙，卫瑜睁大的眼睛慢慢地转向了沈澄明。在他的嘴唇发出声音之前，张力抓住了他的双肩，剧烈地摇晃着。
“怎么了！？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难道说是因为兄弟如果隔开一定的距离就会爆炸？”
“比起那些，你们该不会是打算今晚也做些什么吧”
紧接着反射性地吐槽的张力，其他队员也接连质问。沈澄明的眼神飘忽不定，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提议相当不自然，他主动提出想在卫瑜学长的旁边睡觉什么的，简直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证据就是，透过其他宿舍未关闭的门缝，可以看到其他队员们早早地开始建造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乌托邦。他们肯定打算在熄灯时间后在被子里玩手机，绝对。
想要找个好的理由，但已经用到极限的大脑在这里也不会突然开始工作。偷偷地看了一眼沈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这边，甚至无法读取他的表情。
明亮的白炽灯在玻璃上反射着，将紧张的现在的状况更加超现实地展现了出来。
……果然还是逃其他宿舍吧，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就在沈澄明这么想的时候，终于，卫瑜凛然的声音响起了。
“我倒是无所谓哦。只要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会变成沈家三兄弟这样的结局就行。”
“兄弟不要这样无限增殖啊！”
“不要分裂啊，真心拜托你们了啊！”
因为七嘴八舌吐槽的声音，紧张的空气立刻缓和了下来。卫瑜的嘴角微微上扬，进入宿舍后开始迅速地整理床铺。沈澄明松了一口气，和隔着卫瑜在另一边铺床的沈驰再次对上了视线。
沈明澄原本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这难应付的表哥会这么安静，但看见他脸上浮现出愤怒、不满，总之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表情，顿时心下了然。
我知道这个表情。这是想从厨房偷偷拿零食，却发现零食的藏匿地点改变时会流露的表情，明明想全力呐喊自己的不甘心，但归根结底是自己想要做坏事，所以不能公开抗议，就是这样的扭曲表情，沈澄明想。
沈澄明觉得他真是活该，早早地钻进了铺好的被子里，宿舍其他人就和平时一样整理床铺并洗漱，缠着张力烦的沈驰，在11点整被卫瑜提醒后，也老实地钻进了被子里，房间逐渐安静了下来。
“关灯了哦。”
卫瑜的声音响起，只有稀稀拉拉的回复。咔哒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室内里被黑暗笼罩。一个安静的脚步声，从门边的开关处，回到了沈澄明和沈驰之间的床上。
衣服摩擦的声音平息后，沈澄明立刻看向了卫瑜的方向。平时压迫感十足的眼睛已经闭上了。顺便说一句，通过附近居民楼的灯光，可以确认到他胸口附近的被子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睡得真快啊，沈澄明感慨道，之后他稍微起身，看向他另一边的沈驰，被子时不时地动一下。
这边还没放弃，我也不能睡……刚这么想，沈明澄意识就开始融化了。
卫瑜规律的呼吸声，旁边张力略微克制的的鼾声，都在企图让他与周公会面。
不行，我还有阻止进击的沈驰的使命啊……但是如果就这样睡着的话，就能梦到在街上飞来飞去的梦了……沈驰绝对是奇行种吧……沈澄明最后带着这样愚蠢的想法，轻易地进入了梦乡。
等到沈澄明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平时就算沈驰在上铺闹腾，他也不会醒来，但现在他仅仅是听到微弱的衣服摩擦声就醒来，这就是所谓不安的预感吗。
在微微睁开的视线的前方，模糊地看到了黑暗的上铺。沈澄明一瞬间产生了身在何处的感觉，然后渐渐地想起了现在的状况。
对了，现在是在集训中，晚训后回到了宿舍，然后钻进了被子里……沈驰是汉尼拔……
猛地把脸转向旁边，谢天谢地今夜是满月，窗外明亮的月光能让沈明澄明勉强看清屋内状况，在他左边的是保持着和睡前完全一样的姿势，像模范一样睡着的卫瑜。然后，在卫瑜的另一边是……
沈驰……？
沈澄明凝视着，在卫瑜的身体的另一边有人影，但刚刚还闭着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微弱的光线。躺着的沈澄明仅仅也只能看到那是个模糊的人影，看来他是起身了，但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和姿势。
过了一会儿，人影慢慢地缩小。意识到他正向卫瑜的方向弯腰，沈澄明差点叫出声。那家伙真的要咬睡着的卫瑜学长了！
他猛地掀开被子起身，但就在那几秒后，人体的本能警铃大作，他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还没睡吗”
啪嗒一声，就像打开了电源一样，卫瑜的眼睛睁开了。
诶，人醒来的时候，能这么流畅地启动吗？沈澄明这么想，他觉得这简直是AI，沈驰似乎也这么想，他半屈着身子僵住了。用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确认了一下，沈驰正把手放在卫瑜的枕边，脸也凑了过去，就像要用头撞他一样。
在这么近的距离，突然被那双睁开的眼睛射穿，就算心脏停止跳动几秒钟也不奇怪。卫瑜默默地瞥了一眼各自流着冷汗的沈家兄弟，然后起身了。
“肚子饿的睡不着吗？”
擅自决定了没有回复的两个人的想法，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的卫瑜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的背影面向了整齐地放在床边的自己的书包，然后开始在里面翻找。在寂静的宿舍里，只有卫瑜的行李被翻动的声音，这些行李都被整齐地放在了该放的地方。
沈澄明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偷偷地看了沈驰一眼。和刚才的姿势一模一样，沈驰也在眺望着卫瑜的背影，然后看向了沈澄明，彼此都露出了害怕和憔悴的表情，真是难看的脸啊。
“给。”
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两人之间的卫瑜，分别递给他们一个小盒子。虽然看不清上面的文字，但从朴素的包装看，可以猜到里面是什么。
是红薯干啊。
“吃点这个吧”
卫瑜用像照顾人的亲戚一样的声音说完后，回到了被子里。
在那里，终于放开了放在卫瑜的被子上的手的沈驰，露出了被狐狸迷惑一样的表情，打开了盒子。虽然没有模仿的打算，但沈澄明也打开了小盒子，把甜甜的红薯干含在了嘴里。
咔嚓咔嚓咔嚓。
在安静的宿舍里，咀嚼声和唾液的声音显得很超现实。
沈澄明突然环顾四周，周围的床上被子都在微微颤，他的旁边是张力，沈驰的旁边是卫瑜。这么说来，也听不到张力的鼾声了。仔细一看，上铺的鼓起中，有好几座被子在颤抖。
……要是早上被大家嘲笑怎么办，这真是无妄之灾。
“真是的，适可而止啊。”
从集训的深夜红薯干事件开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虽然在队里被当成笑话说了好一阵子，但不知不觉中，两人被传成是在晚上兴奋地咀嚼红薯干的变态，甚至传到了班里的同学和练习赛的对手那里，但这个梗也差不多结束了。
沈驰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卫瑜前辈好可怕，不仅如此，还总是在能传到那个人耳朵里的地方做坏事。然后，直到被训斥的前一秒，都在用瞳孔放大的眼睛，注视着他冰冷的身影。我更加确信了，他绝对不是害怕。
在比赛前的热身过程中，沈澄明稍微被说教了一下，在回到练习的途中，他瞪着沈驰。
“真的害怕的前辈，是不会在半夜试图咬他的。”
“什么！那、那是搞错了，忘记了睡在旁边的人不是你。”
“如果想咬我的话，那也是个问题吧！这是要哭着告诉长辈的案件啊”
“……我们，差不多该合二为一了吧？为了成为全国第一，是时候融合了吧？”
“那样的话，我绝对会占据主导意识的”
“你说什么！？不可能，肯定是我掌握主导权”
“适可而止啊。”
沈家兄弟的肩膀同时一颤，卫瑜回头看向沈澄明他们的眼神，是最近一段时间里最冰冷的。
无聊的争吵，无论是正式比赛中，还是远足的时候，两人都不会在意，但在这位前辈的领域内，本能告诉他们应该立刻停止。
林晓站在卫瑜旁边，用无语的眼神看着两人，这让此时的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我说，现在是决赛前啊。为什么他们的反驳人格还能这么正常地运作呢，不觉得奇怪吗？”
被问到的张力用力地点着头，看来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呼吸都很困难。和去年开始就成为首发阵容的沈驰和沈澄明不同，林晓和张力今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决赛。张力的反应或许才是正常的……不等等，林晓也没资格说别人吧。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紧张。
在反驳之前，监督喊道，差不多要移动到会场了。
从热身用的体育馆到比赛会场的距离，就算跑着去也能到达，但还是安排了巴士。在没有进入替补名单的成员把行李搬进巴士的时候，刚才还很正常的沈驰突然开始坐立不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正在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向队员们发出指示的卫瑜的身影。他的旁边通常会是张力，但他似乎去负责带队了，卫瑜难得一个人。沈驰的脚一会儿想往那边走，一会儿又想回到巴士这边。
“……那是什么。”
“不知道，没见过的步伐啊”
同样注意到了沈驰的怪异行为的林晓，和沈澄明一起观察着，在第5次左右的脚步徘徊后，沈驰迅速地跑到了北的身边。
明明是这么巨大的身体，却能够以这么鬼鬼祟祟的动作移动，真是厉害啊，沈澄明不禁感叹。
难道是没记住之前的集训的教训，又想去咬卫瑜学长了吗，他正这么想着，扛着最后剩下的用具的卫瑜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发现了沈驰，疑惑地眯了起来。
“……？”
那一瞬间，沈驰立刻背对着卫瑜走了起来。
代替什么也没说的卫瑜，继续观察的林晓嘟囔着。
“……他在干什么，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你在干什么啊，又要被训斥了。”
似乎终于从紧张中稍微解放出来的张力，用带着嫌弃的眼神看着沈驰。他的脸颊抽搐着，仿佛在说不要连累我。
僵硬地动着关节，以奇怪的动作向我们这边走来的沈驰的背上，还停留着北的视线。
糟糕，得在被认为是同伙之前赶紧撤退。
用眼神交流后，笔直的声音抓住了沈驰。
“沈驰，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事情吗”
“啊！”
不，用嘴说出“啊！”是不行的吧。沈澄明在心里吐槽，正想要寻求身旁的人的认同时，张力和林晓已经飞快地逃走了。得益于过去一年里训练，他们跑出了让人赞叹的速度。
既然被抛弃了，那就没办法了，沈澄明视线回到停下来的沈驰身上。
正在用堪比生锈的机器一样的动作，转过身的高中第一控球后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把手放在了卫瑜的双肩上。
诶？要开始什么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如果赢了”
“嗯？”
“如果决赛赢了的话，我有话想对您说，比赛结束后请给我点时间！”
“不，现在说啊，我不知道非要到时候说的意义。”
“！！！”
在正论中的正论和笔直的视线下，沈驰的身体被打击到稍微有点向后仰。他冷汗直冒的样子，让人担心他是不是要不行了。 但是卫瑜的视线毫不留情。沈澄明都开始担心他的心脏会不会被压垮，直到足足凝视了30秒左右，卫瑜才终于移开了视线。
“算了，快点去拿下优胜吧。”
卫瑜擦过沈驰的手，超过他的时候，若无其事地说着这句话，然后大步走开。在门口站着犹豫着准备叫他的张力，看到站在体育馆中央的沈驰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卫瑜没有理会，继续走向巴士。
“喂，沈驰吓得不轻啊。你说了什么吗？”
“我只是问他，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事情吗”
“可怕！那是找茬的时候说的话吧！”
张力的吐槽声渐渐远去。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赶不上巴士了，沈澄明抓住沈驰的手臂，强行把他拉向巴士。看着他脚步虚浮的样子，沈澄明叹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对着卫瑜学长上演在大赛上获得优胜后就表达心意的少女漫画剧情啊？”
“……… ”
“诶……为什么不说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沈澄明明知道不该看，还是看向了沈驰。刚才还害怕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沈驰用和平常一样的，那种有点装模作样的面无表情挠着头。如果在卫瑜面前也摆出这个表情，就不会被奇怪地怀疑了吧，但大概是不可能的。沈澄明自己如果被那样近距离地注视着，也只能没用地企图用吹口哨来分散注意力，不然精神就会崩溃了。
在快到车上时，沈驰嘟囔了一句。
“可以稍微说个可怕的事吗？”
“在这里？在决赛前说可怕的事，你要让我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听啊？”
虽然沈澄明想开玩笑，但沈驰异常认真的氛围没有改变。这不是开玩笑时的声音，因为一直一起长大，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能明白。
明明在最应该传达的人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现在却从沈驰的口中顺滑地流了出来。就像凉粉一样，非常顺溜。
“我，喜欢上卫瑜学长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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