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懂原本真想听听看……只是还没等江均回答，身边的人就放下了筷子。
陶瓷的碗筷很响地撞击了一声，陆懂酒也醒了八分。
他听见许玖冷淡疏离的声音：“你喝醉了。”
陆懂还不死心，嘲弄一笑：“不是，我就随便问问你有必要……”
再之后看到许玖眼里像霜一样的东西，陆懂就明白，有必要。
因为他是真的，把江均放在心上。
不允许别人质问，不允许别人刺痛，不允许别人暗讽的，重要的人。比自己与他那段虎头蛇尾的婚姻重要得太多。
……
许玖：“你有什么资格，在今天，说这样的话。”
许玖的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轻微地颤动似乎在克制着什么。陆懂的超能力在这种明面上已经厌恶他的话不发生作用，没有心声。
许玖越是这样把另一个男人捧在手心，已经无法掩饰地打压自己，陆懂就更不知收敛。
他当着整桌旧同学的面，扯领子，微挑眉，这其实很能展示他的雅痞，只是他纯粹是被激怒了想挑衅江均。
陆懂：“兄弟，你帮着……弟妹今天给我解释解释，怎么性取向都换了？我这也是尽了这个……责任，毕竟你以前可不是弯的，万一结了之后发现不行怎么办”
“砰”不等他说完，许玖直接把一杯酒甩他脸上。
其实问了这么多，陆懂只是想说一句。
他曾经是我的，怎么还是逃走了呢？
明明你根本做不到我这么喜欢他。
—
西服上沾了大片红酒渍，不过也总算解掉了紧的要死的领带。这场闹剧里最失面子的还是陆懂，他估计现在不少人还在为了安慰自己好兄弟而说他的坏话。
“哗——哗——”
他站在酒店卫生间的盥洗盆清理脏掉的衬衫，水将布料浸透，将他这些年一直保持的身材显露。
他干脆将头放在水龙头下，冰冷的触感将意识回笼。捋刘海的时候水珠溅在了镜子上。
陆懂靠在洗手台的边缘沉默地抽了一支烟。
在下定决心离婚的时候，他在心里向自己发誓，再也不为了这人将体面失得分毫不留。三年，许玖去旧金山了，他也一直没吃回头草。
陆懂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本今天许玖就是平和体面地来和自己打招呼的，没有任何想要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意思，是他将事情搞砸了。
搞砸了许玖原本想要趁这个机会在旧友面前宣告与过去告别的计划。
此时女厕所那边忽然有一声突兀的闷响，是某个人重摔门的声音。陆懂瞳仁晃了一下，将烟掐灭在烟灰缸，准备不动声色溜了。
出来的女人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其间似乎还有擤鼻涕的声音。
陆懂没多注意，只是觉得她的侧影眼熟。
—
许玖在泼完陆懂一脸酒之后不久就离场了。
中间只跟江均用电话打了声招呼，借口是身体不太舒服。他声音恹恹，江均也不多话，只是叮嘱了几句。
回到自己住的平层，许玖鞋和衣服都不换，就倒头在自己床上。
将头埋在那只巨大的，又灰又丑的熊里。
许玖的拳头一下一下的下来，那只悲催熊的棉花险些要被扯出来。
“滴——滴——”
躺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了电话铃，许玖从方才的埋头中抬头，眼尾殷红，纯得晕人。他的表情是那种嗔怒的，看了一眼，电话是他爸打来的。
他眉心蹙了一下。
许厉：【仪式办得怎么样？】
许玖的语气控制得相当正常，完全不像有过任何波动：【挺好的，江均和我都很满意。】
不管是许家，还是江家，都没有出现在今天的订婚仪式上。
只要与许厉对话，许玖绝不会让自己放松。
只见下一刻自己父亲说：【嗯】
【他们给出了什么条件？】
许玖的食指与拇指摩挲着，停了片刻，语气仍旧如常。
许玖：【江均很喜欢我，会给我尽量多的。】
许厉并没再逼紧，似乎抽了根雪茄，语气里有一种对许玖的肯定。但这让许玖的脸色冻下来。
许厉：【嗯，虽然你的这种癖好让老人们都恶心，但好歹我知道你头脑还清醒。别让对方获利多于你。】
“呜呜”，忙音。
—
从卫生间简单清理过后，陆懂回座位拿外套走人，他不怕万一许玖或江均还在那儿的尴尬，他的心理素质一向不错。
而当他回到那儿时也知道了那两人都先行离开，没处理的烂摊子就不用管了。
夜色漆黑，陆懂走到自己停车地方的临近处顿住了脚。
雪已经停了，路灯下的雪堆旁，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是江均，女人是刚刚在卫生间门口碰上的那个，而陆懂在那一刹那认出来了，她是裴小纭。
江均的初恋。
此时陆懂看着两人正对望交谈。
……
陆懂说江均从前不是弯的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两人在陆懂专注训练而几乎不来学校前一直是很好的哥们，在这之后也一直用微信和游戏交替的方式保持联系。
大概高一的时候，江均说自己有女朋友了，那时候在陆懂和其他几个哥们的起哄下江均发了照片。
陆懂略有点脸盲，彼时在他眼里裴小纭大概是个清纯，又带着聪明相的女生。
与眼前这个身着红衣，成熟甚至有点妩媚的女人几乎判若两人。
陆懂大脑死机了一秒。
江均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分手，甚至不知道分没分手的初恋女友开始拉扯，主要是江均在轻拉那红色外套袖子。陆懂的掌心和胸腔不明由来灼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炙烤着他的感官。
男人的直觉告诉陆懂，江均绝没放下这个女人。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他胸中冲出来了。
—
凌晨两点，江均整个人已经相当疲累的时候，他走到街角，想要开锁迈巴赫，突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悬空了。
“噔！”，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陆懂整个人撞墙上。
陆懂接近190公分，运动员体格，在他面前江均就显得格外脆皮。江均还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条件反射的镇定让他没出拳打回去，而是问：
“出什么事了？”
“呵”，陆懂都气笑了，江均的反应让他几乎就明白眼前这是个心里装着一堆亏心事的人渣。
表面温柔得挑不出错的人往往阴险，可是和江均做朋友这么多年陆懂还从未发觉他人品有问题，就连当年离婚的事情陆懂都没法怪在他身上，毕竟不是江均硬生生把爱人从自己身边抢走的。
陆懂的眼神里有戏谑的猩红。
我靠，老子当年怎么没发现这他妈就是条狗？
江均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副强装镇静的样子，陆懂又给了他一拳。
陆懂：“你要许玖跟你结婚，哼？”
不等他回答，陆懂扯着他的领子将他往墙上一撞。
“配么。”
“陆懂”
“是你主动放弃他的，就算不是我，当年你们也会离婚。像今天晚上这么找茬有什么意思？”
陆懂阴鸷地瞪着江均流了点鼻血的脸，气冲冲的白气从鼻腔里呼出。
陆懂：“那也轮不到你这种畜生。”
江均眼中迟疑：“什么……”
陆懂：“我不会让你们结婚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甩开江均。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
“就算……我不喜欢了，也绝不可能是你。”
江均在原地缓了好几口气，抹了自己鼻下一下。
“……”
—
那天晚上的插曲气得陆懂两三天心神不宁，卧推的时候都差点没让自己骨折。许玖的刻薄、许玖的美好都在他脑子里互搏，还有半年就到的婚期更是根刺。
他现在对江均嗤之以鼻，一天不把这家伙弄得永无翻身之日就浑身难受。
那怎么办，许玖现在就看上这坨屎了，怎么让他抛弃他，自己去撬墙脚？不不不不！傻逼才吃回头草，又不是M，在说许玖到现在都看不上我，干嘛去热脸贴冷屁股？怨妇啊！
……
陆懂越是思考，越是生气。怒气都挂在脸上，身旁围着一团黑气，都没人敢靠近他。
从联合国回来后暂时没有太多工作安排，不过还是有一个慢综艺的拍摄需要出三天差。他退役之后的工作跟明星差不了多少，签了MCN，接一些商业活动，许玖看不上……
“啧！怎么又扯回来了！”陆懂皱着眉往嘴里灌了两口威士忌，直到杯见底只剩块儿冰。
他的经纪人，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坐到他身边，陆懂叫他胖虎。
胖虎给自己点了杯，同时把一份商业合同摆在陆懂面前。
陆懂心里烦，看都不看就要签了。
胖虎皱着眼睛，小声见缝插针：“是下个综艺炒CP的协议哦~”
“我操——你……他妈有病吧！叫我签这种东西！”
陆懂当即把笔摔得砰响，胖虎无所谓地撅了撅嘴，酒保回头看了一眼。
陆懂从后往前捋了好几下较短的刘海，心浮气躁地说：
“这种东西都拒绝了多少遍了，你他妈还拿给我干嘛，万一刚才真下笔了怎么办？”
“你不签，我拿来，早就说好要走的流程。心不在焉，活该喽~”
他将那特有的贱贱的眼神投来。
陆懂换了杯酒，侧头：“啧”
胖虎：“不过这回那个蔡枝晓好像真的有点看上你了哟，人家是后头有背景的演员，不用保持单身人设的。”
陆懂一个字没听进去，心里还在想许玖的事。一个穿着黑裙的姑娘靠了过来，胖虎拿圆顿的食指猛戳陆懂的肩。
“懂儿，见鬼了欸……蔡……”
“哈？”陆懂扭过头，‘犯什么神经’还没说出来，就见到眼前笑眼盈盈，化着韩妆的女孩。
她好像就叫蔡枝晓。
陆懂快烦得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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