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气候多变，想要某些地方维持在一个季节的样子也能做到。
比如这里。
这是一片桃林，枝叶繁茂，绿意繁荣，朵朵粉色缀在其间，一派盎然之色。
粗壮的树枝上，黑衣少年吊儿郎当地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
淡金色的衣领边缘略微散开，不羁潇洒。
树下，一个白衣小儿皱眉矗立，满脸只写着两个字“不爽” 。
“你不能在这里。”
小宿云微道：“这里是禁区。”
年轻的楚煜并不把这孩子当回事，因为哪怕是他爹娘来了都能打得五五开，更别说只是个孩子。
小宿云微从小顺风顺水，没遇见过这种无赖，虽不悦但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用眼神妄图让树上的人良心发现。
但显然小楚煜不会有这个良心。
在小宿云微忍无可忍飞身跃上，准备再和他讲讲道理时，坏心眼地抬手一拂。
没想到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气流扩散，不但在半空将小宿云微击退，连同附近桃树都遭了波及，桃花纷扬而下。
在小宿云微快要坠落地面时，隔着星星点点的粉色，他看见黑色身影一晃。
腰上霎时一紧，有人长臂一捞，搂着他的腰将他收入怀中。
毕竟是仙界的小太子，真出什么闪失两界估计要立马开战。
小宿云微被人一手托着腰，下意识搂住那人的肩颈，越过肩头，望见落花暂歇，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踩上实地，小楚煜松开他，随手摘他发间一片花瓣，眼尾微勾，含笑弯腰看他：“你的桃花？”
小宿云微呆呆盯着他的脸，片刻，后知后觉地面红耳赤，夺了小楚煜手里的花就转身跑了。
独留小楚煜原地摇头轻笑，身影一晃，也消失了。
“……”
看完一切的楚煜陷入沉思，不禁疑惑：“我还干过这事？”
“是干过。”
有人突然回复他。
楚煜寻声侧眸，与他一样是魂魄状态的宿云微立在身边，手里握着不知何时落入手中的一瓣桃花。
“你也被弄进来了？”
这下楚煜不孤单了，转身拥住他，笑问：“什么时候来的。”
宿云微偏头贴贴他额角：“你亲我的时候。”
楚煜：“……”
不是，怎么他干点丧良心的事都瞒不住呢？
楚煜哼笑：“你小时候也太可爱了。”
宿云微没说话，沉默着摸了摸他的发，道：“我带你出去。”
“一定要现在吗？”
“我还挺好奇我人界之前是怎么死的。”
楚煜道：“再说了，你小时候这么可爱不能让我多看一会儿吗？”
宿云微与他额心相贴：“阿煜，你看现在的我便好了。”
楚煜敏锐地察觉到他这句话没多少酸味，反而更多的是些逃避意味。
“难不成是你有什么黑历史不想让我看？”
楚煜咬他唇：“我又不会笑你。”
“除非忍不住。”
宿云微没说话，借着动作吻了他片刻，牵住他转身。
楚煜也只能放弃多留的想法，眼前人才是他心之所向，顺着他一些又如何。
“这掌命册是怎么回事，我都没注意它，就给我拉进来回忆往昔了。”
楚煜想起来还是不解。
宿云微道：“它近日有些异动，司恒在设法压制，可能你刚好出现被波及了。”
楚煜点头，既然是这人说的，他便信。
“那这片桃林是怎么回事，也没关什么凶兽妖魔，怎么就变成禁区了？”
宿云微闻言耳尖红了红：“他骗你的。”
“嗯？”
楚煜玩心上来，挽着他胳膊，装疯卖傻：“谁骗我的？”
宿云微不肯再言。
楚煜自顾自笑了，“那你曾经骗我是讨厌我？”
“不是。”宿云微解释道：“这是我爹娘的定情之地，平时不允外人进入……”
“原来如此。”楚煜话锋一转：“那……我们初见这一世关系如何？”
宿云微抿唇。
“很不好？”
“因为我总调戏你，所以你不喜欢我？”
楚煜大概能猜出来，许是他第一世太过孟浪，喜欢逗宿云微玩，导致根正苗红的小太子不喜他。
“不是……”
宿云微回身，“我很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很早就喜欢了。”
“嗯？”
楚煜逗他：“有多早，人界还是更早之前的？”
能让宿云微开口直白地说喜欢已是不易，现在再怎么逗都不愿意开口。
脸上颜色愈红。
楚煜乐道：“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被我拐了。”
宿云微握着他的手紧了些。
“果然还是我年轻的时候魅力无限啊。”楚煜感叹一句。
哪里是年轻的时候啊，现在的楚煜五百多岁的高龄照样受青睐。
两人说话间，环境再次转变，宿云微召剑，一手牵楚煜，一手执剑在虚空画着。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纷扬桃花碾成粉末，随风而散。
视野恢复时，眼前却不是仙界的司命殿。
楚煜垂眸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还是魂魄的状态。
他们还在幻境。
宿云微眼光犯冷：“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楚煜猜测他问的是掌命册，许是神器诞生久了，也生了意识。
“没事，它不让我们出去，或许是还有想给我们看的东西，先看看再说。”
掌命册有灵，若只关了他一人，那还可能是要杀他，但它把宿云微也拉进来了，肯定不会伤及性命。
他说这番话是想安抚宿云微，没想到，听到这话的宿云微却是下意识捏紧了他的手：“我们不看。”
这下楚煜想不察觉到问题都难。
宿云微不想让他看后续的经历，但是掌命册很执着，顶着仙帝的压力也要给楚煜看。
楚煜不解地凑近在他唇角啄了一下：“为什么不让我看？”
宿云微只是摇头，手上掐诀，看样子是打算强行破出去。
看样子幻境也急了，蓦然变化，转到另一个场景。
像是过了很多年。
宿云微端坐庭院，已是青年模样，素手抚琴，铮铮琴音如高山流水，清越入耳。
金色长琴刻有仙鹤纹路，拨动琴弦时，随节奏亮起。
一个黑衣青年毫不客气地分了他一半案几，伏在他手边闭眸假寐。
楚煜认出了这把琴——伏羲琴。
从前竟是在宿云微手中。
他偏头去看宿云微，抬手点了点伏案的黑衣青年，好笑道：“能让我靠这么近，想来关系也不差。你是怕我看见什么？”
宿云微对他摇头，牵着他欲走。
楚煜回眸再看时，院子两人也随风消散。
手中蓦然一空，眼前一片黑暗，不见一丝光亮。
刚刚还牵着他的宿云微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在他面前消失。
下一刻，脚底光芒大盛，如同莲花开放，徐徐绽开，袭向远方。
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睛，恍惚间风声猎猎，吹动衣袍。
应当还在幻境中。
他像是身处某处高台，中心是一朵开放的金色莲花，亭亭玉立。
原本灵魂的状态已经变成实体，衣袖边缘有一圈金边，不是他最初所穿的衣物，更像是……
他一直在看的幻境里的小楚煜的衣着。
楚煜很快意识到，他和幻境里的人融合了。无数记忆涌进脑海，从前忘掉的东西一寸寸解封。
身体不受控制的重新演绎往昔之景……
楚煜当魔尊的第三十年，仙魔两界摩擦日益增长，终于在有心人的教唆下，于伏羲山爆发战争。
他和宿云微两人分别是两界的君主，私下里关系密切，都在竭力控制战局。
却毫无作用。
到最后，楚煜孤身来到伏羲山祭台——宿云微此前来信，邀他到此商议。
身后山下是厮杀的魔兵，巨大的九尾红狐虚影仰颈嘶吼。天地风云变色，血腥气弥漫，魔族已突破边境线，一路高歌猛进。
楚煜落地祭台，没见着宿云微人，眼前只有一朵妖异的金色莲。
刹那间，冲天光束突破云层。
莲花开放，无数道金光从天而降，化成一个个手持各种武器的金人，没有五官，没有声息。
他们很快一拥而上朝楚煜发起攻击。
楚煜意识到，自己中埋伏了。
可这是宿云微邀他来的。
他们认识三十余载，不说关系近到同塌而眠，至少也是能将后背交予对方的程度。
他不会信是宿云微在骗他，将他诱到这里。
只当是自己没有注意防备，顷刻间召剑迎上。
这些小金人并不是他的对手，几息之后就全部被命中要害散成微尘。
没想到，金莲再次召唤更多的小金人落下。
誓要将楚煜耗死在这里。
楚煜做到如今的地位哪会有惧，不多时便又将这些东西清除。
许是金莲知道无法与他为敌，终于停止召唤小金人。
楚煜转身足尖一点飞起，想先下山去把混战解决。
下一秒，一道琴音自后方响起，狠厉异常，楚煜躲闪不及，被击中腰部，踉跄着往前几步。
身体骨骼都在叫嚣着痛。
仿佛碎了一半。
不愧是天地化灵的伏羲琴。
他慢慢回过头，隔着金莲，看到了宿云微。
他在这人授意下，摸过无数次的伏羲琴被抱在臂弯，一手拨弦，指尖轻动，极具攻击性的琴音穿透空气，再次落在他身上。
楚煜眼神变了：“你什么意思。”
宿云微不答，熟悉的面容如初见般冷漠，不见分毫情谊犹豫。
“嗡——”
他拂手撤去手中的琴，转而召剑，径直朝楚煜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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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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