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侧目一看他手中剑就明白他没杀人——毕竟是个魔，对血气的感知力强，短时间内哪怕是刻意用法术清洁过，他也能知道。
心中莫名起了个微妙的想法，宿云微没直接杀乌海，难不成是因为他？
宿云微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你想乌海死吗？”
楚煜挑眼，“仙帝这都问我，挺昏聩啊。”
宿云微没有回应他的嘲讽，飞身上了他的剑，从后拥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声道：“若你不想他死……我想个办法，留他条命。”
“命可以留，其余的可能保不了。”
“啊？”楚煜奇怪地问：“你要杀便杀，关我什么事？”
“他是你……”
“你看我像是会认亲的？”楚煜无所谓道：“八竿子打不着。”
“你要是说为了我就不杀他，那这锅我不背，别找我讨人情。”
宿云微愣了一下，圈住楚煜腰上的手紧了紧，偏脸贴了贴他的。
下一秒，楚煜抬手抵着他下巴隔开，不客气道：“自己御剑去，蹭我的做什么。”
宿云微不依。
不为所动。
楚煜赶不走他，御剑都是开结界隐匿身形，往偏僻无人的方向飞。
这要是让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到了，两界君主身败名裂。
“既然冷静了，我们来谈谈正事 。”楚煜心知躲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我还是原来的想法，事情已经过去了，都没占着什么便宜，朋友还能做。”
“别的关系……”
他想直接说断了，但是又怕宿云微当场发疯，斟酌两秒，道：“以后再考虑。”
委婉一点，反正所谓的以后都是看他，只要他不提，这个以后永远都不会到来。
宿云微手摸上他胸前，贴在心口，感受着蓬勃的心跳，耳语道：“阿煜，我不是小孩子。”
“这话骗不了我。”
楚煜：“……”
自己懂了就得了，拆穿多尴尬。
“你……”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声音蓦地一停。是宿云微唤起了他神识中的道侣契，绯色印记亮起。
两人同时感受到了对方同频的心跳。
宿云微半垂眼睫，以一种绝对的占有姿态拥着他，温言软语耳鬓厮磨：“我会永远爱你。”
楚煜：“……”
这特么叫什么事。
楚煜难得耳热，但他特别会破坏气氛，静默片刻道：“别了，第一世时当挚友不是挺好的吗？现在何必执着于……”
“挚友？”
宿云微轻笑，“看来它没让你看到。”
楚煜：“……什么？”
宿云微掰过他的脸，将唇印了上去，额心相贴，白光氤氲。他将只有自己记得的那一部分隐秘的记忆传给楚煜。
几息后，楚煜闭眸靠倒在他胸前。
宿云微矮身将人抱起，御剑飞去魔界。有道侣契在，要操控对方的武器不难。
……
楚煜做了个梦。
很难评的梦。
还是在第一世的时候。
他一直以为和宿云微第一世到死都是关系清白的挚友。直到看见某个夏夜，那片‘禁区’桃林，在漫天流萤中，情不自禁亲了宿云微一下，笑意盈盈退开半步的，年轻的他。
彼时的宿云微约莫也才十八岁，瞳孔放大，身子一僵，紧张得像遇到了什么比洪水猛兽还可怕的东西。
楚煜以为他会抬手给流氓来一记耳光。没想到，在短暂的惊诧后，宿云微却是红着耳尖凑近，吻上了他。
接着，画面转换：
——是他懒散地依偎在宿云微身边，靠在他肩头听他抚琴。
——是他脸上盖着书，没有形象地躺在宿云微腿上。
——是他流氓色心大起，将人困在各处亲吻，调戏得满脸通红。
“……”
过往一幕幕让楚煜陷入沉默。
合着，那时候他就将人拐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当年他会轻易听信邀约，去往伏羲山。
那时候的他和人界那一世一样，都是最爱宿云微的时候，阴差阳错，次次都是他先招了人。
那片禁区桃林，不但见证了仙帝仙后的定情，多年之后，也见证了子辈的情窦初开。
楚煜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为那时也是两情相悦而开心。
从始至终，他们都只有对方。
另一方面，正是因为爱，他们都有了软肋。
楚煜无法承认，他是害怕的，他怕这一世再如从第一世那般被骗。
就因被情爱两字遮了眼，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安，惶恐，猜忌。
他闷在心中的情绪全部来自于此。
永远带着防备跟宿云微在一起吗？可心不诚，两人在一起注定不长久。
这对宿云微也不公平。
楚煜贪恋他冷漠下独一无二的炽热爱意，坚定不移的偏爱。这个人不管爱谁，这份执着都能轻易攻破对方的心防。
这么好一个人，他却不能保证自己能对他有同等的真诚、信任。
如何能接受？
楚煜怕死，怕很多东西，对实力掌握一切的渴望大过一切。
若不如此，他早死在那方小小的柴堆里。
他从不后悔。
“……”
睁眼是熟悉的环境，他的寝殿。
身后暖烘烘的，好像贴着什么热源。
刚一动，缠在腰上的手便将他捞回去，呼吸落在他耳后，带着些微鼻音叫他：“阿煜。”
楚煜早就生不起气了，佯装不悦道：“你怎么在这留宿了。”
宿云微止声，半晌低语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去仙界，带你回魔宫我没让任何人发现。”
“留宿……”
“是我不想离开你。”
楚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突然就心软一塌糊涂。
躯体感情当真是最影响人的。
三世都被同一个人影响。
“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走……”
静了许久，宿云微撑起身，似乎是要离开，动作却很迟缓，目光始终看着他。
像个等待心死答案的卑微可怜鬼。
楚煜心里猛然陷进去一块，涌进难以言说的情愫，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
算了。
他想。
他早就逃不掉了。
楚煜无声叹息，握着他手臂将他拉下，上半身俯进他怀中，头靠在他颈边。
宿云微在半秒的顿滞后，垂眸笑着，一手拥住他，一手轻轻顺着他的发。
这一晚，和他们很多在一起的夜晚一般，安稳，静谧，温暖。
只需要靠着对方的体温，很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
……
和好以后，楚煜懒散许多，闲下来就会研究那支尾羽。
他素昧谋面的娘给他留这东西到底是为什么？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人早早便预见他会和宿云微纠葛不清，陷入为难之中，特意留下来解决问题的锦囊妙计。
没想到还没用上，两人便解了心结。
而他，还没有研究出作用。
他能感受到羽毛里蕴含的澎湃力量。
楚煜在想，这东西会不会是那人知道她唯一的儿子对力量的渴望强烈，留下来给他转化使用的。
他尝试从中引出灵力，一点点转化。
可惜，灵力与他本身排斥，这方法也不是对的。
楚煜轻轻摇摇头，将簪子挽回发上。
“尊主。”
有下属在殿外禀报。
“侍卫那边传令，抓到个擅闯的人。”
楚煜闻言：“啊？”
擅闯？哪个不怕死的那么大胆。
他第一反应是宿云微，但仔细一想，怎么可能啊，宿云微想找他不会让魔界的人察觉到一点，怎么可能会被抓住。
于是，楚煜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好奇去看这位擅闯的勇士。
穿过长廊拐角，还没走近，他就看清了广场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一袭白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楚煜：“……”
他是憋着笑到那人面前的，忍得很辛苦，在对方无奈的视线中多次偏头腮帮子鼓了鼓才压下笑意。
先看了看宿云微旁边围着的两人，不确定道：“你们抓到的……他？”
两个侍卫一脸“快夸我”的模样重重点头。
楚煜不知意义为何，对他们比了个拇指。
以后要下令让手下别什么人都往魔界抓。
“见到尊主还不跪下！”楚煜身边的下属突然呵斥，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楚煜：“……”
宿云微：“……”
说时迟，那时快，楚煜抬手“啪”地就一掌拍他脑后，打得他往前踉跄几步，不明所以地委屈回头看楚煜。
“我都不敢让他跪，你还让他跪上了？”楚煜难掩笑意说。
所有人：“……”
宿云微每次来‘私通’都是隐藏的，比起楚煜在仙界的知名度，魔界很少有见过仙帝长什么样的。
也难怪他们不知道。
“这是仙帝，以后莫要再冒犯，他来寻我无需阻拦。”
这下，两个抓人的侍卫和呵斥的侍卫当场脸都白了。
他们脑瓜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干了什么？！”
“……”
楚煜遣退了所有侍卫，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都是些没看过人的，咱不跟他们计较哈。”
宿云微过来牵他手，“嗯。”
“来取还魂草的？”
楚煜算算时间，青莲仙子那边的日期应该近了。
抬手一召，黑龙于天空中肆意遨游，忽地俯冲而下，落在两人面前。
楚煜伸手摸摸它：“干活了。”
他带着宿云微一齐登上黑龙头顶，乘风而去。
迅疾的风声里，宿云微忽而笑了，温和平稳的声音穿过嘈杂的风声落在楚煜耳中：“不，是来娶你的。”
楚煜：“？？？”
脚底下的黑龙默默伸直了耳朵，速度也降下来。
楚煜伸手摸摸它龙角：“你一条龙八卦个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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