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头一次这么怀疑人生。
他不满道：“太离谱了吧，万剑宗那十日我认了，但后面的我坚决不认。”
宿云微淡定反问：“你没擅闯？”
楚煜咬牙：“……”
宿云微充耳不闻，“至于言语，你今后每犯一次加一日。”
楚煜：“……”
“给我换个地吧。”他挣扎道：“跟你待在一起我不舒服。”
宿云微心头一痛，阖了阖眼，掩下眸子里的苦意，沉声道：“不行。”
离我近一点，我才能保护你。
楚煜心说果然不会同意，怕他跑了还要亲自盯着他，也真是费心思了。
他颔首，从宿云微手里挣了出来，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去了。
眼下他能知道的就是这三十天里宿云微不会杀他，暂时稍安下心。
若是对方有要杀他的举动，楚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有很多种让人陪葬的手段。
宿云微离开了。
楚煜听着房门关闭的响动，从案几后抬起头。
这人是把房间让给他了。
他松了口气，只要不逼着他去抄清心经，就这么关一个月也不是太难熬。
他心下有了决断。
皇子府那边宿云微心细肯定会帮他照料，无需太过担心。
翌日清晨。
楚煜额角抽了抽，盯着眼前一摞厚厚的书籍陷入了沉默。
确实不用抄清心经了，改抄别的了。
无一例外，全是些酸不拉几的诗文道理。
他偏过头，选择视而不见，兀自趴在案几上装死。
宿云微也没强硬逼他，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总共十册，禁闭结束还未抄完就继续禁闭。”
楚煜心头冒火，回呛道：“你要杀就杀，何必这么折磨我。”
“……”
“我不会杀你。”宿云微声音很轻，承诺似地低语。
可惜此时的楚煜没多少闲心去揣摩，沉浸在如何弄死他的设想中。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他又想很多，种种迹象表明，宿云微这人特别怪异。
他没有一点要害他的意思，甚至还好吃好喝的招待，对他提出的需要都是有求必应。
说是囚禁，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为什么要保护他？闲得慌？
现在和他撇清关系不才是最明智的吗？
楚煜想不通。
他埋头想了一阵，直起身决定和这人说清楚：“你怎么想的？”
宿云微没动，注意力依旧在桌上摊开的卷轴上：“你知道的。”
楚煜：“……”
“好吧，就当是你在保护我。”楚煜撑着脸看他：“但是我不需要。”
“事到如今我不是没有预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我的解决方法，无需你插手。”
楚煜拿出耐心：“再者说，你能保我一时，保不了我永远。若是景玄宗老祖也来找我偿命，你会保我吗？”
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信宿云微会为了他抛开所有与景玄宗为敌。
正常人都知道这笔账明显不值得。
宿云微手中朱笔一顿，两秒后恢复，沉声道：“会。”
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保他的平安。
笔尖赤色晕染，他猛然回神，惊觉卷轴上多了四字：
[生死不弃]
索性身边人一直垂眸想东想西，没往他纸面投过一眼。
宿云微略显慌乱地将字迹拂去，连同某些不该有的臆想一起，从心底擦除。
楚煜注意到他的动作，终于抬眸看了下，可此时的卷轴已经恢复如初，没半点墨痕。
他扬眉：“说实在的，你对我这么好，要不是我是男子，我都得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说的人平静，听的人杂念横生。
心脏仿佛被无数条带刺的荆棘缠绕、刺穿，束缚着占据所有。
“给我封脉解开吧，”楚煜伸手递到他面前：“我又跑不掉。”
宿云微没做理睬，“封着吧，修炼我会为你传功调息。”
言下之意就是不给解，他会给帮忙传功，不耽误修炼。
“费这力做什么。”楚煜拧眉，他也没法了，这人软硬不吃。
他想想也安静下来，左右景玄宗那边一时半会也查不到他，宿云微又直言要保他，噬灵先放一放也无伤大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楚煜可以称得上一句乖巧。白日里抄书，晚上宿云微遵守诺言为他传功。
相处倒也和谐。
唯一令他犹疑的是，姿势变了。
记得宿云微第一次帮他传功时，一手握腰，一手贴的心口，而现在，两人一前一后盘腿而坐，掌心温柔落在他后肩。
稳妥没有半分逾矩。
当然，楚煜再疑惑也不会去问宿云微为什么，只当是境界不同方式也不同。
宿云微这吃力不讨好的显得比他还忙，白日里大半时间陪他抄书聊天，晚上辅助他修炼，深夜之后又自行离开。
周而复始，从未有过间断。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楚煜的府邸。
心甘情愿把家让给外人，行为很令人费解。
楚煜现在唯一挂念的是府里两只嗷嗷待哺的灵宠。
他相信宿云微会一并照顾，但多日不见，到底是有些担忧。尤其是想着千晏一见宿云微就跟吃枪药一样，万一再惹怒他怎么办？
楚煜心中烦闷，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屋顶晒太阳。
宿云微未给他解封，但将禁闭禁制范围放宽到整个国师府，任他行动。
只要没人看着，楚煜都会搁了那让人脑仁疼的诗文跑角落里偷闲。
他看着湛蓝天幕上缓缓游离的白云，出神地盘算了一会儿，而后坐起身，尝试性地召剑。
好在本命剑不受灵力影响，依旧稳当地出现在他手中。
许是有宿云微的禁制在，他还是召唤不了黑蛟，两者之间的联系被完全隔绝。
这种境地下，只能尝试用另一种方法了。
他下意识往下面看了一眼，扫视一圈，嗯，没看见人，很安全。
今日宿云微需要上朝，大抵不会回来那么早。
抓紧时间尝试还有机会。
他右手握剑立起，左手掌心毫不犹豫地在剑刃上一划!
一道不浅的伤口出现，像是刃太利，肉还没反应过来，伤口只露出一道沟壑。
停滞一秒后鲜血才争先恐后地涌出，立时将整个掌心染红，顺着指节的缝隙往下滴落。
楚煜面不改色地握紧拳头，任血滴落在剑身黑龙纹路上，看红色蔓延。
以血为媒，剑体为引。
黑蛟食过他的血，与剑有契约，此番血祭它会感应到的。
不多时，楚煜看见剑上黑龙的眼珠慢慢变红，自发地开始召唤剑灵。
他面上一喜，闭眸感应越来越近。
“楚凌。”
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煜临门一脚被迫掐断，面上淡定地收回本命剑，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
这人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看了眼下方蹙眉的宿云微，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又躺了回去。
左手被压在后腰，他没有灵力没法直接止血，凭着经验握紧拳头减缓血液流出。
“下来。”
宿云微或许也没想到这人没了灵力还不影响上房揭瓦，脚滑摔一下都得受重伤。
楚煜不想理他，但考虑到万一太反常底下这人怕是会直接来逮他，并且他手上的伤也还需要处理。
思考两秒，他站起身，寻了个离宿云微稍远的位置一跃而下。
他轻功不错，这个高度的跳楼毫无压力。
楚煜回身和宿云微对视一眼，证明自己已经下来了，然后借衣袖掩着左手换个方向离开，不与他正面对上。
“狐狸在找你。”
宿云微忽然道。
楚煜停住，狐狸好歹跟了他那么久，能分出是不是他的分身不奇怪。
他这才纡尊降贵般颔首：“让它来见我。”
宿云微下巴往一侧点了点，楚煜懂他的意思负手走近。
谁料刚走没两步，宿云微脸色一变，视线精准扫到他腰间。
楚煜眼皮一跳，鼻子不能这么灵吧？
两人的距离少说还有两三米，这特么都能闻见？
他甚至都没看清宿云微的动作，眨眼间人就来到身边，握着他手腕将背后的手牵扯出来。
衣物为黑，被血浸透氤氲出一块深色痕迹，冷白的肤色上血色触目惊心。
楚煜见被发现，也没了藏的必要，不在意地调侃道：“你这鼻子也太灵了。”
他说着想抽回手，然而没有成功。
宿云微紧紧盯着他掌心狰狞的伤口，还有滴答而落的艳色，只觉刺目异常。
他绷着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刻不停的用灵力为他愈合清理干净。
楚煜仿佛手不是自己的一样，就那么看着他处理完，直到手掌恢复完好。
普通创伤用灵力很轻易就能治好，这也是楚煜能淡定攥着伤口这么久的原因。
“为什么要自残？”
宿云微治疗完抬眸看他，手中力道一点不松。
楚煜挣了挣，道：“没有自残，意外小伤而已。”
意外小伤？
这要真是凡人起码要包一个月的药才能好全。
不说别的，就楚煜试图隐瞒任伤口流血这段时间流的血都足够让人昏死。
他还满不在乎地无动于衷。
宿云微怒从心起，但良好的素养和对楚煜复杂的感情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终，他指腹轻轻点了点楚煜的手腕，解了他的禁制，“我少管你些，也不封你脉，以后莫要自残了。”
比起控制他的行动，宿云微更害怕他哪日又想不开乱来，若没有傍身的灵力，他要是受伤了没人处理……
他的心很乱，冷着脸拂袖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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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生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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