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熟悉的厚厚一沓书籍,楚煜嘴角抽了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抹脖子。”
宿云微淡淡道:“万剑宗的药修长老只剩半条命的人都能救回来,至今没有失手,你可以试一下能不能成第一个例外。”
楚煜:“……”
“我要见司恒。”他恨恨道。
“司恒外出游历,没个几十年回不来。”宿云微打破了他的希望。
“外出游历?”楚煜折扇点着脸颊,心道这人不会是回仙界了吧。想想倒也合理,若消息准确,宿云微还有三年时间,确实够他回去继续当职。
思忖时,手中被塞了支笔,宿云微亲自为他铺开宣纸。
这次要抄的,是一些前人教育孩子的名言。
皇帝这是真的给他找了个西席先生。
楚煜静了两秒,轻叹一声,“命苦。”
但他还是没动,偏头问:“倘若我抗旨不尊呢?”
宿云微不语,雪白长剑在桌案上徐徐凝现。
楚煜:“……”
威胁!**裸的威胁!
楚煜看看剑,又看看人,抬手召剑:“正好,早八百年我就想跟你打一架了。”
他兴奋地站起身,跃跃欲试。
宿云微:“……”
于是,片刻之后,两人在后院持剑相对而立。
结界光华闪烁,保护这一方世界。
楚煜笑眯眯道:“我这人很记仇,你当年说我没资格和你谈条件,现在有了吗?”
他手腕一转,红刃折射耀眼光芒。
宿云微语塞,想解释:“楚凌,我不是……”话到唇齿又不知如何说,当年之事是何心态早已不知。
但就眼下而言,这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就非同一般,今后定然再不会予他分毫折辱之言。
楚煜没有他心中的弯弯绕绕,满眼只有报仇的渴望。
宿云微心念一动,将自己的修为压到和楚煜同阶。既然要打,那就公平公正的打。
对此,楚煜只是动了动眸。
两人很快开始动手,皆是全力以赴,没有手软和放水,更不论私情。
这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
楚煜招式诡谲,前世今生打斗经验丰富,十分擅长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不要命打法。
没多久白衣仙人就棋差一着被压在假山石上,颈前横着红刃,距离皮肉不过咫尺之遥。
楚煜一手摁着他的肩,一手反手握剑挟持,笑逐颜开,垂眸看他,如果有尾巴他现在已经摇欢了。
“爽了。”
宿云微不惧颈前威胁,见他展颜,心也软下来,温声道:“开心就好。”
楚煜愣了半秒,眼睫轻颤,蓦然松手,手中剑消失,昂首挺胸翘着尾巴离开了,背影都透着轻快。
宿云微垂首理理衣袖,亦步亦趋跟上去。
楚煜玩开心了,顿觉抄书也没那么难受,一整天都安分不少。
夜晚,繁星漫天。
屋顶一处角落,青年一身素白中衣,枕着手臂仰面躺着,胸口趴着只红狐慵懒舔爪,黑蛟盘缠在他颈侧十分惬意。
他白天表现良好,晚上得以放风。
京城正值盛夏,气温像要将人灼化,待在屋里不如出来透气。
习习凉风扫过,卷走空气中的燥意。
细微的瓦片声一动,狐狸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利落化作女相枕在他身旁,没敢直接来靠他胸口,睁着水润的眸看他。
楚煜:“……”
狐狸整这死出来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楚煜转头看去:“呦,国师你也来乘凉呢?”
宿云微沉稳步来,很直接地抬手将他身边的狐狸打回原型,隔空拎着后颈软肉提起。
楚煜当即起身,扬手打断他的控制,一手前伸刚好接住落下的狐狸。
“冰属性火气还这么大呢?见面就切磋。”
狐狸委屈巴巴地趴在他前胸,嘤嘤嘤叫着,如泣如诉。
楚煜听着眉心一跳,满脸黑线,拍拍它:“你也别装了。”
狐狸止声装死,把头埋进他臂弯里。
楚煜重新坐下来,顺手将狐狸收进戒指内,黑蛟看完闹剧游曳过来缠上他腰,绕了两圈最后从胸前探头贴在他颈侧。
盘缠完全是蛇类的本能,黑色的鳞片细腻润滑,还很凉快,夏天楚煜也乐意让它缠着。
宿云微在他身边坐下,“朝中近日在商议立储。”
楚煜一抬下颌,“我知道。”
当今皇帝已近暮年,膝下几个皇子都没成亲生子就罢了,还没人愿意回来继位,当真是乱套了。
“你怎么想的?”
楚煜无聊地摸着黑蛟脑袋,笑音问:“要是我有兴趣,你帮我造反吗?”
宿云微视线在他颈侧,黑蛟被主人摸得很舒服,眯着竖瞳,纤长蛇身不自觉收紧,勒在素白中衣上,勾勒出精壮腰身,很是扎眼。
“若是你想。”
宿云微只说这四字,剩下的都心知肚明。
楚煜稀奇地看他一眼,道:“算了,没兴趣。”
皇族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皇帝不能是修士。也就是说,修炼的皇子都与储位无缘,长生和权力只能二选一。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直接从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选一个,反倒还勉强将楚煜划到待选中的原因。
所有人都以为三皇子楚煜是凡人,偏偏楚煜现在纨绔名声在外,难当大任,就只剩下一个独苗苗楚云。
皇后和端妃还在宫里,势必不会让楚云轻易继位。
说到底,一切都得看龙椅上那人愿不愿意为两个中意的儿子打破规矩。
楚煜手里一空,是黑蛟不知怎地突然滑下,自己回剑里了,仿佛受到惊吓一般。
手僵在半空:“?”
楚煜看着手背亮起又消失的剑纹乐道:“怎么了你,这么凉快不愿意给我降降暑气?”
宿云微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楚煜狐疑扫过宿云微一眼,但觉得他不是个会跟剑灵计较的人,本来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宿云微针对狐狸尚有迹可循,无非就是狐狸主动挑衅还爱用女相与楚煜玩闹。
针对黑蛟就没道理,一条公蛇而已,又不化形。
楚煜想明白,又照原来的样子枕着手臂寻个舒服的角度躺下了。
“回屋里睡,夜里风冷。”
楚煜充耳不闻,“我个大活人还能冻死不成?”
“三殿下不会死,只是病了我无法向陛下交代。”
“这简单,”楚煜翻个身支着头看他:“你放我一马,我去其他地方玩,你就说我在你这里得了。”
宿云微垂下视线看他:“不行。”
楚煜又躺回去了。
宿云微就安静守在他身边。
如果说楚煜是个犟种,那宿云微就是比他更犟的犟种。
两人就这么一躺一坐了大半宿。
楚煜一开始以为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走,没想到他会跟自己犟个大半夜。
并且目光始终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楚煜郁闷道:“你守着我做什么,换个人不行吗?”
宿云微认真道:“不行。”
“只能是你。”
这番话似乎变了味道。
楚煜用手盖了盖眼睛,心口发酸。
克制者一旦炽热起来,全心给予的爱意无人能抵挡。像是冬天里的雪,一捧热水下去,白烟升腾,总归会有痕迹的。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最大的难题,比前世任何一次阻碍都大。看不见,摸不着,堵在心里酸涩难耐,总会受到影响。
凡人之躯的七情六欲当真是……惑人心神。
楚煜率先妥协,起身一言不发地直接跳楼。
轻巧落到地面,他仰头对上面的宿云微摆摆手,回客房睡了。
宿云微立在月下,衣袍发丝随长风摇曳,银辉落在那双眸子里,恍然间像是盖了层雪。
……
楚煜老实了很久。
主要是现在在宿云微面前他闹不了。
那股子异样的气氛模糊不清地卡在两人间,让他没法如往常一般随意玩笑。
他心知不能吊着人,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坚决些,相处该有分寸。
可无论他如何刻意拉开距离,规矩言谈,宿云微都毫无察觉一般。
吃食和住处皆是按他的喜好来,要是提到想要什么,不出半日东西就会到他桌上。
顺毛呼噜给他照顾得服服贴贴。
楚煜有时候甚至怀疑,此刻哪怕他指着一头鹿说是马,宿云微都会点头。
太诡异了。
楚煜想想就鸡皮疙瘩起一身,这也太不像宿云微了。
难不成真是让夺舍了?
他发呆的时间太长,狐狸撒娇过来蹭他手,眼眸亮晶晶:“尊主,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楚煜回神接着抚摸两把,托腮道:“我在想是不是该给皇子府找个女主人了。”
狐狸:“……?”
“尊主,你觉得我如何?”它很快调整表情星星眼道:“不管你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我都可以!”
楚煜失笑,轻轻摇头:“别闹。”
“我难道不合适吗?”它贴着楚煜的掌心蹭。
楚煜心不在焉地揉着它柔软的皮毛,垂首凑近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千晏,这些手段没用,你上一世就知道的。”
狐狸身子一僵,恍惚间有种所做一切都暴露在楚煜面前的错觉。
“尊主……”它四肢伏地,以一种臣服的姿态讨好地去舔楚煜的手指。
楚煜不再管它,撤手翻书。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右侧距他不远书柜前站着的人身上。
这么说,总该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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