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看看吧。”
桌上放着一件用布巾包得严实的物什,倾陌扬了扬下巴对夙渊道。
都不用猜,光看形状便能得知这是一架古琴。夙渊笑容夹杂了点苦涩,“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生辰礼?”
“世间绝无仅有,他送我琴谱,我回送他琴,日后我们也算是知音了。”
好一个知音,夙渊不敢想抱着一架琴到一个再也不能弹琴的乐师面前,会被揍得如何凄惨。
倾陌看出他的为难,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琴是我精心改良过的,三岁小儿都能弹出声响,说不定此番能让他重拾信心,高兴了给你再奏一曲。”
夙渊预感自己真的要挨“奏”了。
烟云阁今日生意不错,冷清的大堂少说填了两三成的座位,萱儿从后房出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些人都是为她而来的,只因传闻许久不曾碰琴的萱儿姑娘昨日竟为某位客人弹了一曲,他们都是来碰运气,幻想自己是否能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但现在萱儿出面可不是为了弹琴的,“阁主,这是后半月的账簿,其他明细晚些再给你。”
倾陌起先不以为意,翻完账簿后天都塌了,“亏损八千两?!你们杀人了?!”
杀人都不带赔这么多钱的!
客人们听见动静看了过来,萱儿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算,“大概是客人的伤药费,精神损失费以及烟云阁的修缮费用,对了,打点官府也花了不少钱。”
倾陌痛心疾首摸了摸小荷包,只摸出几钱碎银,可怜兮兮地望向夙渊。
夙渊耸肩,将自己的荷包也扔给了他,倾陌还以为他带了多少这么豪横,迫不及待打开一看,原来和他那几钱碎银不相上下。
两人都没有随身携带太多银子的习惯,若不是还住在皇城,大抵连银子都用不上。
但是倾陌也没放过夙渊这几个子,全部划拉到自己荷包里,催促萱儿现在就要明细,“别晚些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我的钱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萱儿一摊手,“腾不出空来,我今日约见了一位先生,要与他交流琴技。”
这可稀罕。
“哟,什么人这么有面子,竟能请得动我们萱儿姑娘?”
萱儿眼界清高,寻常凡夫俗子都入不了眼,仅靠金钱和容貌是很难打动她的,此人必然对乐理有不小的造诣。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萱儿点点桌上的账簿,教会倾陌认现实,“先想想这八千两何时拿出来吧。”
倾陌颓然趴在桌上,正巧这时小毛球跳了上来,摊开肚皮非要给它挠痒痒。
“嘤嘤~”
倾陌敷衍抓了几下,“别嘤嘤了,我快要破产了,不如把你卖了抵债吧。”
九尾狐是珍贵妖兽,只要能卖出手,这八千两算得了什么?
小毛球一个仰卧起坐,嗖一下收回尾巴,愤愤跑到门口作势要离家出走。
什么人呐,养不起就别养!
街上往来也热闹,卖糖糕点心的小贩卯足了劲儿吆喝招揽客人,一青衣男子怀抱着小花猫在烟云阁前驻足停留。
他见小毛球心生喜爱,弯腰一起揽进了怀里,“好可爱的小家伙呀。”
“嘤……”小毛球挤出两滴泪来,哭哭唧唧指着屋里的人诉说恶行。
流泽眉眼弯弯笑道:“你是说倾陌要把你卖了抵债?怎么会呢,他和你开玩笑的。”
“又在说我坏话!”倾陌一溜烟跑过来,将小毛球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糖糕探头探脑看了半天,后腿一蹬跟随着那条弧线也跳了出去,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伯父,您怎么过来了,是要看舞还是听曲呀?”倾陌笑容灿烂拥着流泽入座,端茶倒水那叫个麻利,将旁的客人看得一愣一愣。
这老板成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来者究竟是何身份竟叫他如此谄媚?!
“我先前在这儿认识了一位姑娘,与之相谈甚欢,约定好要听她再弹奏一曲的。”
话音刚落,萱儿便迎了上来,原来流泽便是她口中的那位先生。
以流泽的身份,何止是配得上萱儿一曲,倾陌拿着账簿把人给打发了,毛遂自荐道:“萱儿学艺不精,没我弹琴好听!伯父您想听什么我给您弹。”
抢客人还能这么抢?萱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是不是听见阁主在撒娇了?
流泽很是喜爱倾陌,这孩子一撒娇哪还有什么不依的,“既然如此,萱儿姑娘,我们不妨改日?”
“好。”萱儿点头,论说她也没有那跟阁主抢人的本事。
糖糕不像外面的野猫带有凶性,小毛球可算找着伴儿了,两只毛团儿扑在一块滚来滚去。
夙渊看着流泽和倾陌上楼的背影,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们都是自己重要非常重要的人,相处得好了他也开心。
他弯腰挠了挠糖糕的下巴,“你自己都不会舔毛,就别折腾小毛球了。”
糖糕打小就笨笨的,在家都是流泽给它梳毛,小东西在街边流浪过一段时间,笨到连抢夺食物都不会,若不是长得可爱被捡回家,恐怕不会落得好下场。
小毛球不知心情好还是怎的,一条尾巴被舔的乱七八糟,竟也不气恼,反而大方换了一条尾巴给糖糕玩,与对待倾陌的态度截然相反。
这还是个窝里横。
…
街上铺子众多鱼龙混杂,官兵巡逻是常有的事情。
迟应倚靠在门框上闲来无事嗑瓜子,远远便望见一群官兵朝这边走了过来,起初他没在意,烟云阁花了重金打点,应当不会再来找事了。
然而官兵好像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迟应眼珠子都快瞪地上了,首先想的便是倾陌钱没给够,慌张去将人喊了下来。
——“阁主!大事不好啦!”
倾陌正在跟流泽研究琴谱,皱起眉头不耐烦拉开门,“又怎么了?”
迟应颤抖的手指着大堂内的官兵,“来者不善啊阁主,是不是咱们钱没给够……”
倾陌眼神暗了暗,“你伺候好伯父,我去会会他们。”
这伙官兵虽然气势汹汹,却不像以往那些人上来便砸闹。他们整齐有序让开一条路,身着华贵的青年走了出来。
倾陌看对方有些眼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青年温和有礼,看向在地上打滚的小毛球,“你叫倾陌对吗,我们在赌场见过。”
倾陌恍然大悟,这人是在赌场替他出头那位,还救过小毛球的命。
“小毛球,还不快来谢谢你的救命恩人。”他握着小毛球的两只前爪晃了晃,换来被咬了一口。
“倾陌,我打听到你住在此处,特来拜访。”温思宇语气诚恳,“上次一见我便知你身手不凡,今日是想请你帮个忙。”
“那这些人是……?”倾陌眼神朝他身后的官兵示意。
温思宇后知后觉让这么多官兵跟着不妥,不像是求人帮忙的,倒像是砸场子的。
他抱歉笑笑,命人都退到门外守着。
倾陌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他,“说吧,想请我帮什么忙?”
温思宇开门见山,“在下温思宇,你应当听说过我。”
当今皇帝膝下子嗣甚少,除太子温思锦以外,便是面前这位二皇子温思宇了。
倾陌自然听说过他,“让我猜猜,你碰见的事与妖兽有关?”
“没错,是我皇兄。”温思宇垂下眼睫,“自那妖兽拍卖以后,父皇便下令严查宫内私自豢养妖兽之人,皇兄本是不干涉的,可是……”
可是近日,他的手下汇报东宫夜里总是会传出一阵歌声。
“你怎就确定那歌声出自妖?”单拿这虚无缥缈的证据就想给太子定罪,连倾陌这惯会耍赖之人都觉得荒唐。
“我听过,那是鲛人的歌声。”温思宇直接挑明了意图,“正因没有确凿证据,我才想请你入宫调查。”
“这事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你得去找幻灵司。”
他自然知道妖都归幻灵司管,至于为何要多方打探找上倾陌,不过是埋在心底那抹羞于启齿的情愫。
今日之前,温思宇和倾陌一共才见过两面,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可不知怎的,那双狡黠又纯净的桃花眸夜夜入他的梦。
他声音小到自己几乎都不曾听清,“我……就是想请你去。”
二楼走廊,夙渊负手而立,周身冷冽的气势掩盖了习惯多年的温柔。
出神之际,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上。
“……父亲。”
流泽揶揄,“米糕吃醋了?”
夙渊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
“倾陌生辰就快到了,你们进展得如何了?”
凤眸冷冷扫过坐在倾陌对面那青年,夙渊踌躇着不该怎么开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个生辰。”
“不记得也好,不然该难过了。”
流泽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绣线精美,“出门没带多少银子,我听倾陌最近好像遇到些困难,你先把这些给他,剩下的让你兄长从月钱里补。”
夙渊接过荷包哭笑不得,“他缺的不是钱,是安全感。”
上回他给倾陌的百两黄金还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再说流泽送他的东西根本就不舍得用,跟埋骨头的小狗似的,一张帕子都要悉心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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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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