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当然是外国人。”达芙妮肯定的说,“难道您以为我会认错自己的国民吗,父亲?”达芙妮向坐在对面的国王,她的父亲,挑了挑眉。
亚当轻轻的把茶杯放回餐桌,他知道他的未婚妻没有坏心思,也绝不可能挑衅她最爱的父亲,可假如国王会错了意,他得……
“哈哈,”国王大笑,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王储,他骄傲的女儿,自信的问道,“说说看为什么?〞
这种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达芙妮脱口而出:“因为头发和鼻子,红头发的人在我们这儿住在西北方的高山上,鼻头圆而翘,但那两位小姐的鼻子一个圆润,一个挺拔。”
亚当转过头,达芙妮的浓密的金发就像阳光下的麦穗,她没有看他,直勾勾的眼神较真的望向她的父亲,下巴微微上扬,有一些娇纵但更多的是得意,活脱脱的一只小狮子。
尤瑞卡的努力失败了。
她有些遗憾,更多的是沮丧,这些日子的胜利让她有些飘飘然了,让她差点忘了她是个多么普通的人。
不过一次简单的失败还不足以将她打倒,在尤瑞卡前18年的生命里,绝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坚硬的地面上行走,偶尔踩上不属于自己的柔软沙滩会给她带来快乐,不过坚实的土地更能让她安心。
何况,就像那位不苟言笑的手语老师所介绍的,她们所学的手语只是在大陆上较为普遍通行的一种,并不是绝对适用。
尤瑞卡遗憾地盯了会儿自己的脚尖,就接受了自己的无力。
塔拉莎的眼睛中映出人类少女热烈的鲜红的发丝和如太阳般闪烁的琥珀色眼睛,她喜欢红色,也喜欢阳光。
作为一条人鱼,她与她的家人们都不一样,她就像是鲸,必须在窒息前跃出水面,才能畅快的在海中嬉戏。她享受温暖的阳光带着一丝灼热照耀她的身躯,她的鱼尾,她的每一根头发。
即便当她的头发被晒干后,会出现些星星点点的白色颗粒。
“你喜欢这些吗?〞尤瑞卡问。
塔拉莎摇摇头,却发现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又一次黯淡了下去,于是她又再点了点头。
尤瑞卡试探性的问:“不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再度得到肯定,她的心情好受了不少,尤瑞卡安慰的想,哪怕是海洋的国度,也未必每一个人都会爱上大海。
塔拉莎上岸后在经历了一番新奇的体验,可是失去了声音的她也失去了交流的能力,皇宫里的人们照顾她,亚当和达芙妮时不时也会来陪她,可惜这样的日子还是有些太安静了,偏偏她的脚每走一步就会像刀割一样疼,她只能勉强去给自己找些事做。
“你……”尤瑞卡纠结了半天,在塔拉莎困惑的眼神中,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说,“想不想学认字?〞她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本色彩鲜艳的识字本,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带上的累赘,只是尤瑞卡不擅长丢东西,所以一直装在包里。
那是一本专门为孩子设计的识字书,为了方便翻阅,每一页都很厚,有些重,沉甸甸的。不过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相关物品而且每天都很无聊的塔拉莎而言,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东西了。
塔拉莎睁大眼睛,迫不及待地收下了这份宝贵的礼物,她饶有兴致地翻动起来,连看了五六页才想起自己眼下并没有可以提供的报答——她的身上没有珍珠了,她还失去了引人称赞的歌喉。
她只能看着尤瑞卡高兴的冲她笑笑,然后跟随其他女仆一起离开。
温馨的下午茶时间结束,婚期将近,国王和王后都有许多事情要忙,达芙妮和亚当各自跟随在他们身后进行学习。
“亚当,”皇后看着认真核对宾客名单的王子轻轻地唤道,沉浸在工作中的年轻人困惑的抬起头,对上一双慈爱的眼睛,“那对父女可真像,对吧。有时看着达芙妮,我会不自觉的想起他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你绝对想不到,他们两个无论是举止、言行还是脾气,都越来越像了。”
亚当放下了手中的羽毛,将它搁置在桌案上,他的未婚妻的母亲显然有话要对他说。
皇后微微一笑,接着说:“我很高兴达芙妮喜欢你,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们和你的父亲合作多年,我知道你的能力。”能够独自带领团队前往异国做生意的王子,无论是性格还是才华,都毋庸置疑。
“只是达芙妮还太年轻,为了成为合格的国王,她还需要一段历练。”皇后垂下眼,透过窗帘看向外面的花园,繁茂的月桂树已经结束了花期,尚未成熟的果实隐藏在阴影中,于盛夏的盎然绿意中于枝叶间成长。她转过身语重心长的说道,“结婚后,你们会有一段漫长的旅程,答应我,多给她一些机会,好吗?”
不同于国王的威严,皇后总是一副母亲的样子,她眼中的慈爱远远超过了威严,但现在看着亚当的,却是一位皇后的眼睛。“当然,”伴随着石英钟的滴答声,亚当听见自己说,“我会的,殿下。〞
他是如此的爱她,爱那耀眼的金发,爱那勇敢热烈的女孩,爱那自信果敢的公主,他会和这头可爱的小狮子一起走到成为首领的那天。
拿到报酬,尤瑞卡认为自己也该离开了,拜热情的公主所赐,她第一次体验到住在皇宫里的感觉。这座宫殿富丽堂皇,说真的,那是即便在梦里,尤瑞卡也想象不到的繁华。但她并不是为了这些而启程的,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而停留。
可她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从遥远的世界尽头转寄来的信。
拆开那封信,尤瑞卡突然想到,她只剩下两个月零二十天的时间了。
啪——啪——
浪花与礁石撞击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传来,在这狭长的国土上有一半的人民生活在酸咸的海风中,往来的商船将货品卸下又装载,短暂的停留后是漫长的孤独,巨大的航帆引领船员们为廉价的商品找到合适的买家,为贱卖的货物编织高贵的身世。
塔拉莎轻轻敲开门,她很喜欢尤瑞卡,听她说话或是上课都让她愉快。她是个聪明的学生,已经可以写出简单的句子了。
“塔拉莎。”
“我要走了。〞
尤瑞卡不敢去看那双可爱的蓝眼睛,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不希望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因此而产生的失落。
‘为什么?’塔拉莎在本子上写道。
“我……〞房间里只有塔拉莎,那个特别的女孩,尤瑞卡不想向大海撒谎,可她自己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或许是因为,时间有限,而我有一件必须要找到的东西。”
这听起来可真像是谎言。
尤瑞卡感觉她的胸口处仿佛误闯进了一只蝴蝶,它上下飞舞,左右乱撞,却迟迟不肯离去。
好吧,没关系。尤瑞卡咬着唇下的软肉,自暴自弃地想,她还没有教塔拉莎学习过骗子、谎言一类的词,她最多只会得到一句轻飘飘的,我不相信。
仅此而已。
‘是灵魂吗?’
在那简陋的审判书上,尤瑞卡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宣言——灵魂?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塔拉莎。
她情不自禁的思考。
在那片激越的、仿佛找到了同类的海洋面前,她无法不坦诚。
尤瑞卡说:“我不知道。或许和这差不多,或许还要更少一些,也有可能远不止于此。”
‘祝福你。’
塔拉莎抱住了她的朋友。
尤瑞卡在婚礼举办的前一天离开了这座建立在海上的王国,金粉一样的沙滩有着摄人心魂的魅力,无穷无尽的大海怀抱着永恒的秘密,她知道自己一定将错过些珍贵的东西,可尤瑞卡依旧选择了向前。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错过这场隆重的婚礼。接连几次的失败后尤瑞卡决定放弃与商队同行,她抬头看着街市上为公主的婚礼接踵而至的行队,叹息了一口,转身拐进了租凭场,她要挑一匹小马与自己一起上路。
“我希望挑一匹温驯的小马……是的,不用太快……我会向东走……”
“假如要向东走,你大可以等翻过了东北部的高山再去挑选一匹合适的马。”尤瑞卡寻着声音转过头,说话的是一位黑头发的小姐,她看起来风尘仆仆,穿着与马场格格不入的黑色裙装,像是位不幸落魄的贵族。这位小姐毫不羞涩的对上尤瑞卡的眼睛,眼神中闪着尖锐的光,丝毫不介意自己此时的尴尬,她摊开手直白的说:“我是从那过来的,那座山的路很陡,马根本跑不起来。”
“噢……”尤瑞卡拘谨的点点头,她很少和这样强势的人打交道,“那您觉得东边的景色怎么样?”
“不怎么样。”阿戴尔昂着头,自认为客观地说,“但是高山后面的国王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在傻子治理下的王国怎么可能繁荣昌盛呢?〞她的下巴看起来相当锐利,而且紧绷,十分的盛气凌人。
尤瑞卡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她尴尬地讪笑着,两手不自在的抚摸着身旁黑马的脖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我们该上路了。”补充了足够多的物资,罗兰回到与卡斯帕和阿戴尔分别的地点,面对突然出现的尤瑞卡,他露出了谨慎的表情,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尤瑞卡看着那标准的骑士打扮的男子,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她本想借此机会直接离开,可她刚刚结识的这位贵族小姐似乎格外的不待见自己的伙伴,就像是没有听见对方说的话一样,自顾自的朝她说:“你是在进行旅行吧,要我说,你不如干脆朝西北走,哪怕你的骑术再烂,只要不摔下马,5天的时间足够你到沙漠看看了。”
“呃……”尤瑞卡面露难色,显然那位古怪的“殿下”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了。
察觉到了女孩的抗拒,阿戴尔善解人意的说:“你对沙漠不感兴趣?那不如就向北走吧,虽然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能看到雪山也很不错。〞她半眯着眼,挑剔的打量着那一看就毫无规划的女孩,“你一定要继续向东走吗?恕我直言,那你只会见到一座小小的岛国,它与这里毫无区别,甚至还更糟。”
“啊,谢谢您。”尤瑞卡只想尽早结束这段荒唐的对话,她说,“我决定向西走。”她转了转眼睛,回忆着地图上的内容,“听说那里离龙的巢穴很近,应该还蛮有意思的……〞尤瑞卡绷紧了腿上的肌肉,她认为眼前这位挑剔的小姐一定会为她的异想天开而不满。
令她没想到的是,阿戴尔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就不再开口了。
尤瑞卡趁机告别了阿戴尔,快步逃离了这段尴尬的谈话。
“卡斯帕!”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同伴,罗兰小声训斥道,“你去哪里了?你应该寸步不离的守护公主殿下!”他微皱眉头,眼中全是对同伴玩忽职守的愤怒。
卡斯帕看着罗兰因为不满而绷紧的下颚,轻轻的点了点头。
“哈——”阿戴尔短促的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引得两位骑士的注意,她对这两位光荣而伟大的骑士不抱好感,这一点队伍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支所谓背负了国家存亡命运的队伍只有两名骑士和一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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