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迹和王亮行走在客栈前的那一条商业街,宝叔规矩地追随在他们身后,叫卖糖葫芦的商贩今日喊得格外大声 。
“原来温兄也是富贵人家,看不出来唉。”王亮衷心说道。
温迹轻轻笑了笑:“书香门第,算不上富贵,宝叔家里贫苦,与家父是故交,服侍至今。”
“啊!”王亮回头看了看宝叔,终于瞪着眼,懂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失礼失礼!”
温迹弯着眼看着他:“宝叔也算是看着我和顾天涯两个发小长大的,在诸事多有照顾与帮助,属实辛苦。”
一句话把之前宝叔对王亮说过的话圆了回去,三人之间的身份,关系立刻就被串联了起来 。
真是厉害!
宝叔跟在后面沉默着,内心却把温迹夸了个遍。
“确实辛苦。”
王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天涯兄……”
温迹闭着眼笑,折扇轻点前额,佯装苦恼:“他竟然弃了科举,这个做法真是……”
王亮皱着眉头:“真是什么?”
“科举才是正道啊。”他回答。
“男儿若是不能入朝为官,这一生又有何意义?”温迹眯着眼,微皱了皱鼻,一副鄙夷模样。
王亮的眉头皱得愈发深。
脑中回想到的,是顾涯潇洒不羁,自由自在的模样。
“日后若有意,可与我一同经商 ,所以房费顾某垫了!”
……
顾涯的话浮现在脑中,他悄悄攥紧了拳头 。
温迹神色依旧:“他如此这般,又怎对得起显赫家世,又怎对得起书香家世,又怎……”
“够了!”王亮忍不住出声喝止 ,最后反应过来 ,踌躇了片刻 ,又皱着眉补道:“是我失礼。”
他回过头,却见宝叔和温迹两个人同时看着自己,表情各有深意。
王亮闭了闭眼,强硬解释道 :“不是,我并非认为科举不好,而是……”
宝叔递过来一串糖葫芦笑着说道 :“恭喜你救了自己。”
他内心默默接道:“也杀死了曾经的自己。”
王亮有些错愕 ,下意识接过糖葫芦:“啊?”
“发小之计,我等只是履行者 。”温迹闭合的折扇轻点了点自己微笑的唇角 。
王亮过了好一会才去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各位友人,为自己思想精心准备的一场洗礼。
他看着手上“无故”出现的糖葫芦,眼眶又有些发酸。
温迹像是没有看到他微红的眼光和鼻尖 ,自顾自吃着糖葫芦,还不忘叮嘱宝叔:“您记得少吃一点,戒糖,戒高盐高油 ,记得买多一串,我回去吃。”
王亮却抢先一步回答 :“我去!”
温迹故作诧异看他。
“你就在此地等我 ,我去去就回 !”他转身之时 ,再也把持不住,清泪划过脸庞,留下泪渍,落下的泪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
在他身后 ,宝叔和温迹神色柔和 ,会心一笑。
——
顾添回到家里 ,先是睡足了时间,把精神补够了 ,待他起来之时,是某日的日上三竿。
顾添活动着僵硬的肢体,垂着眼道:“阿权。”
门口传来响动 ,有人缓步走至他的床前,单膝跪地:“二公子。”
顾添支着下巴看他:“这几日无事?”
“无事,一切安好。”
顾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提起:“我要设晏,以我生辰之名。”
他抬眼看向顾添。
这人肤色白净,屈膝跪地,却仍显得身高腿长。
五官好看和谐,尤其眉眼生得深刻漂亮。
这个人便是阿权,顾添的贴身家仆。
“公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相信老爷不会反对 。”
顾添眯了眯眼:“你不觉得奇怪 ?”
阿权又垂了眼 ,没有回答。
“生辰晏,又何须以生辰之名?你看出来了 ,才会说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轻抬起他的下巴,儒雅俊朗的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
“生辰晏按惯例操办,只是邀请的宾客,由我来定 。 ”
阿权顺从地点了点头 。
“然后,你去帮我查一查当年唐厉构陷国师一案的细枝末节,任何一丝细节都不可放过。 ”
“重点关注于私生子的谣言上。”
阿权顿了顿,抬眼看着他,眼眸深邃如夜:“遵命。”
“邀请的宾客,今夜我给你名单 ,生辰在后日,与放榜同日。”
顾添看着注视自下的阿权,如往常一般,笑的儒雅 :“真是个特殊的日子。”
阿权站起身,垂眸注视了他片刻,点了点头,出了房门。
……
当夜,一封封明黄色烫着金线的请柬被拟定,陆陆续续被送出顾府。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桌上精致的请柬在阳光下四散光芒,温迹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坐在对面的是兴奋的王亮和板着脸悄悄观察请柬和温迹的宝叔。
“未曾想到我竟也被邀请了…”王亮内心感慨万千,最近总是能遇到好人,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 !
温迹看着他,也点着头轻笑:“是个重情分的人 。”
宝叔内心OS开始发力: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才相处了几日,何来情分啊?”
宝叔在意识里疯狂点头 。
“果然啊,二公子善良,无论何种方面,都足以冠为“玉面状元”啊!”
“孩子,那你可真单纯。”宝叔内心持续发力。
温迹不语,挂着雷打不动的微笑,手指轻轻描摹勾勒请柬上金线的走向。
王亮叹了口气:“想必二公子科举成就必定不凡!说不定真是状元呢!”
还真说不定!
内心住着另一人格的宝叔骄傲地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微笑看向温迹,恰巧他也看了过来。
“宝叔是肚子不舒服吗 ?”温迹原本无波无澜的表情变得担忧。
“……”
放榜日来临,王亮一夜没睡,起得比去参加科举还要早 ,温迹却丝毫不慌张,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 。
考生如流汇于榜前 ,许是为了他们,今日街市的叫卖声似乎都没有往日那般激烈。
王亮是被人流挤上去的 ,在他仔细阅榜时又被人推到了另一侧 。
“王亮…”他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榜单,即使知道大概结果,他也还是想再看一看会不会有希望出现 。
“没有…”他的神情显得很失落 。
在他被挤到另一侧时,他看到了另一张榜单。
王亮,《卢师论》,第三的名次。
即便没有考中,但是这个名次依旧让他心里有了一丝慰藉。
这个名次,也总会有人看见的吧?会有人看见王亮这个名字吗?
此时他又被挤到了主榜面前 ,这才想起来还没有看看这届的状元是谁 。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位状元也许姓“顾”了 ,但他还是想看看状元金光闪闪,登于榜首的名字。
只见那顶端的名字 ,并非顾姓,而是大写的 “温”。
“啊…”王亮被震惊到了 ,状元并非顾添,他位于状元之下,是为榜眼。
温迹与宝叔迟迟赶来,也不着急挤到榜前 ,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这幅景象。
有人哀惋,有人振奋。
“不去看看榜吗状元?”宝叔手里拿着个糖人故意调侃道。
“我们是实体入墓幻,最好别乱吃东西 ,尤其是糖 。”温迹拢着袖子,面无表情:“否则回到现实,就是三高警告。”
宝叔心虚地把糖人往后藏 ,故意扯开话题 :“哎呦,现在朝堂上可热闹了,到处都是议论“温迹”这个名字 。”
温迹点了点头 ,像是不在意般。
“唉,你不愧师承于他,你们极其相像啊 !”宝叔感叹道。
温迹低声反驳: “不。”
他抬手摩挲着孔雀羽耳坠上的白玉,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应该后悔收了我做徒弟 。”
“后悔收了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叛逆的徒弟 。
“唉…你压根就不恨他的 ,你现在的做法不就是……”
温迹冷着脸,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
一声长长的叹息 。
他抬头望向天空,冷笑一声:“迂腐。”
宝叔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下午是要去赴顾添的生辰宴吗。”
温迹勾着唇,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坏 :“是啊,可是这宴会 ,藏了多深的水呢 ?”
“唉,这人表面看上去温和,内心极有城府 !需得小心啊!”
“不,其实我认得他 。”温迹道。
宝叔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有城府的,不一定是反派……行了,我们走 。”温迹话说了一半,突然拍了拍宝叔的肩。
王亮已经退到了一边,有些神伤,而在此时,墓怨中的某个角色也出场了 。
是那个收他做教授先生的富豪 ,他徘徊在榜周围,到处询问着考生。
“打扰,敢问您可识得那《卢师论》的榜前三甲 ?”
“打扰,您……”
富豪的手拍过一个接着一个考生的肩,那手离王亮越来越近。
可终究是被人抢先了 。
“王兄?”温迹笑着,手上却微使了些力气,将他往边上引 。
王亮被吓了一跳,看见是他 ,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眼里噙着泪 :“温兄,真没想到,啊不是,只是没有料你如此厉害,完全不像我,你……”
“所以呢?”他如沐春风地笑着 。“所以王兄,又要否决你自己了吗?”
似乎没有人想到他会直接这样问出来 ,连宝叔都有些吃惊 。
王亮有一瞬的错愕 ,笑着流了泪,眼瞳微颤着:“这是事实。”
温迹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宝叔无故地生了些担忧 ,不知是因为情绪有些不对头的温迹,还是刚刚受了冲击的王亮。
可王亮笑着流着泪道:“可我的《卢师论》是榜前三甲!很厉害了!刚才有个富豪找到我,问我榜前三甲是谁,要请回家里去当教书先生 ,我没说 ,等着天涯兄呢 !”
原来,富豪已经找过他了。
温迹顿在原地,最后拍了拍他的肩 ,真诚地笑了笑 。
“恭喜。”
宝叔内心长舒一口气 。
解怨解怨,就是这般解啊,多厉害啊……他的目光投射在温迹身上。
深不可测,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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