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梧桐叶被打扫的很干净,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叶隙星星点点落在地上,斑驳陆离。
他们还没有跨入院内,堂里的几个人就急忙冲了过来。
乔东东先是泪撒门口:“老板!东大院是我扫的!蟑螂是我杀的!袜子是我洗的!清媛妹子是我哄的!”
身后传来屋子里曾老不甘心的怒吼:“你小子净撒谎,明明都是我杀的蟑螂!那蟑螂药还是我买的!”
顾涯看着远远跑过来的乔东东,忽然想起了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和他一样跳脱的关延,就像当初看着关延,忽然想起的他。
以为要煽情了吗?
nonono。
这位先生施舍般伸出两根手指,一脸嫌弃地止住他,并且使用超绝情商的直男大脑说出具有极高情商的话:
“一边哭去,蟑螂的怨气都沾我身上了!”
“?”乔东东就这么错开了和自己老板的拥抱。
“呜呜呜老板这对吗我是来讨赏的啊!”
紧随他其后的就是冯清媛,她也哭着,直接冲进了顾涯怀里。
顾涯没有躲开。
“哥…”她的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抓住顾涯的手臂,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上下检查着:“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啥伤没有,早说不用那么担心。”顾涯看着她,皱了皱眉:“这才几天啊,看上去跟熬了半年大夜似的这么憔悴。”他拍拍她的头:“好好照顾自己,傻孩子。”
乔东东都满脸不服气地拉着冯清玺:“哼哼哼老板偏心,只关心女同志!”
“女同志不该关心吗?你俩要是哭了,我还得送两脚。”
“我看你倒是胖了不少…啧啧啧我不在伙食很不错吧?”顾涯臭着脸来回打量着乔东东。
“哪有…”乔东东心虚。
冯清玺任由乔东东拉着,淡笑着看向他们。
过了片刻,忽然发现了什么,目光渐渐偏移。
原来是远处站立了两人。
宝叔和温迹两人都怕热,站在树荫底下,可是却恰恰和那片阳光分割开来。
只有斑驳的树影打在脸上。
“真好啊…”宝叔看着这幅场景,心里涌上一股自豪,还有一股淡淡的哀伤。
他的目光柔和,沐浴在这片柔和之下的他,连脸上凶狠的刀疤都显得如此温柔。
“长大了,不该回来的。”温迹看着看着,将这幅完美的画面悄悄定格了。
站在阴影底下的他们,是怎么想要踏入那片阳光去撕毁这幅温暖的画作呢?
宝叔看着他,重重叹了口气:“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安全,毕竟这么久了…”
清风掠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温迹抬手接过一片枯黄的树叶:“都挺好的。”
“人在长大,世界也在长大,只有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活在过去了。”他的眼神里含着微微的缱绻,却比以往任何情绪都要热烈。
宝叔像是对待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回来看看他,晚点再去找下一个小朋友了。”
“嗯…”温迹沉默了片刻,把宝叔的手打开,表情转冷:“都怪你,非来这吃饭。”
“?”
温迹就像是切换了另一种人格似的:“您老人家肚子饿的真是时候,回咱们那吃不…”
“当然不好啊,我盛情邀请唉!”顾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已经领着那一群人站到了他们所在那棵巨型梧桐树下的阴影处。
“……”温迹看着他们一时有些茫然,眨了眨眼,再次转换人格:
八风不动的社交天才加某某房地产总裁。
他挂上微笑,甚至假装习惯性想从衣兜里掏出名片:“各位好,我是此次顾通墓官的合作主顾,xx房地产总裁,温迹。”
天涯堂众人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唉…帅总裁先生!您很冷吗?”乔东东指着他身上披着的两件毛披肩,面上有些惊愕。
“现在日头烈着呢!”
闻言,顾涯也看向了温迹。
似乎是这样子,无论在哪里他都穿的比常人要多,似乎天生畏寒,无论在何处,也无论天气怎么样,总是带着些病气。
“是怕冷,身体不好,刚下了雨披着防寒防湿。”温迹摆手感谢他的关心。
绝对不是,如果是他这么说的话,那绝对另有隐情,这话只是想要拿来糊弄智利地下的乔东东罢了。
……
顾涯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弄笑了,有些无奈。
都到现实了,还对这个人这么敏感吗?
“抱歉,温总!”冯清媛脸上的泪痕未干,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面上带着些许歉意:“当初您初到天涯堂,是我一时失态无礼!还望海涵!”
温迹似乎为了显得不那么异类,将毛披肩取下,背过手,悄悄攥在了身后。
他偏头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温柔和欣赏,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没事,顾涯能够拥有像你们这样的挚友真的很好,令人艳羡。”
顾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下意识地解读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他思绪有些飘离。
啧,这人说话怎么总是一股长辈味。
宝叔看着温迹身后微微发抖的手,又想到那因为独吞墓怨反噬而愈发显阴的血,心头满是酸涩。
这般聪明,这般狡诈,这般算计的人。
在接触自己所念之人自己创造的温暖时,竟也一时失措…
“喂!”顾涯用手肘击了击乔东东:“让你备的饭菜备了没?”
乔东东开始得瑟起来:“使命必达好吧!本人亲自下厨!”
这小子虽然贪吃贪玩,但是厨艺是真的很不错,而且这本就是因为贪吃而进化出来的技能!
“很好,赏!东大院赏别人了!”
“哦耶!”乔东东贱兮兮地,一只手指着指着屋里的人:“曾老都快胖成球了,交给他交给他!”然后另一只手又指向冯清玺(因为在指向某位女同志的时候被狠狠瞪了一眼):“玺哥也是!好久没有见过东大院了,绝对怪想的!”
然后他笑看冯清玺:“是吧哥?”
可是这人的目光和注意力似乎也没有在他们身上,他也在看着温迹。
乔东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他满面疑惑:“连玺哥都开始看美男了?”
冯清媛面无表情地踩了他一脚。
怎么有人能够这么没眼力见?
顾涯看了眼挂在院中间的大时钟,然后面向众人:“时候不早了,进去吃饭吧。”
冯清媛揪着乔东东的耳朵向前走着,顾涯站在后面幸灾乐祸。
而冯清玺,则是留在了后面。
他走向温迹。
宝叔见他过来,有些警惕,悄悄把步子往温迹那挪了些。
不同于其他人带着客套礼貌的眼神,他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
凝重的感觉。
他走上前,犹豫着,轻轻拉起了温迹的手,神色带着尊敬,又有些担忧:“手很凉…”
宝叔:“?”
随后冯清玺顿了片刻,神色很认真:“我那里有副药,用了也许会好些…您愿意试试吗?”
温迹的眼神原本无波无澜,静静低着头,在他抬眼,漆黑的瞳孔接触到冯清玺澄澈的瞳色时,却微微张大了些。
片刻无言,他笑了笑,回拍了他的手:“好。”
顾涯立在他们二人前面,那个距离听不见他们说话,却见他们有交集。
“…冯清玺…温迹…”他有一瞬间是想凑过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两个人会有交集呢?
为什么这么熟稔地就拉起了手呢?
为什么那只奸诈狡猾的狐狸会露出这么柔和慈祥,毫不虚与委蛇的神色……
一定一定一定又是在伪装!这个装货!
他心里恨的牙痒痒,莫名的,特别想把眼前这个人所有的伪装都撕下来。
乔东东憋着坏,轻手轻脚走过去,然后一把拍住顾涯的肩:“bomg!顾哥看什么呢?等桃花呢?”
顾涯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动静大到甚至远处的二人都回过头来。
这其实是在乔东东意料之外的。
好的,这王八蛋小子完美撞到枪口上了 。
“我宣布东大院还是你的,你和东大院的宝贝蟑螂们一辈子缠缠绵绵吧!”顾涯如同地府里无情的判官,冷漠地下达了命令,留下石化的乔东东一个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补药啊啊啊啊啊!”
一阵熟悉的说书声传来,像是整个天涯堂另一种形式的招牌。
“那位老人家很爱说书呢。”温迹忽然说了句。
还没等站在一旁的冯清玺回答,顾涯就接话道:“曾经就是戏班子里出来的,跟个老历史学家似的,在墓幻里,也得亏他天天念叨的那些话本,一些隐埋的细节,我才能想起来。”
“这样啊…”温迹的目光探向堂内,曾老在看到他的一瞬,说书声戛然而止。
天涯堂似乎静了那么一瞬。
过了片刻,似乎响起了两声爽朗的笑,说出声又继续了。
“谁曾想!……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曾老的声音变得有些哀沉。
温迹从袖子里掏出折扇,扇穗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损坏了。
他抬手拨了拨:“坏了,该扔了。”
乔东东为了避免自己清扫东大院的悲惨命运,兢兢业业地开始上起了菜,并且像是介绍自己的儿子似的开始介绍每一道菜品!
“哎哟喂,您瞧瞧!这道菜是鲤鱼跃龙门!象征着咱们天涯堂往后福气连天!”
“哎哟呵,再瞧瞧!这道菜是双龙戏珠!象征着咱们天涯堂往后一片繁盛!”
“哎哟哟,我……”
顾涯面无表情:“再整花里胡哨的明年东大院你也包了。”
“第一道菜是清蒸鲈鱼,第二道菜是火腿炖鹌鹑…”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马上就老实了。
温迹原本想和宝叔坐在长桌的角落,结果却被顾涯拉着来到了旁边。
“你是客,客坐这。”
顾涯在批评乔东东的闲暇,又帮着招呼温迹。
等他落座后,看了他片刻,皱着眉,把他藏在身后的毛披肩拉了出来,重新给他围了回去,然后又招呼着人送来了一个暖水袋。
他把暖水袋丢给一旁的温迹,表情有些严肃。
“你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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