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弥缓缓坐起身,身上盖着的不知从哪儿来的旧衣顺着肩头滑落,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肌肤。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上半身什么都没穿,登时心跳漏了半拍,吓得一激灵,连忙把那件衣服往上拉了拉,紧紧裹住身体。
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瞥了一眼下半身,随即松了口气。
——还好,裤子还在。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慰般地吐了口气。
环顾四周,她很快找到了自己昨夜那件被水浸泡的破衣服。此刻,它正晾在树洞洞口的一根枯枝上,湿气已被清晨透进洞口的风吹散大半。衣摆处因为昨晚帮刃固定腿伤时扯出了一个大口子,如今看起来倒像是某种夸张的露脐装。
沉弥蹑手蹑脚地下床,身体一动就觉出虚弱与脱力感,但她仍坚持着,步伐细小又飞快。她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坐在对面靠树壁的刃,心里祈祷着——
千万别醒,千万别睁眼啊。
不然他就会看到一个只穿着短裤、上半身裹着破布、略显狼狈的半裸女子,从他面前走过。
沉弥搂紧身上的那件旧衣,像捂着最后的尊严,一步步挪到了洞口。她伸手,一把将晾着的衣服扯下,转过身背对着刃,动作飞快地换好。
总算是穿好了。
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只是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心思太重,沉弥转身时,竟然没看见靠着树壁,闭眼睡觉的某人已悄然换了个姿势。
此刻的刃,眼睫低垂,神情平静,像是在耐心等待她收拾妥当。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悠悠转醒”。
刃缓缓睁开眼,目光从容地落在她身上,语气淡淡:“醒了?”
沉弥点点头,心跳却不自觉漏了一拍。
她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我昨天……好像发烧就,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我应该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盯着刃的脸,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出哪怕一丝波动,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或者——昨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默不作声。
沉弥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没有明显的波澜,却沉得像夜色未散,令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觉得一个烧到能任人摆布的病人能说什么?”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那我的……”
沉弥小心翼翼地开口,脸颊还带着高烧未退的绯红,声音带着些迟疑。她话只说了一半,便自己咽了回去,话中之意昭然若揭。
“哦,衣服吗?”刃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答,“我给你脱下来的。”
“……”
沉弥瞬间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石化,脑海“嗡”的一声炸开,连呼吸都停滞了一拍。
刃见她一脸震惊,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你当时烧得厉害,要是不脱下来擦水降温,你现在连开口问我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寻常的医疗处置,甚至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尴尬。
可沉弥只觉得自己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她脑子里瞬间跳过无数画面,最后僵硬地低下头,用力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像是确认它确实已经穿回来了。
“那,谢谢你了。你……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她咬着唇,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周围静谧的环境里。
“有。”刃答得坦然,毫不掩饰。
沉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脸“唰”地红到耳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埋了个干净。
“不过,”刃慢悠悠地补了一句,“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什么。”
他语气淡然,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摸到不该摸的。”
沉弥心跳乱成一团,脑子也跟着抽风:“那你有……没有……”
话还没问完,刃就接了话茬:“几乎全身上下都摸遍了。”
沉弥:“!!!”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瞳孔地震,感觉灵魂都被这一句话从身体里拍了出去。
而刃,只是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看着她,嘴角似有若无地翘起,像是在欣赏某种“反应可爱的动物”。
他将自己的笑意藏得极深,只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微弯着,看她一点点顺着自己设好的台阶,跌进那句陷阱话里。
沉弥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上的红没褪,反倒愈烧愈烈,像被人拎着丢进火炉里。
“刃你——!!!”她几乎是炸了。
“别急,”他慢条斯理地打断她,声音低沉而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平静,“我只是用布条给你擦了身体,别自己想太多。”
他顿了顿,语气更淡:“而且,我对比我小几百岁的……小孩,不感兴趣。”
沉弥怔了一下,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神情却从窘迫转为错愕:“小……孩?”
刃并未多做解释。他的目光微微一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喂完血后,他只顾着确认她是否魔阴身化,却漏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寿命。
他这具身体早已不是凡胎,自从那一刻沾染倏忽血肉,踏入无量寿命的深渊,早已不属人类的范畴。
那么,她呢?
她吞下了他的血,会不会也因此,被不可逆地……改变?
他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带明显情绪,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沉思。
“你现在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吗?”
他声音平静,却低得几不可闻,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试探。
沉弥一愣,正低头理着衣襟的手顿了顿,抬眸望向他:“不舒服?倒也没有……就是感觉,好像身上有点轻。”
她皱了皱眉,像是在认真回忆,“头也不晕了,反而精神得有些奇怪。还有……我昨晚不是烧得挺严重的吗?可现在一点虚弱感都没有,甚至……”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好像比生病前还要有力气?”
沉弥想了想,难道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茁壮了?还是说仙舟的水土更加养人?
毕竟,地球上的种子带到太空上,再回到地面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吗?
难道自己也和种子一样,发生了“变化”?
沉弥自是想不到昨夜发生了什么,刃也没有告知她的打算。
刃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思索什么,目光却沉了几分。
果然。
那血并非无害。
他本以为,只要她能熬过去没有魔阴身化,代价过于与过往的一切不一样,可现在看来……倏忽的因子正在她体内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沉弥没察觉他的沉默异样,仍自顾自地试着活动了下手脚,又拍拍自己的脸:“不过应该没事吧?也许是发烧太久,刚退下来的缘故……”
刃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缓缓握紧了拳,骨节在指缝间绷得泛白。
——她喝下的,是能令万物生长、亦能令生灵异化的血。
这份“活着”的代价,到底会是什么,连他自己也无法断言。
他低声道:“从今天开始,若身体有任何异样,哪怕是极轻微的,也第一时间告诉我。”
沉弥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好。”
她没当回事,反倒是他的神色,认真得过分。
空气一时沉默。
片刻后,刃垂眸轻笑,语气淡淡的,像是故意在吓她,晦涩不明的说道:“毕竟,你现在的身体……说不定,已经不是原来的了。”
要么与他一样,要么只是时候未到?
刃微蹙眉心,眼底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影。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若真是后者……若她真的因此变成某种异化的存在……
他会亲手斩断这条由他自己引出的路,哪怕那是他唯一一次因为心软主动给出的机会。
他绝不会让过往的祸端重演。
思绪一顿,他抬眸看向沉弥,语气平静:“你昨天一天没吃东西,我出去找点吃的。”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别乱走,就待在这。”
沉弥怔了一下,看着他转身要走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口一紧。
“你一个人去?现在外面可能还有追兵,贸然出去……很危险吧?”她脱口而出,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担忧。
刃脚步未停,只是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你来说,是。”
言下之意,他不是她,不需要担心,也不值得她在意、比较。
沉弥一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算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活该她多嘴。
“那行,你早点回来。”沉弥还是嘱咐了一句。
“嗯。”刃低声应了一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比起最开始的冷冰冰,他现在的态度已经算是高了好几个温度的。
经历了那么多,在他心里自己应该有些不一样吧?
沉弥望着刃远去的背影,心中悄悄生出这个念头。她没有说出口,只在心底轻轻想了一下,随后便默默低下了头。
现在,洞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沉弥盘腿坐下,闭上眼,努力回忆起梦里那个系统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大致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正在缓缓崩坏,而她,是那个必须完成“攻略”任务的人,唯有如此,才能拯救丹恒、景元,还有……刃。
这时,沉弥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的景元,满身伤痕,跪在遍布碎石的地面上,眼神空洞,仿佛在拼尽最后的力气捍卫着什么。丹恒则如同提线木偶,被困在永无止境的场景中反复挣扎,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逃脱。
那些画面并不模糊,反而清晰得可怕,仿佛就在她眼前上演。
沉弥猛地打了个寒颤,后背一阵凉意袭来。她怔怔坐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几乎让她窒息的念头——
不会吧……那些梦,难道就是他们未来的结局?
如果真如系统所说,这个世界正在崩坏,而他们注定走向那样的命运,那百年之后,登上星穹列车的“开拓者”根本不会遇见他们,早已身死,何来的后续?
她曾在游戏里经历的那些温柔与并肩作战的日子,又算什么?那些陪她走过漫长剧情的他们,岂不是到最后查无此人?
如果他们的结局真是如此,那她现在所站的位置,是不是正处在可以改变的分叉点?
不行,她不允许系统说的事情发生。
来晚了来晚了!!!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清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