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向东行八里,在偏僻的竹林中,伫立着一间隐于阴暗处的、破烂不堪的茅屋。
本就是无人踏足之地,处处弥漫着一片阴森诡异也不算异常。胯/下是高头大马的云涯环视了茅屋一圈后,翻身下马。
他手里抱着的樟木箱子,是劫匪要求的三百两黄金。带着三百两黄金,云涯单刀赴会。
其实也不算单刀赴会,因为此刻温崇明与罗峰派出的杀手,正虎视眈眈的隐匿在四周,捕捉着各种风吹草动。
在破旧木门几步外地距离,云涯停下了脚步。从地上捏起一粒石子,云涯指尖一挥,石子如同被赋予了千钧之力,瞬间穿门而过。
在“啪”的一声后,木门吱呀地开了半扇。
阳光穿不透这片茂密的竹林,因此即便木门敞开,屋内亦是昏暗一片。
仅仅只是短暂的停顿,云涯便毅然决然跨步而入。谁也不知道里头有何人何物,可只要有黎愁,他便不会后退。
与屋内黑暗形成反差的是余光中的银光,转瞬之间,云涯右手已然拔剑而起,迅速挡住从门口袭来的一刀。
伴随着一声铿锵,黑暗里的男人终于开口:“真是好身手,不过,若是想要见到黎愁,就乖乖放下剑跟我来。”
一条更为隐秘的地道,隐藏在屋内某块松动的木板下。云涯跟随着持刀的蒙面男人穿过狭窄的地道,步入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徒步了四五里,又见一间平平无奇的村居。
谁能料到在解救黎愁的途中竟是一波三折。怪不得这群人敢对黎愁下手,云涯怀抱着木箱暗自思忖。如此一来,温崇明与罗峰的埋伏便又落了空。
思索间,二人已步至门外,一想到此刻黎愁与他不过相隔一扇门,相距几步路,云涯一颗心便难以自控的忐忑。
可那劫匪却像是看透了云涯的想法,在手掌贴上门棂的那一刻,他忽然回头不怀好意道:“将剑丢下。”
对于一个剑客而言,剑就是命,可此时云涯却再次将剑交之,任由劫匪请将其弃至草丛。
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见到黎愁,见到脖颈处横着利剑的黎愁,见到狼狈不堪的黎愁。
在劫匪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在与黎愁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云涯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唤出声。
如他所想,眼前的黎愁乌发披散,原本时时刻刻要求整洁的衣衫染上了血污,显然受过一番伺候。
可比起云涯目光中难掩的痛楚,黎愁眼神却满是不可置信,他似乎没想到前来之人会是云涯,又或是没想到云涯竟敢独自前来。
“将箱子打开!快点!”在二人出神间,绑匪怒喝道。
云涯定了定神,目光在这群劫匪身上转了一圈——对方一共有三人,一个手持钢刀,负责引路。一个手持利剑,剑正横于黎愁颈处。一个佩双刀,正欲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箱子。
三人皆是蒙面,可当云涯视线落在黎愁身后那人的一双眼间时,云涯心里却是一怔。
“还在做什么,快点!”
“等等!”云涯带着箱子,身子一转,避开了劫匪伸来之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你敢跟我们谈条件?”
黎愁身后的劫匪开口,却让云涯心里的猜测更确信了几分。打开箱子,露出一角金灿,云涯语气坚定,“我只要黎愁。”
说着,云涯避开身边两个劫匪,径直上前。双手捧着沉甸甸的木箱,像是个虔诚的信者,云涯将其递到黎愁面前,递到劫持着黎愁的劫匪眼下。
三百两黄金就在眼前,任谁也无法平静。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劫匪,持剑的手也难免一颤。
只是这一颤,便叫云涯抓住了时机。
箱子倏地掉落,袖口处的短刀瞬间刺出,在眼前人惊恐之际,云涯一手扣住对方持剑之手,袖中的短刃已然划破对方双目。
手里的刀哐当落地,温热的血喷洒而出,点点鲜红落在黎愁面庞,转眼之间,形势天翻地覆。可还没等黎愁反应过来,云涯身后的怒不可遏的劫匪提刀便上。
“小心!”
在黎愁急促慌乱地提示下,云涯已然欺身而上。
一片混乱中,黎愁双手被捆,身旁还有因为痛苦而满地打滚的劫匪。见云涯还在与对方纠缠,黎愁自是心急如焚。不过,即便是以一对二,即便云涯手里只有一把毫不起眼的短刃,在与劫匪的纠缠中,云涯却丝毫不落下风。
也就是在这时,黎愁这才发现云涯的厉害之处,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对方已经疲于应对云涯,一招一式间更是破绽频出。终于,对方一个不慎下,抓住时机的云涯一刃双雕了结了二人。
手刃了劫匪的云涯并没有片刻的停歇,回头见黎愁一脸震惊,云涯顾不得身上的血污,急匆匆地搂住黎愁,“可还好?有没有受伤?”边说着,还一边从上至下摸索着黎愁,生怕眼前人少了块肉。
不知是惊还是恐,黎愁半晌说不出话,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焦急的云涯,直到云涯一手探到他大腿处,他这才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云涯掀开黎愁衣袍,低头一看,残破的素色布料黑褐一片,上面是已经凝固的血。不由得黎愁反抗,云涯一把撕开薄薄的布料,只见大腿出赫然是一个刺目的血窟窿。
是刀伤。云涯的心狠狠一抽,想来是黎愁试图逃跑时,被劫匪一刀扎中了腿。这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云涯简直恨不得这一刀扎自己身上。
“我没事……”或许是见云涯情难自控,黎愁难堪地动了动胳膊,“快帮我解开。”
一刀划断绳子,重新获得自由的黎愁松了松胳膊,目光向不远处正试图爬出屋子的劫匪一探,“快把他绑起来。”
云涯听话照做,可光绑起还不够。阴沉着脸,云涯握着手中的短刃,狠狠朝对方腿上一扎。
“啊——”又是一声痛苦的哀嚎。
解开对方的面罩,一张不算熟悉的脸,可云涯却恰好识得——眼前此人便是那日云涯在罗家见到的家仆。
怪不得当初在他追出时对方瞬间无影无踪,怪不得守卫森严的罗家能混进一名劫匪,原来如此。
可对方却还在嘴硬:“不关罗盟主的事,是我们自己……”
云涯一脚踹在其腹部,“我等着你在他面前亲口承认。”
三个劫匪,只余一个半死不活,云涯将他绑在桌角处,又当着黎愁的面打开了樟木箱子。将置于上层的金子拾出装好,剩余的石块便被云涯毫不犹豫地弃之。
见状,黎愁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不发一语。
云涯怀里揣着金子,背对着黎愁蹲下,用不容拒绝地口吻命令道:“上来。”
这是要背他!看着云涯的肩背,黎愁诧异的同时又有些不合时宜的恼怒,“我自己可以,”说着,他便支起一条好腿,颤颤巍巍地一迈。
黎愁的确是可以勉强走路,可一条负了伤的腿,要走五里到温崇明等人面前谈何容易。
云涯眼疾手快地搀扶着黎愁,在其一步一拖中,终于按捺不住弯腰俯身,双手将黎愁大腿一托。失去平衡的黎愁只能稳稳当当地趴在云涯背上。
“你……”
黎愁真是骄纵惯了,开口就是想指责,可惜云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踏出门,在荒草丛边,云涯腾出一只手,俯身将原先丢弃在此的剑拾起,而后又将其递给双手空空的黎愁,“拿着。”
这可是他的剑啊!沉默了片刻,黎愁终于接过剑,那点本不该有的火气也瞬间无影无迹,不仅如此,反而还被人揍了一拳似的,有些闷疼。
方才在屋里,他是听见劫匪叫人将剑丢下,可那时,他并未想过来人会是云涯。
难道他仅仅只是意料不到云涯会前来吗?不,其实还有很多。
除了不明白云涯为何甘愿涉险独自前来营救他外,他还想不明白云涯有如此本事为何还要一心一意追随他?
若是为了钱财,他方可在受人之托取得赎金时背信弃义而去,即便没有三百两黄金,这笔钱也够一个出手毫无节制之人挥霍一阵。不用细想,云涯在他身边,根本不可能得到这笔巨款。
但云涯明显不是为了钱财,抱着木箱子站在劫匪的面前的他便亲自证明了此点。可不为钱财又是为了什么呢?想到此,黎愁脑袋便有些晕乎。
云涯曾两次为他弃剑,一次是在二人初见时,云涯双手将剑奉上。一次是在今日,为了救他,亲自将剑丢弃。像云涯武功如此高超之人,剑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黎愁不敢猜,可现实却是,这两次都是为了他。
还有在方才二人见面时对方眼里流露的恐惧,得知他受伤时难掩的惶恐……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脑混乱间,鬼使神差地,黎愁伸手挽起云涯鬓边的一缕乌发。在感受到身下人的僵硬后,做贼心虚的黎愁口不择言:
“云,云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闻言,云涯嘴角终于挂起一抹笑。
黎愁问的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不再是问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这是感受到他的好了,云涯很愉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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