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好的指尖悬在鼠标上，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什么东西？你如何看待自己的未来？A. 非常乐观B. 比较乐观C. 一般D. 比较悲观E. 非常悲观？”这样的题目亓好看过上下二十遍，她近乎麻木的拨着鼠标敷衍的选了个C。
“检测到您频繁作答，请认真答题”
冰冷的红色提示条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紧接着，整个答题页面瞬间消失，跳转回最初的登录界面。
“我的96题！！”亓好疯的想啃电脑，她从早上9点在机房里坐到10点，她就在这100道题里反复挣扎，身旁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她，屁股都快把这张凳子捂烫了，却毫无进展。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地重新输入账号和密码，页面缓慢加载。她心里默数十秒才答一题。
“检测到您频繁作答，请认真答题”
“我……真的……”她一忍不能再忍了，一把将鼠标掼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也就差对着台上主机电脑前的老师撒泼打滚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怯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姐姐，这个怎么登啊？你能帮我一下吗？”
旁边机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低年级的低马尾女孩，几次都输错了账号位置，正拘谨地捏着一张写有账号密码的纸条，眼神里有些无助。
那声“姐姐”把她半口气噎在了嗓子眼，毕竟谁不喜欢嘴甜的小学妹呢？
她叹了口气，接过女孩手里的纸条：“当然可以”她熟练地帮女孩输入账号密码，点击登录。看着问卷加载出来，一个“好心”的念头冒了出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这次，可以换个方式实践。
“诶，我告诉你啊” 亓好身体倾向一侧，压低声音对学妹说，一副传授独门秘籍的架势。
“这种题纯属浪费时间，你就闭着眼选C，越快越好！我刚试了，选慢了还给你弹警告！”
睁眼说瞎话这个东西，她最拿手。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被她这高效的答题秘籍惊到了，但还是信了她的话，试探性地在三四题里题里飞快地点了“C”。
然后——
“检测到您频繁作答，请认真答题”
“检测到您频繁作答，请认真答题”
“检测到您频繁作答，请认真答题”
“……”
一个接一个的红色警告框弹出来，占满了屏幕，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亓好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快速点击和重复答案，就会被判定频繁作答！她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就是爱因斯坦，实践得出了真理！
女孩盯着瞬间被刷屏的电脑，嘴唇微微颤动，眼眶迅速泛红，下一秒，金豆豆就要砸下来了。
亓好心里哀嚎一声自己多管闲事帮忙还越帮越乱了，她可不想被人打上欺负老实小孩的标签，早知道就不该多嘴管别人的事。
“唉唉唉，别哭，别哭！”她手忙脚乱地安抚“你这回答慢点就行了”她生硬地转移话题，迅速把视线挪回到自己的电脑上苦命的开始答题。
仅仅过了十三分钟，身旁就传来了如释重负的呼吸声。亓好用眼角余光瞥去，那个低马尾女孩竟然已经完成了问卷，她站起身，犹豫地看了一眼亓好，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把板凳推进桌子下面，安静地离开了。
机房彻底安静下来，她环顾四周，只有她一个人了，她瞥了一眼屏幕，进度条残忍地显示着“40/100”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慌恐。估计早就上了有两节课了吧？要是自己回去偏偏碰上数学老师何小姐那催眠曲……她几乎已经想象到自己在教室后排罚站看身边的同学都投来同情的目光那凄惨的模样了……
要不是心理问卷的答题分会记在考试总成绩里面，她还至于在这儿坐这么久？
“老师……”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手举过隔板，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反而像是自言自语“您能帮我看看吗？”
无人回应。
她迟疑地站起身伸长脖子，探身望向机房前方——主机电脑后的那个座位，早已空空如也。
老登都跑路了！！
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彻底淹没。她靠在后面隔板上，对着第41题“你是否觉得自己很开心？”的题目，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指尖颤抖着，挪向选项——
B否。
亓好终于在自己血条即将清空前，卡在11点30分提交了问卷，完成了最后一道题。屏幕跳转回登录界面，显示“提交成功”的绿色弹窗在她眼里简直如同圣光。
11:30，机房深藏于食堂后段，离教学楼远有大段距离。她脑中飞速运算：全力冲刺，大概能在11:40赶到教室。
她几乎是弹射起步，风风火火往教室赶，两步台阶换作一步跨。
心里把何小姐除外的各科老师都拜了个遍——千万别是数学课！千万别是数学课！
风在耳边呼啸，走廊两侧的教室门窗里传来老师们激昂的讲课声。亓好的心怦怦直跳。她气喘吁吁地冲到距班级门口还有一米远的距离停下。
一阵极具穿透力、带着毫不掩饰怒气的女声刺破了走廊的嘈杂——完了，真是何小姐！
这一听，她心就凉了半截。她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挪到门口。
数学老师何路利，学校副校长，以雷厉风行的行事态度闻名全校，最恨学生迟到。亓好几乎已经预见到自己悲惨的下场。
何小姐正踩着她那双标志性的粗高跟，在讲台前来回踱步。她一手拿着粉笔，一手拿着前天的考试试卷，唾沫横飞地说着大道理，语气里充满了对全班“愚蠢”答案的恨铁不成钢。
“……你当学习是跟老师学的？一个二个都是只知道吃饭，不知道动脑子！！”黑板擦被她扔在铁质讲台上，震天响。
全班依旧没人敢吱声，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座位靠着教室前门的高帅看到了蹲在教室门外的亓好，没忍住笑了一声。
“高帅！你笑什么笑？！我说的东西你很好笑吗？！我训话的时候要严肃！！”不出意外，何小姐把高帅逮着批评了一顿，高帅点了点头，用手捂住了嘴，又看了一眼教室外面的亓好，用眼神示意她快进来，何小姐已经开始发飙了。
亓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站起身，试图趁何小姐转头悄无声息地溜进去，想降低存在感。
然而，何小姐的眼角余光精准地捕捉到门口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踱步声戛然而止。
怕什么来什么。
“亓好！把你八分的卷子拿着滚教室后面站着！一节课！”
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没问一句理由。
何小姐转过身，扶了扶镜框，镜片后的目光像两把冰锥，精准地钉在亓好身上，嘴里吐出来两句阴阳怪气的话。
“有些同学……不要自以为是……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天才……”
亓好脑袋嗡了一声，连忙进了教室，她能感觉到三十几道目光黏在自己背上，有同情，有震惊。
“眼睛往哪儿呢？！看题！看她是想和她一起去罚站吗？”何小姐拿着粉笔继续转身在黑板上板书，同学们又齐刷刷的低下了头。
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伸手去拿自己的试卷。动作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那个靠窗、挨着一直坏掉没修的窗户因为冷而一直空着的位子，居然有个人？！而且她才发现。
是个新面孔，很白，很瘦，梳着一丝不苟的马尾，腰背挺得板直，正低头看着手里崭新的试卷，侧脸线条清晰而冷淡。亓好弄出这么大动静，她居然连头都没抬一下。
亓好抽试卷的动作一顿。嚯，这定力…… 她心里莫名地咕哝了一句。转校生插班生还是复读生？
唉……
有同桌的日子总是会比自己坐一桌束缚的很多。之后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
就在这愣神的刹那，何小姐冰冷的声音再次劈来“亓好！需要我请你吗？！不想在后面站就站我面前来！！”
亓好一个激灵，慌忙抽出卷子，却带落了乱夹在数学书里的几张英语试题，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塞回桌肚，才认命地走到教室最后方的空地，漫不经心的拿起试卷看题。
这个世界上最催眠的东西除了摇篮曲莫过于就是数学，数学课她一般都是坐在座位上舒舒服服的打瞌睡，而今天却在教室后面站着听课，视线就没有飘到过卷子上，她偶尔转身抠一抠墙上的墙皮，或者蹲下去擦一擦自己鞋尖上的灰。
她视线从新同桌移到前排同学，又到白炽灯管，最后移到了何小姐的高跟鞋上，她记得她上个学期的时候就和之前的朋友聊过，说何小姐的高跟鞋是平均**岁小女孩的审美程度，水晶高跟鞋，上面还要镶上一个小吊坠。
天天穿着高跟鞋在水泥地板上“噔噔噔噔”再配上一个绝佳的小蓝包。她想到这有点滑稽的这一幕，连忙把唇抿成一条线，强忍着即将要哼出声的笑意，低头看卷。
“我讲到哪里了，你知道吗？”她听到声音一抬头对上的是何小姐的脸，她略带慌乱的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林研知，我讲到哪儿了？跟你同桌说说”何小姐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又移到她那个认真看卷的新同桌身上。
“第六页第二十二大题第二小问”声音不大，吐字清晰。
“听到没？听到没？二十二题！你盯着八分看是什么意思？下次再考个八分，拉我们班平均分？二班平均分都过了及格线了，你搁这儿拖什么后腿？！”何小姐卷起数学书力道不重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把卷子翻得哗哗响。第六页二十二题，那难懂的图形和线段在她眼前乱晃，根本看不进去。
“好好听，下课过来给我对着题目讲解题过程！”何小姐终于放了这句狠话。
亓好瘪瘪嘴。
讲什么过程？讲解她是如何做到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后拿到班级倒一的荣誉这个过程？
她内心腹诽，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靠窗的那个自己位置旁边。
林研知坐下之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她微低着头，握着笔的手指正在试卷边缘空白处写着什么，笔尖移动平稳迅速。
亓好忽然觉得有点不公平。凭什么自己得在这儿站着，那个新来的，还真把自己当块读书的料了……那人叫啥来着？林研知？切，灵言芝。
或许是亓好的目光停留时间太久，或许只是巧合，林研知写字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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