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只泥鳅全部累趴下了,他们将庭竹周围的藤蔓几乎削了个干净,却始终拿那些彼岸花没办法。
那些鲜红细长的花瓣一靠近心尖处,就如同触碰到了灼热的火源,一碰即燃。
数不胜数的彼岸花将庭竹的身体包裹,几乎看不出人形。
见他们继续砍除藤蔓也无济于事,庭竹的生命虽岌岌可危,但有神秘的印记替他拦着,斯年又迟迟不归,三只泥鳅决定继续向前开路。
不知用短刀砍了多少次坚硬的藤蔓,咔哒一声,一条蛇缠着一块破布滚落而出。
破布中裹着某样东西,滚落的时候破布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闪闪发光的镜面。
“是照妖银镜!斯年,殿主呢?”鳅马德急切问道。
斯年浑身脏兮兮的,血迹混杂着藤蔓的汁液,将他染成了一条黑蛇。
斯年没有回答,只是哭得厉害。
鳅法刻认得那块包裹银镜的布料:“这是殿主的貂皮!怎么回事……全是血……”
看到此物,也不需要斯年解释什么,三只泥鳅都明白了。
***
溪水冰冷刺骨,庭竹睁不开眼,却能看见溪水之外的情景。
宫白孤身站在火海之中,遍体鳞伤,全靠一根细长的铁棍支撑。
周围全是他的血迹,大火烧去了他的上衣,可怖的诅咒早就不再停留于双手双臂,而是侵蚀了他的全身。
他看到黑得发红的游蛇在他的皮肉下翻涌、撕咬,几乎要破身而出。
庭竹认出来了,这是他即将在第一百货降下神罚的时候。
他的双手早已被诅咒侵蚀得流不出一滴血,铁棍被布条直接绑在了骨架上。
无数傀儡人偶蜂拥而上,宫白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可在符咒爆炸的前一刻,他竟笑了出来。
火光席卷之后,一片血肉模糊……
随即便是贯彻的天地的神罚。
所有傀儡人偶在一瞬间化为灰烬,周围火苗攒动的势头都被拉成了慢动作。
数以万计的冤魂汇聚成了飓风般的黑雾,哀嚎恫哭响彻天地。
一阵地动之后,冤魂盘旋的状态瞬息静止。
金色的锁链从它们下方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骨中生出,将他们尽数囚住,再度关了回去。
鲜红的符文开始极速跳动,血迹从商场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被烧毁的筋脉肉皮骨重新生长。
宫白恢复如初,双眼紧闭,和当初庭竹在废墟中找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第六次神罚。
……
庭竹头痛欲裂。
画面一转,天空一片灰蒙,某处石巷中下起了绵绵细雨。
他一抬头,就见宫白一身藏青色长衫,油纸伞被刮至路边,他浑身湿透,手里握着两把短刀。
庭竹从未见过宫白如此愤怒的神情,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他的右手竟提着一把长剑……
剑尖滴落着血水,脚边有一具不知名异诡的尸首……
他无法控制自己,向前迈出脚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直直扎进了宫白的腹部……
他本想抽回长剑,宫白却徒手握住剑身,并朝要害处移动……
他手上使了些劲,用力拔出了长剑,随后轻身一跃,站上了巷边建筑的屋檐。
细雨越下越大,宫白伤口血流不止,他孤身跌坐在白墙边,血色染遍了整条石巷。
至死那双眼睛都死死瞪着自己。
第五次神罚降临。
……
痛不欲生。
有时黑衣人根本不在场,宫白在赦恕殿布阵的那次,他似乎附身到了某个殿员身上,亲眼看着他划破臂弯,以血为阵,念完咒语准备落阵之刻,他坐在阵心,用短刀熟练地向颈间的那道伤疤划去……
第四次神罚。
……
再往前,大地一片炮火纷飞,为躲避人类纷争、掠夺生存资源,野外众多异诡将目标瞄向烬落院。
纷争无从调和,宫白只身站在一众狼豺虎豹之中,异诡毫无征兆地向他发起进攻,他毫无反抗……
等那些异诡发觉他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晚了。
体内的冤魂迸发而出,将周围生灵无情吞噬,形成百米高的巨浪。
锁链将诅咒锁回身体里后,巨浪早已塑化成石像,那些异诡生前的最后一刻被永远定格,成为了高大的黑色石墙,一直延续至今,成为了人类世界与异诡界的界线……
第三次……
……
宫白躺在客栈的床榻之上,长发披散,面容憔悴,身形枯槁。
参壹好不容易才将哭丧着的参贰带出客房,房内异常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窗外的落雪声都格外清晰。
宫白缓缓闭上眼。
第二次神罚。
……
最后一次,庭竹附到了斯年的身上。
那是一片徒有绝望的雪原……
……
视线由彩色变得灰白,记忆的真实画面在庭竹的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如同烙印般刻骨铭心。
宫白对自己痛下杀手,疼的却是两个人。
心尖的烙印又在灼烧,心率在不断提高,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浑身都疼,除却心脏。
指甲在心口处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剜痕,彼岸花在敦促着他抛却人心,那是本该消逝于世的东西……
庭竹感觉他的灵魂被一分为二,在这具空荡荡的躯壳中相互撕扯。
一半属人,一半属魔。
一半想要挽留捍卫成就他如今的一切,一半想要占据毁灭这本该就不该属于他的未来。
冰冷的溪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跪坐于刀山火海指尖,视线中的一切变得抽象浑沌。
他看见,他的心口被剜出了个血洞,淋漓的手上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而他的面前,宫白神色平静,向他伸出双手。
白净修长的手指,修长和蔼的双眼,周遭的一切瞬息平息。
“把它给我吧。”
庭竹颤巍地伸出手。
当跳动的心脏落到宫白手中的一刻,刀山火海便不复存在。
庭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和空虚。
“辛苦了,你可以安息了。”
可他闭不上眼,冰冷的泪水滴落。
***
“等等!这些花怎么……”
三只泥鳅刚小心翼翼地捧起照妖银镜,想要将庭竹身上的彼岸花全部驱散。
可还没等他们掀开染血的貂皮,这些彼岸花竟先自行枯萎了。
随后,庭竹睁开了眼,双目无光。
三只泥鳅连忙收起了照妖银镜,赶忙上前确认他的情况。
“庭竹医生,你感觉如何?听得见吗?”
“你还认得我们吧?我是鳅策那啊!”
可无论三只泥鳅怎么逗,他都是那副失神的模样。
鳅策那掐起了鳅法刻:“法刻你快想想啊,你曾奶奶有没有说过这种情况啊!”
鳅法刻鱼眼直打转:“别掐了我在想了,在想了!”
鳅马德斗胆班门弄斧替他把了把脉,结果差点把鱼胆吓破。
他又不信邪地贴上庭竹的胸口……
“庭竹医生……您的心跳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鱼一蛇都被吓成了冰雕。
斯年最是惊恐,本以为是这不专业的泥鳅听错了,他化出人形冲上前,对庭竹进行了简单的体格检查。
结果……是真的。
现在的庭竹,是一具尸体。
庭竹乍然回魂,就发现面前四只诡哭得稀里哗啦的,只迷迷糊糊听见什么“别死”、“不要”的只言片语,又发觉周遭的环境竟没有先前那样寒冷了……
“原来……我真给出去了啊……”他嘴唇翕动。
他一说话,那四个跟班更是起劲:
“什么?说大声点,听不见啊!”
“你让尸体怎么大声说话?”
“啧你又在这瞎说什么?都会说话了怎么能叫尸体?!”
“他好像说‘给出去’什么的……”
真是死了都吵得他头疼,他身体一用力,强撑着坐起身。
鳅策那鳅法刻抱着斯年向后一躲:“啊啊啊啊!诈尸了!”
只见庭竹拾起地上的照妖银镜,一脸轻松地笑了笑:“对,我是诈尸了,所以趁我死透之前,赶紧找到笛高殿主吧。”
庭竹是五个诡中最高大的,他下定决心做什么其余四个是拦不住的,更何况他手上还拿着照妖银镜。
银镜的光芒比三只泥鳅头上的手电还要耀眼,镜面一照,黑色的藤蔓自动退让。
“斯年,带路吧。”庭竹回过头,语气异常平静。
斯年不好反驳什么,只好在前面带起了路。
“庭竹大夫!”鳅马德站在原地,叫住了他。
庭竹停下脚步,面色苍白:“鳅马德……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
见这泥鳅依旧无法接受,庭竹便继续道:“烬落院可以没有仙药精,斯年他跟着我已经学有所成,我又留下了这么多课题供你们去探索,如今百闻馆的医疗水平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赦恕殿不能没有笛高,这关乎到现世所有生命的安危。”
鳅马德愤愤不平,但那些抗议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噎了回去。
“好了,时间就是生命,”庭竹继续向前走去,“斯年,你边走边告诉我,你找到笛高殿主时,他的生命体征如何?”
斯年赶忙跟了上去:“我赶到的时候,颈动脉搏加速,呈代谢性加快。”
庭竹点头,脚下步伐更加迅速。
“意识尚且清晰,呼吸深且快……”
庭竹的脸色愈发难看,不知道是担心笛高的状态,还是自己的身体原因:“后背伤势如何?”
斯年答道:“没有光线我看不清楚……我只能看到殿主的体温下降明显。另外我扯貂皮包裹银镜的时候,无意触碰到,其腹背部肌肉紧绷……”
庭竹不敢松懈:“这么长时间还能保持意识,不愧是殿主,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在斯年的带领下,众诡很快来到冥界石门前。
三只泥鳅放出了飞行探照灯,这片空地早已被冥界植物占领,连照妖银镜都驱散不了,笛高跌坐在石门的右侧。
这里的一切与梦境中如出一辙,只是没了彼岸花,石门前也没有宫白。
照妖银镜一靠近石门,就有感应般地飞回到它原来的位置上,顿时光芒万丈,亮得他们根本睁不开眼。
银镜毕竟对异诡来说是有害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路要将其裹在貂皮中运输使用。
这光对那三鱼一蛇都难挨得很,对庭竹来说更是折磨。
现在的他疑似行尸走肉,银白色的光像是一把把利刃,直直往他身上戳,刀刀致命。
“庭竹医生!快趴下——”
鳅马德冲到庭竹和斯年的面前,伸出鱼鳍鱼尾,眨眼间它们变得巨大无比,挡住了那银镜的威光。
鳅法刻和鳅策那则是冲到了笛高身旁,同样化出巨大的鱼鳍鱼尾。
单薄的鳍尾终究难抵,鳅马德干脆将整个鱼身巨大化,用身体替他们挡下了镜光。
“庭竹医生……这回您可必须答应我,回去要亲自把我的皮肤粘液腺分泌障碍治好啊……”
啊……肚子疼,咕不出来了,咕只是啃了两口西瓜咕有什么错。(泪目[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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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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