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庭竹觉得自己幻听了。
“我一把老骨头还跟着你下来了……”
嗯,老骨头,在冥界一定很常见。
“平常在本草阁怎么没见你这么能睡?”
本草阁……那是什么地方?
庭竹终于睁开眼,他躺在一片平地上,头顶是无星无月的夜空。
“我……死了吗?”
下一秒,夜空中伸出个蛇头。
“没死,但快了。”那是斯年的声音。
庭竹猛地坐起身,掐住斯年的蛇脖子:“斯年?!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嘶……别晃了!都快死了怎么还这么大力气!”斯年被庭竹掐得两眼直冒金星。
冥界并未像传说中那般恐怖,起码他们着陆之处是和平的。
没有恶煞异诡冲出来将他们撕碎,也没有刀山火海那样的极端环境。
鲜红的彼岸花海将他们环绕,艳丽且致命,几缕透明色的鬼魂时不时从中飘过,并未向他们展现出敌意。
庭竹稍稍松开双手:“你也想找死吗?这里是冥界!”
斯年一连呛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我可不像你!魂魄这种东西说交出去就交出去……我惜命得很!”
庭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难道你……有办法离开这里?”
斯年化出人形,随后正了正衣领,装模作样道:“哼,臭小子,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早些年四处行医时,为自己积攒了些诡脉,结识了这里的一位判官,等你找到人魂之后,可以替我们引条道回去,否则你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听闻有了生还的希望,庭竹瞬间满血复活,先前阴霾一扫而空,差点就要抱着斯年喜极而泣:“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不在上面说!!!”
斯年拼尽全力无法将庭竹推开:“谁让你跳这么快!干饭赶死都要争第一!”
斯年依旧对庭竹目无尊卑的行为十分不满,尤其是在知晓了这小子只是个只有几十年阅历的人类,恨不得用自己的獠牙狠狠咬上几个血洞:“别高兴太早!我是能活下来,但你还不知道!真当找人魂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斯年只是话狠了些,但庭竹明白,这是在为他担心。
他其实看得出来,斯年骨子里并不同他身体一样冷血,如此惜命的诡,还敢跟在宫白身边三百年,心底还是相当重情义的。
冥界的彼岸花与现世不同,不仅开得更艳,还失去了“冥界直达单程票”的功能,因而他们可以在花海中自由穿梭。
“彼岸花是孟婆汤的原料,只要不误食,在冥界就不会有太大危害。”斯年边说边替庭竹引路。
“要是吃了会怎么样?神农尝百草应该没尝过这个。”
“人会丧失记忆,诡会魂飞魄散。”
这里四面环花,无论从哪边看都是一个样,斯年走两步就停下来观察片刻,像是在寻找某个地方。
“你来过几次冥界?”庭竹问道。
斯年正蹲着身子,在一株彼岸花根茎处的泥土里翻找着:“唉……大多是年轻的时候无意间闯进来的,那时候冥界的管束制度没那么先进,现世随便找个通灵的土地庙都能钻进来。”
“你一个平平无奇的蛇医,跑冥界做什么?”
斯年又低低地嘶了两句,似乎是不大情愿,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说出口:“那时候我医术没那么好,又见不得异诡死在我面前……就想着把死去的诡从这里拽回去。”
庭竹一怔。
斯年继续嘶嘶地刨着土,咔哒一声,似乎碰到块瓦片一样的东西,他咧嘴一笑:“终于找着了!”
他从土里挖出个陶塑小人,是个前额丰满的小老头。
庭竹蹲下身打趣道:“哟,长得还和你挺像。”
“臭小子别瞎说,这可是以前守在这的土地公公。”斯年边说,边用衣角抹去陶塑小人身上的泥土。
“以前?”
“是啊……这些花其实本该是由他们养着的,”斯年叹息,指向周围的彼岸花海,“我方才说过,现世的土地庙可以联通冥界,但现今人类到处开发,上边的土地庙一毁,这里的也逃不过。”
说罢,斯年从身上扯下两片布料,将陶塑小人小心包裹好,重新立回土里,随后起身向下个地方赶去。
陶塑小人面相和善,完全没有冥界刻板印象中那样的凶神恶煞,而这样的土地公公还有好多个,全都沉睡在花海之中。
也许,许久以前,这片花海也曾是一片欢声笑语。
庭竹默默朝土地公公拜了一拜,随后跟上斯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土地庙之后便是鬼门关,”斯年答道,“我也好久没下来过了,上次来时,我记得还有好几头凶猛的妖兽,现在只看得到野鬼,估计是幽都的管辖范围又扩大了。”
过了鬼门关之后,才称得上真正进了幽都。
茫茫花海宽阔得没有尽头,庭竹跟着斯年走了将近一个钟头,浑然不知疲倦。
虽说没有危害,但这里实在安静的诡异,带来的折磨大多是视觉和精神上的。
红的东西看久了,闭眼就是一片绿,再睁眼时险些红绿不分,彼岸花细长的花瓣恍惚间变成张牙舞爪的恶魔,几乎让庭竹精神崩溃。
平常在本草阁动不动摸鱼翘班的斯年此刻分毫未歇,庭竹不禁关切道:“斯年,你还是生魂,在这里时间长了要不要紧?”
斯年却满不在乎:“我若是在这会出问题,当初就不会跟着你跳下来。倒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万一你的人魂先一步过了奈何桥,就别想再跟着我回去。”
“我的魂魄一没脑子二没眼睛三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我们?你还是先休……”
庭竹话还没说完,就被斯年一声惊呼打断了。
“看!看前面,我们要到鬼门关了!”
庭竹顺着斯年手指的方向看去,终于,夜空终于不是一成不变的漆黑,在远处天地的交界处,朦胧泛出了一片白光。
而在那白光的底部,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空地之上,有一道漆黑的门,门的上方还闪着红光。
在经历了无尽花海带来的精神和视觉上的折磨之后,斯年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向着那道门冲了过去。
庭竹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他边追边盯着那道黑漆漆的门,鬼门关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放大,他本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哪只飘荡的野鬼。
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野鬼还在那,不是透明的。
而且身上没有诡火。
那……是个人。
斯年也很快发现了端倪。
鬼门关、人、二月初七,这三个关键词只能让他想到一个人……
斯年长嘶一声,咻的一声变回那条怂包绿蛇,钻进庭竹的红发里。
如此一来,庭竹彻底打消了那人影可能是个石像的幻想。
***
宫白只身一人站在鬼门关的牌匾之下,手中拎着两只沉甸甸的瓦罐。
他一身漆黑的丧服,略无修饰,连画衣都没穿,却不忘围上那条红色的围巾。
幽都也是与时俱进,这里的员工也是懒得动不动来此处维护建筑,就干脆将支撑门框的红漆柱子换成了不锈钢,飞檐角上的几只妖兽嘴里叼着的不是石球,而是闪着红光的信号灯。
要说上千年来一直没变的东西,也只有鬼门关中央的那扇水面一样的阵门。
宫白长吁一口气,他对进入幽都的流程再熟悉不过,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点阵门。
四周寒风四起,彼岸花被吹得沙沙作响,平静的水面从指尖向周围泛起阵阵涟漪,水晕向四周散去,幽都的喧闹声传入耳中。
而宫白依旧面无表情。
宫白正要抬脚跨进鬼门关——
“哟,美女,一个人?”
宫白停住动作,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庭竹正缓步向他走来。
宫白睁大双眼,差点把手中的瓦罐摔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庭竹轻声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宫白如此惊讶:“看来我猜得不错,只要跳入了冥界,就可以暂时摆脱你的掌控。”
宫白收回了即将踏入鬼门关的脚,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些生气:“你真是不要命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冥界不是随随便便就可来的地方!”
谁知庭竹听了这话不禁眉头舒展:“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
宫白僵硬地偏过头:“罢了,跟我来,我去找一位无常送你上去。”
说罢,他便再次跨进鬼门关。
庭竹将自己透明的双手牢牢藏在身后,凑到他耳边问道:“院长大人……幽都究竟有何要事,需要您亲自下来一趟?”
宫白回头瞪了他一眼:“松手,不关你事。”
“哟,还挺凶,”庭竹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贴得更近,“刚刚那句‘不要命了’,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宫白警惕地眯起双眼,开始上下打量这只仙药精,总觉得有哪些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你呢?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庭竹一脸贱笑地站直身子,从发间唰啦一声抽出条东西:“当然是我心地善良的助手告诉我,今日下冥界,有百分百概率刷新咱神秘莫测、无所不能、貌美如花的院长大人啦!”
宫白:“……”
斯年在庭竹手里拼命挣扎:“嘶!臭小子你竟敢……院院院长大人,您您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我哪来的胆子敢泄露您的行踪啊,其实我们来冥界另有——”
斯年话还没说完,就被庭竹塞回了红发里。
斯年:“臭小子我话还没……嘶!”
庭竹用红发把斯年的嘴缠上了。
宫白的表情更加怀疑了。
庭竹不怀好意地满脸堆笑:“别多想,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在院长本人面前玩忽悠人的把戏,宫白都懒得和他争论:“快走吧,现世的异诡不可在冥界久留。”
庭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宫白没有继续追问。
于是,二诡一人便进了幽都。
简单咕两句:
好耶!恭喜竹宝宫宝重逢!
经过本咕的缜密思考,正式决定赐予斯年四奶奶的称号!因为打字的时候经常把斯年打成四奶奶(?)
四奶奶好~四奶奶吉祥~四奶奶爱吃火龙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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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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