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饭点的时间,周存驾着带着王福明,去到一家当地中餐馆。
这一带已经被拆迁,羊肝路变成警察局,麻将馆成了一排商业街的铺子。
要排除安全隐患,店里不可能再有从前会出现挑空隔间,墙壁刷得蹭亮,还有彩灯装饰照明。
周存点了一道粉蒸肉一道泡椒鱿鱼,没再去在意王福明的饮食忌讳,只在准允对方大快朵颐的同时,约定好等会乖乖吃药。
厅内人不多,许是因为天气原因,播报地外卖接单信息倒是一条一条的。
“我以前就在住了七八年,中空有个挑高层。”周存和王福明分享,指了指天花板,“这种天是我妈最愁的,不排水啊。我最开始还得好玩,后来看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高中那会儿这边拆迁,我们租了个其他的房子,倒是不怕水淹了,就是南边那扇窗户玻璃没嵌好,距离水车又近,要是那边力大,窗户总是抖抖不停。”
“再大点就大学,大学就搬到市里去了,基本不回来了。哦,要开发那会儿,我妈想家,倒是跑得勤了些……”
周存重新提起刚才在车上给王福明吐露过的从前,回忆起又觉得自己矫情,老是重提旧事,就和嘴里化开的肥肉一样腻味。
现在才让王福明有知情权,怎么看,怎么像是卖惨。
可想着王福明不记事,还是如数念着。
菜吃了大半,话也吐完了,外面雨簌簌落下来,淅淅沥沥。
周存不在言,低头吃饭。
突然一声响,一个电动车闯进了店门的透明门帘,骑手摔倒在地,明显是地面湿漉滑倒。
店家柜台前收银的是位小姑娘,跑出来欲意扶人,劲儿不够,扶不起来。
周存起身过来,看骑手挣扎着没动静,蹲下身来探看部位照例询问,得到几次摇头否认,将人拉起来搀扶到椅凳上,想帮着骑手摘下头盔,顺势掀开帽前的挡风板。
中年男子的模样让周存愣住一瞬,称呼卡在口中,没说出口。
“我就说声音耳熟呢,没想到真是你。”周亩把头盔取下来,放在桌上,靠在椅凳上揉搓膝盖沾染上的泥灰,“回来怎么不给周亩说一声?正好这两天赢赢也在家。”
“外派,接人。”周存没法做到不理睬周亩,背过身去扶那辆倒下的外卖车,随意扯了谎,“等会就走。”
周亩看向座位上的王福明,又看回周存,压低了声音故意咳嗽,脑袋再次朝着王福明的方向起了两下,问的是周存:“还在城西蓝房子工作呢?”
“嗯。”周存闷声应下,不想透露太多。
“今年三十了吧,结婚了没有?
“没有。”
“那谈了没?赢赢谈了个女朋友,这两年就定下来了,他说要请你喝喜酒呢。”
喜酒?这让周存想起高竞名单新加的“周存”二字,不由发笑。
周亩见其笑容,还以为情绪渐进缓和许多,又转而道:“人老了总想到小时候,我和小文一块去稻田里摸鱼,她可厉害了。”
周存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周亩,店员在一旁拿了个玻璃杯,倒了一杯茶给周亩。
“你说你,一家人多大愁,有时候想着清明去探望探望,问你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小文埋在哪了。”
周存道:“海里的,海葬了。”
“怎么能——”周亩话刚起来,又猛转头,端起茶杯,举在口中,吹吹漂浮的茶叶,“她要真是喜欢,去海里也好。”
外面雨势还没算太大,夏日白昼长,回程路上更长,周存本意打道回府,被周亩出现耽搁,又摆出长辈的姿态,他实在没什么好聊下去的。
周存问:“不送餐吗?等会超时了。”
周亩不知是否真没听出周存话里的终结之意,反倒邀请起周存来:“完了完了,看下雨了,跑完了。赢赢让着我回去打包份粉蒸肉,你一块来,咱再买份泡椒鱼,我记得你小时候老喜欢了。”
周存推拒之色不变,只感觉周亩选择性的念旧讽刺,话里多了几分严肃:“我是来工作的,等会得带人回去。”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这……”周亩说着,视线再次转向王福明,只能老头的背影,“院里还能中途带人出来吃饭的?报销吗?”
“嗯。”周存不想废话,和前台接了钱,又到桌上牵起来王福明,和周亩道,“我先走了。”
他借了把伞撑着,走进雨幕中,开门率先的让王福明上了座,自己重新折返回来时,才发现周亩拉开了门口的透明帘,正在瞧他们。
“你知道赢赢回来还有事不?”周亩又与他搭话。
周存没理的,站在檐下,甩甩伞上的雨珠,重新给店家放回原位。
周亩继续说:“是姥姥不行了,说是宫颈癌晚期,医生说最多半年。”
话里的称呼,就是同周存说的。
雨幕遮住天光,视线黯淡,周存从檐下往副驾驶看去,瞧见不断洗刷的挡风玻璃和王福明模糊的轮廓。
他猜测周亩这番言论,兴许刚才是看到公车上印着的“幸福养老院”字样。
也许不是刚才,可能在进屋前就看到了,才会后续试探他是否还在蓝房子。
见周存顿住,周亩说着:“她犟啊,不肯你舅妈住一屋,现在还一个人住,这几天都是赢赢跑上跑下去给她送饭。说是想女儿了,年纪大了嘛,你妈不在的事情还瞒着她呢,见了你,心情肯定舒畅些……”
*
安置房电梯上,周存和王福明站在护栏旁,周亩按下了楼层。
“他其实可以在车里等的。”周亩道。
话里的他,自然指的是王福明。
“没事,他不喜欢在车里。”周存轻轻拍拍王福明晕车的背,又道,“我记得姥姥摇的是三楼,你们才是二十六楼。”周存道。
周亩僵硬咳嗽两声,道:“老人家精神头足的时候,喜欢在楼顶上种点菜之类的,我们就换了。”
周存忆起安置房分期时,周文的让步妥协,不由嗤笑一声,又想到自己竟真是三言两语便随同来,和她没什么两样的。
“你还没来过吧?之前想请你吃乔迁饭呢,赢赢说打不通电话。”周亩有意不让气氛尴尬,转移话题道,“你们这辈,也是该多走动,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愁。”
“是,周赢打完人后,来找我想让我开精神病诊疗证明。”周存淡淡道。
周亩:“……”
周存:“他后来拘役还是坐牢了?这怎么走动?”
周亩面上眉心皱起,笑起的嘴没收回,眼神也是怔愣霎那,便又舒展开,道:“说什么呢,你俩小时候是总不对付,长大互相帮衬着,也是应该的。”
周存没说话,对周亩父子二人的脸面无语。
即便是呛声两三句,周亩依旧再起话题,这次问的是王福明:“你是哪的?咱们谷去市里养老,还是福气大哟,子女这么孝顺。”
“我是……”王福明刚开口吐出两字,便被周存打断。
“到了。”说着,他拉着王福明往外走,再偏头问,“几号?”
“就这。”周亩往往前走,到门前停下,在掏钥匙。
棕色的门框边挂着的对联脱胶垂了一半下来,红棕色的绒质盈满灰,周亩开门伸手过去,沾满了尘。
两室一厅的小居室,意外整洁,不像是周存常接老人时候的潦倒景象,家具简易,但是干净。
电视机播放着新闻联播,声音不大,姥姥躺在木制的沙发床上,发黄的竹编扇团握在掌心,是扇着睡着的。
老太太和周存的印象中的形象没多大变化,就是皮肤颜色开始泛棕,这让嶙峋的骨头也是挺得更硬,比身下麻将块的凉席还硬。
那头葱郁黑亮的发守住了她底气,但看发质,比起周亩黑亮许多。
更惹周存注意的,是那对明亮的珍珠耳环。
还带着呢。
周亩想要去叫醒她,被周存一把拦住。
“报告单在吧?给我看看。”周存压低声音问周亩,又和王福明道,“你在沙发坐一会儿,等会咱们就走。”
“哦,对。”周亩点头,带着周存往里屋去。
里面同样干净,床铺柜子整理得井井有条。
“都说了,你舅妈经常过来打扫。”
而周亩似乎不常来打扫,在抽屉里翻阅一通,寻寻觅觅,没找到检查报告放在何处。
周存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旁的药瓶,都是些基础的老年病,再往里翻,的确有些调养身体中成药。
“我找找哈,上次收拾,忘记放哪了。”周亩边念边找。
周存去看翻出来的单子,是份打印好的离婚财产协议模板。模板把夫妻双方的财产分割开来,条条框框名列得很细致。
“你和舅妈离婚了吗?”周存问。
“拆迁那会儿呗。”周亩道。
安置房都建好四五年了,这份协议还崭新没压箱底,又如此细致,怎么看也不像是周亩夫妻的。
周存思忖之际,周亩仿若恍悟,从柜中出来,回到桌旁,把面前的协议折叠,放在了屁股兜里。
“以前的事了,没多分到房,她也不高兴,你在你别在舅妈面前说。”周亩欲盖弥彰地解释一通,又重新到壁柜旁找,“当时迁坟也是,非得要找你姥爷他们的结婚证。”
周文的迷信多少也受家庭影响,才能之后在船上和王复明同在一起。
稻米谷要开发占地,正巧是把姥爷的坟地划进去了。周亩来找周文一同拜祖迁坟,发现她病情不稳,又觉得不妥,没讨要什么,也没缠着,自己回去了。
“迁了啊,那边公墓。”周亩说着,“你姥姥还想和他埋一块呢。”
“不都是放盒子箱子里。”周存道。
“是,活人都愁地儿睡,还念着死人的床。”周亩说着,脑袋探出来,“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你舅妈放家里了。”
周存见着姥姥精神不错,房屋收拾还算整洁,不知周亩的话能信几分。当真是报告单不在,还是扯谎过来,生搬硬套存了心思。
他决定先发制人:“养老院收费贵原因在很多活动组织,这种晚期的病人参与不了,没太大必要。”
“我刚想说呢,看你专业点,自家外孙也在……”周亩没想到周存意料之外,先说起了这事,刚笑着想脱出,又被周存打断。
“国内这安宁疗护的比较少,如果你想,我能帮你找个好点,电话给你,联系就行。”
“安宁疗护,那靠谱吗?”
“就是临终关怀。”
“那不就是等于放弃治疗吗?”
周存被周亩一本正经的质问惊住,今日置身度外的嗤笑终于染了怒意:“那你现在呢?”
“……她……她在吃药啊。”周亩终于梗住,又借口,“你看到了啊,我们照顾得很好。”
话音刚落,一个激慷的男声从客厅传来:“爸,今天下雨那边约看房的人不来了。”
周存起身,探头出去,只见周赢退回屋外正在撑伞,而门口呆站着的小男孩与他面面相觑。
“今天王宁过来了,我把**接过来先住这……”周赢还在说,转头关门时才看到周存和周亩,“你……你,啊?那谁啊?”
很显然,周赢把沙发上背坐着的身影认成了周亩。
周存没理惊愕的周赢,走到玄关处,蹲在小孩面前,摸了一颗本用作晕车提神的薄荷糖,放在手心:“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没答,见糖想抓,周存及时收手,撤头时还是被划到了鼻梁。
看来不是每个小孩都和方薇一样可爱。
“我怎么教你的?不要吃别人的糖。”周赢坐在换鞋凳上,教训完的**,又去问周存,“你来干嘛?”
这动静下,姥姥饶是年老耳背,也醒来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也是瞧见了周存。
“是小存吗?”
周存起身,看一眼周赢,又转到姥姥身上。
“是小存吧!”
姥姥重复一句,话依然利落,带着竹鞭落下的力度,中气十足。
年迈者乡音中,“存”“文”夹杂不清,可母子俩并不相似,清明的眼睛断然不是认错了人。
可周存难免想起周文,她是他的母亲,姥姥的女儿,那对珍珠耳环的拥有者。能来此,他更多是念着周文的情,念着对母亲的怨和爱。
出口的话,比对周亩时轻声细语许多:“嗯,我来看您。”
“少假仁假义了,住院的时候不来看,现在跑过来。”周赢说着,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拉着小孩进次卧后,把门关上,又转身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让他来的,都是一家人。”周亩过去,拍拍周赢的手,和周存缓和道,“赢赢老听姥姥念你,也就抱怨两句,别往心理去。”
不知父子二人演的是红白脸,还是周赢当真没学到周亩圆滑的一份半点。
这对于周存是无关紧要的。
可王福明却想要教训周赢:“小鳖犊子,你老子没放屁,你隔这噗噗响呢。”
周赢早对这人疑问:“他谁啊爸!”
王福明顺着语气答:“他爸啊能是谁。”
这话成功让两对父子面面相觑。
次卧的门开了缝,探出一个脑袋,抬头对着周赢道:“爸,我作业在书包里。”
叫的是爸,率先行动的却是姥姥。
她踩着凉拖站起来,拎起沙发上的书包,错开四人,打开次卧门进去。
周存注意到她的背。
背心外露出褐色的皱皮,似有条条虫豸盘踞,一条条须线上压弯了她的背,哪怕黑发仍在料峭春风中盎然,这背早已驼成秋日的麦穗,头自然也低了。
她说:“说话小声点。”
哪怕是中气十足的警告,也缺了往日的威慑,她俨然没躲过衰老带来的地位偏移。
接下来和她预料中的情况也许很像,在周亩笑容中的三言两语中,开始划分起了她此后的归宿。
“现在工厂那边裁员,我送外卖,每天跑单子勤,赢赢回来又少,你舅妈平时进货出货也忙。”周亩说着,又坐在王福明身边,“养老院生活不错吧,小存真孝顺,还带你回来看看他成长的地方。”
这是把王福明的回答当了真,从前咒骂周文丈夫的话,估摸着连周亩自个儿都忘记了。
“这边房价多少?”周存没回周亩的话,自顾自地探查着房间的格局,走进厨房前还在问,“有五六十平吧?”
周亩跟着过去,去到厨房,又道:“等会再吃点呗,你舅妈炖了鸡汤,去乡下特意买的。”
“平时姥姥和侄子,嗯,是叫宁宁是吧?住一块?”周存问。
“也不是,老人家喜欢小孩,偶尔来陪陪。”
“喜欢小孩?”
周存重复此话不由得发笑,可惜是城市建设开发,找不到新的竹林片区,还是从前他当真该被抽的满身红痕。
“是,还念着你什么时候成家呢,绣了俩花枕头,两孙子一人一个,备着呢。”
“周赢不是再婚了吗?给他不就得了。”
周存打开了冰箱,里面成列了些剩菜,果蔬栏里的儿菜已经烂成了一摊水。
表面有人看房,自然收拾得是干净,里面就只看吃食便清楚生活质量。
“你非要这样和你舅讲话吗?”周亩的话稍稍硬起来,又想架起长辈的威严,“你妈不在,你的尽尽当小的孝道。”
周存重新关上冰箱,又探身过去,将窗户打开,外面有冷空气进来,让气氛敞亮了些。
他说:“拆迁想占这套房子,也没见得你们多待见我们,现在找我是想还回来吗?你刚才就说过了,姥姥不知道我妈不在了,这些年也不见得去找她。”
“是,要不是今个儿碰见,我也不知道你多久回来,联系也不上你。”周亩将罪责放在了周存身上,又体谅起苦情的长辈,“老人家一直觉得愧疚,是,她对小文和你是不对,但人都半截身子进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原谅是绑架的谦词。
楼层高,雨幕中有一层渺渺雾气,找不清面前的高楼。
周存只能从一个模糊中看到一处圆形,它在河床边栖息,隐匿在迷雾之中,不知有没有运作。
如若没有开发成景点拍照项目,应该早废弃了吧。他想。
霹雳的惊雷想起时,二人同时开口。
周存道:“她怎么对我,怎么对妈妈,我都记得。”
周亩道:“没必要去放大过去的痛吧,这样来惩罚自己。我看你以前的照片,也都是笑着的。”
白光霎那间将厨房照亮,周存面在明,周亩背朝窗,暗色的光影间,二人都侧身对看过来,注视着对方,又再次别开了脸。
周亩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问:“点一根吗?”
“不了。”周存后撤两步,错开周亩,从厨房门走出来,“我该走了。”
“就在这休息一晚吧,晚上开车回去,又下雨,路况不好。”
周亩见状,想要挽留,情急之下抓住周存的手臂,又在高大青年的回头后,讪讪放开了手。
“真的,以前暴雨天进城那条路老出事。”
这频率词“老”,自然也涵盖了王福明早年的车祸事故。
周存想说必须回去,又想说挽留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可他低头是周亩沾了泥灰的肩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以后也自己注意身体,别再摔了,雨天送外卖,路滑就慢点。”
肥皂厂的机械运转,裁掉这批年老的工人,只能做起了奔走的活儿,穿梭在大街小巷。
王福明坐在沙发上,剥理茶几上的花生,连皮都搓下来了,放在掌心几颗,一次性塞进嘴里。
周赢不在,姥姥不知何时出来了,和王福明坐隔一位的距离,自然地抱着一旁得绣好的“囍”字枕头,见周存出来,局促地起来看着她。
来之前,周存想问当事人癌症的问题,当下有时机,口又是难开,怕好不容易沉默地周亩的舌尖再做镰刀,“唰唰”割断仅存的麦穗,更怕自己心软被蛊惑得坠入已知的“陷阱”。
姥姥向他走进,举着紧攥着的手摊开来,是一张相片。
那是刚开麻将馆时,母子二人拍的合照,保存不当,相纸边缘已经泛黄,笑容凝结。
周存儿时照片多为团体合照,这照片是特意拍摄,之前还特意找过,以为搬家丢弃了,没想到在姥姥这里。
姥姥递出来,拉着周存的手摊开,把东西放他手心。
她说:“她不想见我就算了,东西也别落我这了。”
周存只觉刚松下的郁结气又再起,喉头被卡住,或许应该来根烟、或者口香糖、灌点水也行,总之它掉下去。
可是没有,没办法。
现在不是时候,他提醒自己:养老院必然在讨论解绑的父子关系,何必再带一个亲属再归,再将话题度拉高?
何况,出国学习、高昂床费,都需要他考虑。
贝壳到死也没吐出珍珠,被一刀剌开,取出耀眼夺目的光。
惊雷再起时,周存看到多年前的雨夜,雨点稀疏如豆。
雨声嘈杂影响病情,神经衰弱的病人增加了许多护理工作,可护士上山路乱石挡住,滞留在蓝房子的周存不得已连轴转的工作。
那阶段的周文罕见地安静,令人省心,不再追忆琐碎的童年。
也就是高强度的工作让周存的身体超负荷,沾到枕头就睡死过去,所以周文被紧急转移时,他没能第一时间到场。
奔走去时,他恰好目睹一场死亡——院里有一只蓝白色的鸟,常想着落在天台,却被凌厉的刺网拦住,最后一次它飞了网中,坠落时竟然轻得像是羽毛,树枝刮伤了它的身体,红色的血被重力的风锁在羽翼之下。
他在一片尖叫声中靠近,血迹被忧伤的大雨稀释,风声中不再有“想念母亲”的喃喃低语。
珍珠的折射光煽惑住周存,他才能回溯从前,开口时是当年周文那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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