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李鱼，思路清晰后赵衍舟等不及片刻。
江南的事情委托过祝玲之前传来的消息也够用了，不能许靖程耽误南下的工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慈幼堂本就是她的大本营，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打草惊蛇了，在不行动她怕不知何时自己进了蛇窟都不知道。
不擅长打戏的她可擅长逃跑，在叫上祝玲几个，毕竟若是家中的护卫定会让父母知晓，也不好行事。
可月色渐浓，大家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可赵衍舟却没有任何想要睡觉的心情，她去妆台前清点了首饰，揣在身上就朝着祝玲所在的地方过去。
等到从睡梦中被唤醒的祝玲，看着揣着口袋做贼一样的赵衍舟的与外面高悬的月亮，她就知道今天还没有睡醒。
关上房门准备睡一个回笼觉的时候，赵衍舟眼疾手快的从怀中掏出首饰：“亲爱的祝大侠，这些可够，不够小的可以大借款的。”
“早说嘛！”
祝玲毫不客气的将首饰收入囊中，将人邀请了进屋去：“外面的几个守卫也是给了银子吧，怪不得没有提醒我。”
“女侠放心，小的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赵衍舟嬉皮笑脸的进了房间，虽说给塞了银子，但是护卫仍旧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只是没有出声提醒罢了，只是也幸亏她信物亮的早，不然和侍卫打上一场可吃不消。
“女侠，今夜陪我去一趟慈幼堂如何？”
听到这祝玲更换便衣的手顿了一下，“这是打算冒险？那为何不直接去林家，更快一些。”
“也不算冒险吧，更何况我问过了，她不会说的。”
李家祖孙来自农户，对于眼高于顶的贵族来说，这样的人甚至都不配与他们说话，别说派遣护卫了，能找个护卫给她们派遣工作就已经看得起她了。
这是赵家的护卫盯了几天后被撤走时，父亲说的原话，父亲收买了慈幼堂的一个伙计，他说，留神盯着些就行，世家贵族的人是不会在这些人上面花太多心思，安排护卫这种事情，更是无稽之谈。
林乐知是不会说的，她第二次正面提出问题的时候，林乐知仍旧避而不答，她就已经知晓，也许是她猜错了，也许林乐知是被逼无奈，可是这些不重要。
她相信林乐知，但她也会自己去找寻真相。
她将李鱼从床榻上轻轻的带了出来，没有惊扰到旁人，夜色很美，但李鱼显然没有心思去欣赏，即便为她披上外衣，她仍是瑟瑟发抖的模样。
“小鱼，你之前说的那个布料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画，到底是什么。”
赵衍舟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出口，毕竟奇奇怪怪但风格一致的画出现在了素不相识的人手上，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李鱼沉默了好久，久到一旁的祝玲都打算换一种不怎么温和的方式了时，李鱼开口了。
“那上面不是画。”
虽然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那上面是我朋友写的自己的名字。”
赵衍舟愣了一下，也就是说这些是文字，那乐知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给李鱼传输情报。
一时间寒意涌上心头，难道她所认识的乐知一直是假的吗。
李鱼哽咽着诉说着，诉说着这么多天里面她所有的恐惧，对着一个陌生甚至有敌意的姐姐说着。
“我们不识字，这是我朋友留下的唯一东西。”
无言的伤感在此处弥漫，逃难结束后却未能在提起的名字，是她死在逃荒路上的朋友们。
“你这段时间收到过这样的字迹吗，你能认识多少，还有你们这些字是从哪来的。”
“奶奶教的，他们不让我们看书，我们就自己学，这些字都是我的朋友们写的自己的名字。”
已经干涸的血迹在略显暗沉的粗布衣上此时写的格外扎眼。
李鱼记得她们逃难的路，她们有的饿死，有的被贱卖，只为了那一捧米，她们的命不值钱，为了留下能够扎下的跟，她们这些浮萍就被贱卖了去，偷偷的跑掉的人，成为了匪寇的刀下亡魂。
离队的女孩大多下场凄凉，可不离队也活不了多久，太难了，若是没有天灾，在那个小小的村落上，是不是大家都能活下去了，即便不怎么美好，也能活下去。
她太害怕了，原以为被卖入青楼是家长的恐吓，可看到了好不容易将要抵达京城时，玉兰的父母不顾她的哭喊将她卖了过去，那是她唯一活到京城的朋友。
桂花早就死了，离开没多久她们遇上了流寇，不知被谁推搡了去，尸骨都没见到，二丫也死了，那时候大家都粮食不多了，卖妻卖女的不在少数，二丫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二丫家嫌给的价格低，讨价还价了半天却发现人跑了，等找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成为了尸体，她的父母只觉得晦气，连享福的命都没有，害的家里这笔钱没赚到，跟亏了钱一般心疼，骂骂咧咧的好半天。
她想将人埋了，可没吃饱，就那浅浅的坑她也挖不了多少，还没等到她挖的积少成多的那天，大家就走了，她也跟着一起离开。
她的许多朋友，村子里的许多人，就是这样没了的，活着好难，但是只剩下她了，她想要活下去。
她见过赵衍舟，准确来讲，她知道丞相府的小姐，因为心善的林姐姐曾经提到过她。
她有想过告诉赵小姐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可是她不能，因为奶奶说了她们不能恩将仇报，不能给恩人添麻烦。
那黑衣人对她们唯一的要求便是隐瞒自己本就乏善可陈的身世，没有侍卫守卫，没有人监视，林姐姐递过来的信件也只让她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赵衍舟摇了摇头，如出一辙的说话方式，在她提问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她确信了，这丫头一定与乐知有什么关系，“我想知道你与林乐知，也就是林府的小姐之间的关系。”
李鱼的瞳孔猛地收缩，瞪大眼睛看向面前这个十分和善的姐姐，此刻的却面色如霜，她底下了头，思考了半晌才继续说到：
“林姐姐，就是林府的小姐。她来过我们村子，她提起过赵小姐。”
赵衍舟盯着李鱼不停的抓着自己的衣摆，说话声音却仍旧很稳，十分流利，
“我们在城外流浪了一些时日后，有人找上了我的家人。”
“我还有父母兄弟。”李鱼补充到，“他们将我们分开，说是要给家里人安排活计，让我们自立谋生。”
“让我和奶娘两个没有老弱去慈幼堂讨口饭吃，他们给我指了路却不曾想路上遇到了劫匪，刚好赵小姐救了我们带我们过去。”
“那个黑衣的哥哥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暴露我们家里还有其他人。他说是怕给我们带来麻烦，且他们能力有限，救不了那么多人。”
所以她们沉默的接受了这些好意，却丝毫没去想，对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对不起。”
李鱼再也压抑不住哭腔，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对不起。”
她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对谁说着抱歉，
赵衍舟反手抱住她，希望能给她在这长夜里一些温暖。
“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偶尔奶奶会和家里人见面，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辛苦你了，小鱼。”赵衍舟笑的很温柔可声音依旧很冷，“我想要知道你和乐知最近都传信说了些什么。”
她的话直白了些，这些事情忽悠不了已经心硬如铁的林乐知，但是恐吓一个小姑娘还是有些用处的。
看着李鱼不停的哭的样子，赵衍舟叹了一口气，“我和她是朋友，我不想害她，反而若是你不说才有可能害了她。”
可无论赵衍舟怎么威逼利诱，李鱼只会哭着摇头，实在没法子了，赵衍舟甚至打算敲晕她过去准备和林乐知当场对峙。
祝玲赶忙上去劝阻，“冷静点，冷静点，姑娘还小，更何况，你自己一人能闯进去就够呛，还带个小孩，我可不希望第二天醒来后满大街都是赵家小姐是变态的事情穿出来。”
“谁！”
赵衍舟听到附近的动响马上反应了过来将李鱼挡在身后，示意着祝玲先撤。
“哎呀，我还以为衍舟会喜欢我在这里呢。”
一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带着林乐知出现在了此处，一袭夜行衣，也并不是平日里那端庄大方的样子。
“乐知，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好好交流吗？”
“可以倒是可以。”
林乐知答应的干脆，没有任何一点犹豫，完全没有白日里敷衍的模样，声音十分真挚，“但是，”
她的话锋一转，说出来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让赵衍舟回答，
“我们聊的再多有什么用呢，是你能改变赵家的态度，还是我能改变林家的方向。”
看着沉默的赵衍舟，她继续说着，“所以啊衍舟，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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