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生命神树
那吞噬之力骤然而至，仿佛早已蛰伏，专为阻挡天道的法则之威而生！就在法则威压触及地面的刹那，秘境漩涡如被无形巨口鲸吞，瞬间消弭无踪。
急速聚拢的劫云在苍穹之上疯狂咆哮、翻滚，酝酿着灭世之威。然而目标骤然消失，只余下无处宣泄的暴怒。最终只能带着满腔的愤懑与不甘，轰然坍缩，散作漫天不甘的雷霆余烬。
浮歌是被噩梦硬生生拽醒的。
接连震撼如重锤砸落，神魂创伤的痛楚未消，又遭逢秘境漩涡那狂暴蛮横的吞噬巨力，饶是她根基深厚，也抵受不住。意识被彻底撕扯淹没，沉沦得比古月、康秀更深、更久。
她猛地从矮榻上扎起！冷汗浸透薄衫，胸膛剧烈起伏。
眼前是草长莺飞，亭外是笑语喧阗。似有若无的淡淡花香萦绕周身，本该是闲适的午后。
然而，这份明媚与生机，此刻却像尖针般刺向她。
她瞳孔骤缩，指尖冰凉——这千年无惧的灵魂，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与周遭的欢愉格格不入，如同置身于一片格格不入的孤岛。
“浮歌”
“姐姐，你终于醒啦”
古月与康秀熟悉的声音将浮歌从冰冷惊悸的深渊猛地拽回。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胸腔里狂跳的心和翻涌的寒意，强作镇定地抬眼，对上了两双清澈见底、盛满纯粹关切的眼眸。
然而，出口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哑与紧绷：“我...无事。”
康秀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轻轻蹭着浮歌的衣衫，瓮声瓮气地说：“姐姐，别怕，我们现在很安全。”
古月歪着头，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好奇，像不谙世事的小兽：“浮歌，你那么厉害！怎么反而比我们睡得还久？”
浮歌指尖传来康秀毛发温暖的触感，那暖流仿佛顺着指尖，悄然熨帖了神魂深处残留的惊悸。
目光扫过眼前这两张鲜活的面孔，一个天真温暖，一个纯粹好奇。
她唇角微扬，溢出一抹极淡却发自心底的笑意。这份劫后余生的陪伴，无声胜过了千言万语。
这时，一个温软含笑，尾音微微上扬的女声传来：“浮歌姑娘，你若是在不醒，这两个小伙伴可是要急坏了。”
寻声望去，只见一位女子亭亭立于廊下。她身姿挺拔舒展，如一株沐风而立的牡丹，自有一股天然雍容的气度。
“浮歌，这是牡丹仙子，是她和众仙子发现了昏迷的我们，将我们安置再此”
古月的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感激。
康秀继续补充到：“若非仙子收留，又以仙草灵露为姐姐疗伤固元，只怕姐姐还要继续昏迷”
浮歌闻言，心中震动。
目光扫过矮榻旁边几案上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白玉瓶盏，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侍弄着奇花异草的翩跹身影。
她抬眼再次望向那位立于光影中的女子——月白衣裙，气度端华，一支素银牡丹花苞簪绾住青丝，可不正是百花之首、素有雍容慈悲之名的牡丹仙子么！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她连忙行礼，却被牡丹仙子抬手虚虚一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她。
“不必多礼。”牡丹仙子唇边的笑意温煦依旧，目光却在浮歌身上定住。
“此处是生命神树的秘境空间，独立于外界的小世界，目前为止已有千年未曾有访客了”
千年未有访客，如此看来，这秘境空间至少要有千年以上了，如此特别的地方竟无人问津，不正常……
“如此灵力充沛，风景秀丽的地方，是我肯定也要藏着掖着……”
古月毫不犹豫地环视四周，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珍视，“这等福地洞天，岂能任人踏足，合该好好守护才是！” 康秀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浮歌直觉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是无法出去吗？”
牡丹仙子抬眸，眼神略显黯淡：“仙谷玉琼一族，承蒙神树前辈庇佑，方得繁衍生息。千年前，前辈功行圆满，已然飞升。”
飞升？浮歌眼皮一跳。千年前竟有木灵飞升？如此重大的事件，缘何灵界上下无人知晓？她心中疑窦丛生。
“树神前辈乃一株生命神树，对生命轮回之术钻研至深。圆满之际，祂无意间踏出轮回长河，窥见了万载之后的一场灭世浩劫……”牡丹仙子声音低沉下去，“天道震怒，降下天罚，届时，天下生灵，恐无一幸免。”
古月闻言大惊：“我们进来之时，雷云漫天，外面不会已经……”
“不会，”牡丹仙子肯定地摇头，“时间未至。且若天罚当真降临，此地必有异象昭显。昨日，此处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征兆。”
康秀眼珠一转，接口道：“说到异象，昨儿个那天道法则，倒像是被什么了不得的存在踩了尾巴，突然就炸毛了似的。”
牡丹仙子掩嘴轻笑：“天道凌驾万界，至高无上，岂会被任何存在‘踩到尾巴’？秀秀姑娘这比喻，当真有趣得紧。”众人闻言皆笑，默契地未再深究昨日外界的异状。
浮歌的心思却全在那神树预言上：“如此说来，这秘境便是树神前辈为应对那场劫难所辟？”
“正是。”仙子颔首，“为保一线生机，前辈以无上伟力，将自身本体化作这方隔绝外界天地法则的秘境。只待天罚降临之日，秘境入口自会洞开，届时我等方可外出，接引外界生灵入内避祸。”
浮歌追问道：“秘境维系，必有所依。不知此境是凭何滋养，方能延续至今？”
仙子答道：“前辈以灵体飞升，将本体连同至关重要的树心一并留于秘境之中。临行前曾告诫我等，需每千年汇聚足够灵力，注入树心，以此滋养秘境本源。”
仙子话音落下，康秀与古月只觉此事玄妙非凡，啧啧称奇。浮歌心中却猛地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对劲。
且不说木灵圆满飞升本就是万古难逢的奇迹，单论能彻底摆脱本体、甚至舍弃核心树心……这几乎违背了木灵存在的根本法则！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骤然闪现一个画面：仿佛有人硬生生将自己的神魂从躯壳中撕裂而出！剧烈的冲击感让她心神剧震。
然而，那画面仅如昙花一现，瞬间便被一片空白吞噬。
浮歌只觉思绪仿佛被利刃斩断，陷入短暂断层。恰在此时，古月与康秀的谈笑声传来，将她猛地拉回现实。
康秀好奇地问：“牡丹姐姐，树神前辈可曾透露过，究竟是何缘由引得天道降下如此灭世天罚？”
浮歌心中疑虑更深。
为了应对万年后的劫难，竟要将如此众多的草木精灵灵体长久困于秘境之内？这与其说是庇护，不如说是变相的囚禁。若仅为滋养秘境，那定期派人注入灵力，这难道不是更合理吗？
牡丹仙子轻轻摇头：“天机渺渺，不可轻泄。前辈为应对天罚所做种种，本就是逆天之举。此秘境空间日益扩展，灵气愈发浓郁，我等本体长居于此，境界修为必将突飞猛进。草木精灵修行原本艰难缓慢，如此逆势暴涨，势必引来天道瞩目……将我等的本体与灵体强行分离，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浮歌压下心中翻涌的疑虑，面上不动声色，颔首道：“仙子们舍身卫道，实乃大义。若真有浩劫降临的那一日，天下苍生，必当铭记诸位今日之牺牲。”
牡丹仙子闻言，脸上却并未露出欣慰之色，反而轻轻蹙起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理解之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低声道：“但愿如此……”
浮歌敏锐地捕捉到仙子神色间的异样，温声问道：“仙子似乎……有心事？”。
牡丹仙子轻叹一声，缓缓起身，背对众人道：“原定千年一度的树心注灵之期已过……我等却未能成功。”
“还未成功？莫非树心已不需灵力滋养？抑或是秘境已然长成？”古月心头一跳，率先追问。
“非也，”仙子声音沉凝，“秘境仅发育十之一二，因错失注灵之机，近来已现停滞之兆……”
话音未落，浮歌脑中那撕裂神魂的幻象再次闪现，尖锐的痛楚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冰冷的念头骤然清晰，脱口而出：
“因为树心……濒临死亡？”
庭院刹那死寂。
牡丹仙子挺直的背影猛地一颤。那株“沐风而立的牡丹”，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生气，连月白的衣袂都凝固在空中。
古月倒抽一口凉气：“快……快死了？树神前辈留下的树心……不行了?？！”
感觉到牡丹仙子散发的低沉威压，康秀浑身毛发炸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下意识地将浮歌挡在身后，警惕地盯住牡丹仙子的背影。
死寂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牡丹仙子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那张雍容端华的脸上血色尽褪，唯余一片惨白，温煦的笑意荡然无存，眼角却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湿痕。
她望着浮歌，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带着无尽悲凉与绝望的叹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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