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秀娘带着两个孩子上前笑着和村头树下坐着的那帮人一一打招呼。
李杨树和李梅树跟在后面叫人,两人都落落大方的,丝毫不扭捏。
几人走远了,坐在树下的那些人就开始说了。
“秀娘那二哥儿,我看……”一个纳鞋底的夫人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一家,撇着嘴摇摇头,剩下的话大家都不言而喻。
“你可别瞎说,那家不是最近正在张罗婚事了吗。”其中一个老婆子和绣娘的娘关系密切,反驳了一句。
“嗐,其实……算了算了不说了。”
“你这人,好没意思,起了个头,你又不说了,快放下你的鞋底,继续说。”
那妇人放下鞋底,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别人,身子前倾,靠近那些人,压低声音道:“听说那家被他恩师的女儿看上了,如今给他们儿子说亲的是那个恩师女儿,不信你们看着,要不了几天,这边就会上门讨要当初的信物。”
众人见是这种事,都不欲沾惹上身,纷纷散了个干净。
那妇人翻翻白眼,收拾自己的针线筐也回家了。
“娘,快别忙活了,我们都是吃了才过来的,杨哥儿把背篓拿过来。”常秀娘在背篓里拿出两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有一包梅花糕,一包云片糕,再加上一坛浊酒。
“来就来了,每次都带这么些东西,这还没到过年呢。”张淑花又是高兴又是嫌弃她这个女儿每次来都乱花钱。
“不贵,放心吧,这坛子酒是给我爹的,你看着点他,每天别让喝太多了。”常秀娘笑道。
不是她这么客气,而是这家里不只是她娘当家,家里还有和她爹娘一起生活的大哥大嫂。
每次来不提一些东西,时间久了,经常用他们家东西,会让人心生怨怼的,到时候反而不美了。
李杨树从来到下河村起,心思就飞了。
他姥姥家距离刘世盛家不远,他想找他问个清楚,要不要成亲说个明白,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到底算什么。
可是他不能,他是未出嫁的哥儿,这般上门去问,只会让人说他们家没规矩。
李杨树的心不在焉常秀娘都看在眼里,这也是她带着两人来她娘家织布的原因,顺带让他娘去探听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明明两人都是正经定的人家,可如今这算个什么事。
因为他们这事都耽搁了李桐树娶亲。
如今李杨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今年整十八了,说不好听点都二十了,翻过年就二十一了,哪家哥儿能留到这个年岁,就算和刘家那边退亲了,杨哥儿都找不到顶好的了。
李杨树小时候长相秀丽俊美,有种雌雄莫辨的美,长大后倒是长开了,愈发有棱角了,没有了哥儿的柔和,倒也不是难看,如果是个汉子,那是顶顶俊美的人物。
而且个头也是比很多汉子都高。
可他偏偏是哥儿,好的一点是李杨树晒不黑,这么多年还是白生生的,也算是俊俏。
耽误不得!
常秀娘越想越恨,恨不得和刘家拼个鱼死网破,这个婚事是她给杨哥儿定下的,没成想到头来竟是害了杨哥儿。
晚上娘三就在姥姥家偏房歇下了,常秀娘去她爹娘房间问她娘白天出去打听的事。
却听见张淑花在房间里低声破口大骂,“他们那嘴可真是难撬的蚌壳!不要脸的一家子,要不是他们隔壁罗家的那个长舌妇,恐怕咱们还被蒙在鼓里,他们竟是要和杨哥儿退婚!那个刘世盛要娶他恩师的女儿,真是贱的没边了,想悔婚怎么不早说,硬是把咱们杨哥儿拖到这会,出门摔死他们一家不要脸的夯货。”
常秀娘听到又气又急,推门急道:“什么!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们家……竟敢如此?”
张淑花:“秀娘,你先别急,这事说大不大,不合计好吃亏的是咱们,便是他们铁了心的要退婚,咱们也不能阻挡,如今听那边的意思是想要回当初订婚的那二两银子,说是其余的零碎就不要了。”
常秀娘咬牙切齿道:“想退婚又不想损失,做梦!就算给他们退回去,我也得用那些钱将他们脸面杂个干干净净!”
田老头是个比较沉默的人,这次也是被气的想冲出门和那家人干一仗。
反倒是常秀娘冷静了下来:“爹,别冲动,我已经有了定数,这等背信弃义的人,的亏没和他们结亲,以后我会为杨哥儿找个好的。”
他们三谁也没看到窗外闪过的人影。
“杨哥,你去哪了,快点上炕睡觉。”李梅树早早就躺在热乎乎的炕上了,见李杨树低着头从外面回来,招呼一声。
“嗯”李杨树的声音有点闷,不过声音太短李梅树没注意到,夜晚也看不到李杨树那湿润黑亮的眼眸。
李杨树上炕后裹着被子睡在另一侧,中间空出他娘的位置。
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李杨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是这种结果,其实已经隐隐有预感了。
早在年头,原本还频繁交换物品的两人,突然就冷了下来,不是李杨树要冷的,而是刘世盛单方面不再见他了。
难道以前的关心喜爱都是假的吗。
他不敢开口说话,呼吸都是轻轻的,生怕泄露一丝喉咙里隐藏不住的泣音。
他早该想到的,早该及时发现的,若是年头就发现的那时候还能勉强说一声十七岁,找个好人家还是有可能的。
他以后就只能找老男人了吗,越想越绝望,李杨树躲在被子里将枕头洇湿了一大片。
常秀娘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娘隔着被子悄悄拍着他,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般。
李杨树更加哭的不能自已,还不敢出生,只能默默流泪。
就这么睡着了。
“杨哥儿醒醒,咱们回去了。”次日一早常秀娘叫醒李杨树和李梅树。
“啊,我们今早不是还要再织布吗。”李杨树哭了半晚上,睡醒眼睛有点红肿。
常秀娘猜到那事可能被他听见了,见他又是这幅样子,不由心中大痛,牵强地扯起嘴角,笑道:“不织了,今天你二舅娘过来用织布机,咱们回家去吧,啊。”
“他们家真是这般意思?”常秀娘回到家后将这事给李壮山说了。
“不得好死的一家子,照我说咱们将那二两银子去兑成铜板,到时候用来砸死一家。”常秀娘显然是气狠了。
“那就落得个咱们家人胡搅蛮缠了,到时候杨哥儿和梅姐儿还怎么说亲。”李壮山想的比较深。
常秀娘:“那你说怎么办!”
李壮山:“先退了吧,后面找机会报复。”
常秀娘胸膛上下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退婚虽然面上不光彩,但这种事都是讲究个你情我愿,如今他们闹事反而显得自家人扒着人不放。
常秀娘:“听说那刘家小子年后还要下场考县试,万一考中秀才咱们就不好报复了。”
李壮山呷一口浓茶,道:“他考了这么多年,今年就能中?而且就算中了也不过是个穷秀才。”
常秀娘忧心忡忡:“那好待也是秀才啊,咱们杨哥儿你说怎么办。”
李壮山:“咱们再好好寻摸寻摸,花银子找个好媒婆也使得。”
常秀娘:“让媒婆寻摸也行,咱们要求也不多,年纪不要大的,人要勤快能干家里能过得去就行了。”
李家杨哥儿被隔壁刘家退亲这事村里很快就传遍了。
赵小花就在隔壁,还专门跑到李杨树房间,咋咋呼呼道:“你被退亲啦?天杀的呦,他们家怎么这么作恶。”
嘴上看着为李杨树抱不平,可眼里只有八卦的火苗。
“发生啥事了,你们以前好成那样了,我还见他给你送地泡儿来着。”刘世盛给他送过不少东西,唯独送这个地泡儿被赵小花看到了,时不时就拿出来取笑他。
如今这件事又被说出来,只是这么甜蜜的一件事如今却变成一把刀刺向他。
李杨树正在缝补外衣,并不搭理她。
“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傻,就死守着他硬是等到这个年纪,你比我还大一岁,我开春就要嫁了,你可怎么办啊。”赵小花说着就要上炕,还问:“你这没备瓜子吗。”
人怎么可以讨厌成这样?
李杨树放下手中的衣服,直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赵小花闹了个好不痛快。
不让她说?捂嘴?她偏偏要说,不仅说,还要在村口说!
她叫了自己那帮差不多的姐妹,聚在村口下叽叽喳喳,对李杨树和刘世盛的事情指指点点。
恰好被路过的萧怀瑾看到了。
萧怀瑾如今十五岁,身型颀长,那张脸简直是照着小时候等比例放大的,美的雌雄莫辨。只是脸色常年阴沉,让人不敢靠近。
赵小花当然也看到了萧怀瑾,其实她对萧怀瑾感觉很复杂,少女怀春时看到萧怀瑾,但是他却是一个破落户,她就算想嫁那人,她父母都不会同意她嫁的,嫁过去是要吃苦的。
萧怀瑾至今都没有一个好住处,以前住在一个小山凹里搭的简易树屋,后来在村长的帮助下盖了两间像样的茅草屋,这几年一直住的都是茅草屋,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是常年就两身衣服来回换,就差在脑门上顶着生活窘迫四个大字了。
看到萧怀瑾后,赵小花说的更来劲了,声音都大了些许,被萧怀瑾听到了。
李杨树,那个五年前救过他的哥儿被人退婚了?萧怀瑾皱眉心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