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1500米预赛的检录处前,林寻正低头系鞋带。
黑色的运动鞋被他系得格外紧实,鞋尖蹭过跑道的塑胶地面,留下淡淡的白痕。
“紧张了?”江野叼着根棒棒糖走过来,手里拿着瓶运动饮料。
“我刚去打探了,隔壁三班的张超这次是冲着冠军来的,据说暑假在体校特训了两个月。”
林寻没抬头,指尖反复摩挲着鞋带的结。
他其实不擅长长跑,报名参赛纯粹是因为苏晓晓在班会上哭丧着脸说“再没人报名我们班就要被取消精神文明奖了”,可此刻心脏却跳得格外快,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喏,给你的。”江野突然塞给他个东西。
林寻抬头一看,是个用红色马克笔写着“林寻加油”的应援牌,边角还画着朵歪歪扭扭的铃兰。
“苏晓晓画的,她说这叫灵魂画手。”
林寻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将应援牌塞进运动服口袋。
刚站直身体,就看见温时念抱着个药箱跑过来,白色的帆布鞋踩在跑道上几乎没声音。
“我刚去医务室借了这些。”她蹲下身打开药箱,里面整齐地摆着创可贴、碘伏、能量胶。
“1500米很难跑的,跑到第三圈会有极限,到时候别硬撑。”
她说话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扫过林寻的手背,带着微痒的触感。
林寻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刚想说“我没事”,就看见温时念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锦囊,蓝色的绸缎上绣着朵铃兰。
“这个给你。”她把锦囊塞进他手心,指尖的温度烫得他下意识握紧。
“我奶奶求的平安符,说戴着能顺顺利利。”
锦囊里的东西硬硬的,像是块小小的玉石。
林寻捏着那个温热的小布包,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公园长椅上,她也是这样把银铃兰塞进他手里,说“戴着这个,坏心情就会像晨雾一样散掉”。
“各参赛选手请注意,准备入场!”广播里传来检录员的声音。
温时念猛地站起来,脸颊通红:“我、我去看台上给你加油!”她说完转身就跑,白色的校服裙摆被风掀起,像只展翅的白鸟,手腕上的红绳银铃随着动作响个不停。
林寻捏着那个平安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观众席入口,突然觉得原本紧张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将锦囊小心翼翼地塞进运动服内袋,贴在胸口的位置,那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的温度,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
“喂,发什么呆呢?”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上场了,记得我们的约定——跑赢了请你吃老地方的牛肉粉,加双倍辣!”
林寻跟着其他选手走进跑道,红色的塑胶地面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他扫了一眼,很快就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温时念正站在高二(2)班的区域,手里挥舞着他刚才塞给她的银杏叶书签,浅蓝色的裙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时念突然踮起脚尖,用力摇了摇手腕。
红绳银铃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清脆的响声仿佛穿透了嘈杂的人声,直直地落进林寻心里。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第四跑道的位置站定。
发令员举起信号枪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温时念画的那幅《暮色公园》——画里的小男孩站在跑道起点,身后是漫天的晚霞,身前是通往光的方向。
“砰!”
枪声在耳边炸响,林寻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观众席的欢呼和加油声,形成一股奇异的白噪音。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保持在第三的位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看台上那个跳动的身影。
温时念正举着加油棒用力挥舞,马尾辫甩得老高,发尾的银铃响得像串快乐的音符。
她身边的苏晓晓也在大喊“林寻加油”,声音都喊劈了,江野则夸张地挥舞着那件印着乐队logo的黑色T恤,引来周围一片笑声。
跑到第二圈时,林寻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
他按照江野教的方法调整呼吸,两步一呼,两步一吸,目光却始终锁定在看台上。
温时念不知什么时候从苏晓晓手里抢过了扩音器,正对着跑道大喊:“林寻!保持节奏!别回头!”
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像道暖流涌进他的四肢百骸。
林寻突然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向前。
第三圈是最艰难的时刻。
乳酸堆积带来的酸痛从腿部蔓延到全身,林寻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耳边的欢呼声变成了嗡嗡的轰鸣。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手腕上的银铃兰突然轻轻晃动起来,发出细碎的“叮叮”声。
他猛地清醒过来——是温时念!她一定还在看台上为他加油!
林寻咬紧牙关,猛地加速超过了前面的选手。
风声变得更急了,吹得他的运动服猎猎作响,像只即将展翅的鹰。
他看见看台上的温时念突然跳了起来,手里的扩音器差点掉在地上,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最后一百米冲刺时,林寻的眼前只剩下那条红色的终点线。
他仿佛听见了银铃相碰的清脆声响,听见了温时念带着哭腔的加油声,听见了自己胸腔里那颗为她而加速跳动的心脏。
“林寻赢了!”
“第一名!我们班林寻是第一名!”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林寻被涌上来的同学团团围住。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却还是努力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温时念正挤开人群朝他跑来,白色的帆布鞋上沾了不少灰尘,脸颊通红,眼睛亮得像含着泪。
“你跑得好快……”她仰着头看他,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我刚才还以为你要被超过了……”
林寻的呼吸还没平复,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杏叶书签,递到她面前。
叶脉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时念”两个字像被镀了层金。
温时念的眼睛猛地睁大,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膜面,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是……给我的?”
林寻点点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江野甚至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温时念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把书签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就想跑,却被林寻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轻轻包裹着她的手腕,红绳银铃与银铃兰手链缠在一起,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像首只有他们能听懂的歌。
“下午……”林寻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却异常坚定,“女子800米决赛,我去给你加油。”
温时念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映着漫天的流云,映着红色的跑道,更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的模样——脸红心跳,像个偷到了糖果的孩子。
她用力点了点头,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阳光穿过两人交握的手腕,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远处传来女子800米检录的广播声,温时念这才想起自己还要比赛,慌忙挣开他的手跑向检录处,发尾的银铃响个不停,像在诉说着少女的心事。
林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突然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符。
锦囊里的玉石硌着肋骨,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低头看向腕间纠缠的银铃,突然觉得,这场运动会最美的不是冲刺的瞬间。
而是有人在终点等你,有人为你摇响全世界的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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