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陈女士，到您了，请进玩具室！”
我靠着墙，看着头上打摩丝的陈女士和管理员错开身位，拧着她粗气的浓眉大步走去玩具室门口，按上了把手。
门后的玩具是什么样的呢？我简直好奇极了，忍不住悄悄用余光瞟着即将打开的门缝。
只可惜我的目光似乎太过灼热，陈女士好像转身和管理员说了什么，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哈腰地送陈女士迅速进去了。转瞬即逝的门缝什么都没有暴露。管理员又走回一边的服务台坐下了，一会儿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对着我欲言又止。
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我想我在她的眼中恐怕满是蠢相吧，毕竟我的母亲也时常这样说我，简直不像是成年人。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到玩具室的。
大人秘密的谈话中时常涉及“玩具室”，这是一个成年后才能去的地方。昨天我的朋友似乎也去了，并且悄悄告诉我许多同学私下说我从来不去是否有些问题的闲话。我听得简直火从心起，一晚上辗转反侧，今天我就要证明给她们看！
玩具室的隔音不大好，自从陈女士进去后，她说话的声音居然越来越大，甚至清晰得我都能听清楚了？
“肮脏的东西！你不知道把自己清洗干净吗？真是恶心！”门哗地打开了，管理员早已奔到门口，正被陈女士指责。“上一个使用者是谁？把玩具搞成这样，玩具室真是什么人都能招待了！”
她边说边要往传送梯走，管理员带着额角细细密密的汗小步跟上急忙解释。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会关注我的动向，而我，正是5号。既然陈女士走了，我就有权利行使我的玩具使用权了。门已是半掩半开，我只消轻轻一推……里面朦朦的人造月光罩住了我的全身，我眯起眼睛后又缓慢张开——
我看见了玩具。
他还是它？我知道现在的社会没有“他”，不管是现实还是课本上学习过，但在我的意识中总有“他”的存在。仿生人技术完全能够制造这种玩具，那就是“它”吧。
真是漂亮啊，我轻轻把门往后一拍——啊不用担心，它会自动上锁的——准备享受我和玩具的短暂时光，而结束之后，再也不会有别人说我的闲话了。我肆无忌惮地站在原地一寸寸描绘过它的身体——修长的四肢、健美的肌肉群、白皙的皮肤、一头如瀑的银色长发，简直是月光精灵。哈哈，突然让人想起历史考题中出现的很久以前的“天猫精灵”呢。
它低着头，身体不停地颤动，却克制地喘着气，不发出过大的声响。我随着它的视线看向它的双腿，上面满是淅淅沥沥的liquor，其实细看它的身上也都是水珠。难怪陈女士那么嫌弃，这个玩具是被上个客人做了什么啊……使用之前要先洗干净吧。
我重重地踏了一步，靠近他一点，它又抖了一下，猛地抬头一瞥又垂下。“咳、咳……咳，你会说话吗？”我想它应该会说话吧，不然陈女士为什么要对它说话，它不会回我一句“主人，我当然会说话，你可以叫我‘小月’”吧，我边想边看着它的反应。“噢～看来是可以。你已经是成熟的玩具了，小月小月，我想要你自己去洗澡。”
我自在地找了个背对它的座位，舒服地靠下去，而后缓缓下滑到合适的幅度。“不用管我，你快去吧。”再美我也不想看人形的naked body好吗，看久了有一种会眼瞎的美呢。布料窸窸窣窣拖地的声音响起，往浴池的方向渐渐变小，又过几秒，水花飞溅的旋律稳定奏鸣着。
门嘟嘟响起，弹出了管理员请求对话的光屏。我抓取过光屏，点开消息窗口，管理员发了几条消息：
“5号女士，您怎么自己就进去了？”
“5号女士，您已经在玩玩具了吗？”
“这个玩具不干净，您快出来吧，我们会为您提供新的服务。”
“您觉得如何？”
我慢吞吞地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希望也看到对方的输入框反反复复敲打中。“不干净”的字眼盘旋在我的脑海中，无线增殖成如山的“不干净”、“不干净”、“不干净”、“不干净”……她们凭什么说他不干净？他不干净不正是因为她们吗？在管理员急得要发下一条之前，我发送出去了：
“如果我出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接着，我还是迅速打了一句。“我很喜欢，这个玩具。有购买服务吗？”
管理员可能要被我急死了，真是抱歉。刚出来的消息以我差点看不见的速度瞬间撤回，只让人抓到“培训”、“销毁”等字眼，管理员停止半天，甩出了“5号女士，虽然我们不建议再出现使用者购买情况，但如果您做好决定，我们会以一半市场价出售‘月光’给您。”
我等了好久，不再有消息弹出，光屏自动缩回门里，奏鸣的水声旋律似乎也停止了。我好像在放空大脑，又好像在思考许许多多出生至今就想不明白的问题。比如，我有预感，带回玩具是不对的，不符合女子规范，而我的同学们似乎也不是因为拥有进入玩具室的体验而自傲。
雪松味的水汽环住了我，我感受到椅子后压来的湿漉漉怀抱。缕缕滴水的银发垂落在我的肩膀、胸前，我慢慢地抬头，对上了那双惊鸿一瞥的浅灰色眼睛。它弯弯的，是在，笑吗？我感受到腰被捆了一圈，低头两只雪白的手臂正缠在我的腰部，好像蟒蛇缠住该死的敌人不断收缩。冰冷的下巴搁到了我的颈窝，我被冻得嘶了一声。
“我收到了系统通知，‘5号’女士购买了我，会带我回家。您是我的‘5号’女士吗？”
管理员的消息框也又一次弹到我面前：“5号女士，我们开启了‘月光’的试用拥有权体验，您还满意吗？”
月光的温度忽然就降低了，我也不知道是它在变冷，还是我在变冷。它的变化只是因为管理员的设置改变吗？“它”！我把光屏记录定位到之前的时间点，我看到之前发出去的话。
“如果我出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我确信是我变冷了，‘月光’的温度明明比我高。好冷啊，我又发作了吗？我把“它”和“他”混淆了，母亲也告诉过我不要随便出来乱逛，去奇怪的地方的，我的认识错乱又加重了。
我还要买‘月光’吗？我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才发现‘月光’的手臂箍得越来越紧。“放开我，放开！小月！我命令你！”它忽地就松开了，跟能量石不够了似的。我站起来，转过去对着它。它表情麻木，脸上居然还挂着浴室里的水珠，浴袍没好好系好，应该是管理员修改设置以后匆忙跑过来让我体验的缘故。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它好像承受不了人的注视，又像进门时那样垂着头。地上水珠滴滴答答洇湿了绒毯，我心软了，我总是心软，即使是对玩具。“小月你怎么会自己洗澡，却不知道擦干头发呢？毛巾在浴室吗？我去拿来。”
小月睁着它大大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向我，方才的麻木和隐约的落寞消失大半。我被看得脸上发红，匆匆去浴室找来毛巾，指挥小月坐在椅子上，然后站在它身后为它擦头发。一点一点擦干它发上水珠的时候，我的内心很平静，甚至有点照料人的喜悦，就像小时候玩娃娃一样。很快，它的银发亮洁如初。
门上传来了欢快的音乐。“尊敬的5号女士，您预约的时间已经结束了。”管理员也再次发来是否购买“月光”的询问。它拽着我的衣角，紧紧把脸靠在我的腹部，用力向上看着我，满是依赖。
真像人啊。
哎，我不是能厚脸皮体验的人——“买。转给你了。衣服送一套吧，我带它走。”管理员同意了，大手一挥，整个衣柜都是“月光”的衣服，都可以带走。哈，瞎说什么呢，我看着衣柜里的三瓜两枣，就这还整个衣柜。让“月光”乖乖自己换衣服之后，我把其他的衣服往臂弯一挂，满足它朝我伸出手要牵的意愿，打开了门。
门外有管理员、陈女士，还有疑似3号的人，以及许多其他工作人员。她们好像都在看我，或者我身边的“月光”。它拉我拉得更紧了。“啊，大家好呀，这是我的玩具了，我想带回家一个人玩。”她们带着蓦地宽容的目光应和着我，“好啊，慢走呀5号。”
但无论如何，在走进传送梯之前，我的内心满是购买欲满足或者我抓住了某个我必须抓住的机会的快乐。我来过了玩具室，还拥有了自己的玩具。
我不知道的是“月光”自由后时不时恶意浓浓的眼神，以及身后她们的讨论——
“每个人都得纠正认知错乱。”
“他们不应该存在。”
“这是5号的第几次成人礼呢？”
记事：小短篇《玩具与成人礼》完稿于2024年3月19日当晚。初始设想是继续把这个念头一直往下写，但最终停在三千字左右，有一个暂时性结局。很期待大家的想法，再看是否继续更吧，更新随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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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污浊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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