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距帝都地界二十里处,白眉峰脚下。
沈临安必须在此处和谢呈渊分道扬镳。
临近黄昏,白雪在霞光的映照下反射橙黄暖光,马蹄于雪地留印,风过处消失无痕。
沈临安和谢呈渊骑马并行,晏明清酒紧随其后,最终在白眉峰下、沉水河前旁驻足。
“就到这里吧。”
今年雪灾,这几日鹅毛大雪停下,可这路边堆积的雪没有要化水的意思,天气还未回温。
沈临安勒紧缰绳,润白指尖冻得嫣红,侧首看着谢呈渊,谢呈渊对上他的视线,沉默片刻。
“今夜快马加鞭一定可以回到帝都,日后若有机会再次相见,还望谢公子可在下保持一定距离,以免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猜想。”
沈临安说话间唇边呼着白气。
“这么快就想跟我撇清关系?”谢呈渊故作哀怨地说道。
这几日单独相处的时间过得太快,谢呈渊只觉他和沈临安才相处不到片刻,转眼间便快要到达帝都。
“怎么会。”沈临安知他在调侃,从善如流回答道:
“沛城的救命之恩、还有这几日一路上帮我们解决那些跟踪者的恩情,在下绝不会忘。”
“你心里惦记着就行。”谢呈渊很满意沈临安的回答,笑着说道:“杀那几个小喽喽不算什么事。”
他们这一路走来没少在半路上被人埋伏,不过全部都被谢呈渊等人轻轻松松解决。
“只可惜没留下黑衣人的活口,没能问出有用的东西。”谢呈渊说道:“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暗地里也会继续追查,总有办法能撬开他们的嘴。”
沈临安轻嗯了声:“多谢。”
谢呈渊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握着缰绳驱使着马匹靠近沈临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天色渐晚,沈临安还想赶紧回到帝都府中,他手指河流对面西边的那条道路:
“那我们就此别过?我和晏明走西边这条路,你和清酒走东边的那条路。”
谢呈渊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沈临安见此,不再多言,长鞭一挥,策马而去。
两匹马还没跑几步。
“临安!”
谢呈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喊一声,沈临安抓着缰绳强行将马头调转。
“吁——!”
“这几日我一直想跟你说件事情,总觉得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沈临安疑惑看向他,以后还有交谈的机会,是什么事情一定要现在说。
难道和那些半路来挟持他们的黑衣人有关?
他微微蹙眉,谢呈渊看见他这紧张的样子没心没肺笑了出来,他大喊道:
“沈临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昭国的雪景好吗?”
原来他支支吾吾半天想说的话就是去昭国看景色?
沈临安表情愕然,握着缰绳一时语塞。
当初从沛城离开,为了赶时间,他们放弃马车选择一人骑一匹马,他还向众人保证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他喜欢雪景确实不错,可这一路根本没心思来得及欣赏。
谢呈渊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喜欢雪景?
沈临安脑海中浮现两人在洞穴内的场景。
他想起来了,自己当时和他拌嘴时说过。
沈临安瞅着谢呈渊,看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本以为谢呈渊的心里只想着毁掉傀儡术,现在他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沈临安看不懂这个人了。
他心里竟然一直惦记着自己喜欢看雪?
细细回想,他在这一路上可没少和自己说昭国美景。
沈临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晏明看见自家公子沉默,心里有些担心他莫非真的是在想要答应谢呈渊的邀约。
这几日相处下来,谢呈渊和清酒确实帮了他们度过几次危险,晏明也深知自己近日剑术提升少不了清酒的帮助。
可沈氏在昭国定是人人喊打;
去昭国?离开帝都都够危险的了,谢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可真敢提这件事......
晏明眼见沈临安思索半天难以抉择,刚想开口替他拒绝。
沈临安忽然笑了一声,那张脸在夕阳的映照下简直占尽雪色风华,阵风卷起的细雪旋转着随着风力来到谢呈渊的身旁,漩涡带起的白雪像是粉末般下一瞬又泛起涟漪,紧接着消失无形:
“好。”
谢呈渊眼里亮起了光,他目送沈临安离开,直至身影彻底于雪地中隐去。
半夜,沈府;
沈临安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心里一直想着的是谢呈渊跟他描绘的湖光山色、怪石嶙峋。
昭国有着如今三大国中最高的携龙山和最秀丽的江南水色。
很奇怪,他原以为自己只爱雪景,从前也没有生出过什么游历天下的心思,这次在谢呈渊不停的劝说下,自己好像真的动了心。
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压制体内的傀儡术,他可能会选择自我了断。
父亲在世时便一直在寻找让沈氏脱离傀儡术的办法。
‘人有三魂七魄,傀儡只留一魂控制躯壳;傀儡者,难入轮回,操纵者,必遭天谴。’
午夜梦回,父亲的这句话总是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么历代沈氏家主所遭天谴究竟是什么呢?魂飞魄散?’孩童时期的他也曾疑惑不解。
可父亲也不知答案,梦境中,回答他的也只有父亲满目悲伤的面庞。
心脉处隐隐抽痛却难以入睡,不知不觉中,他对那晦暗不明的未来,竟生出了几许期待。
“听说沈临安今夜已回到帝都?”
男子的声音从层层帷幔中传出,辰王半跪在玉砖之上,富丽堂皇的殿内几颗夜明珠光彩熠熠,在几声女子娇嗔不满后,帷幔后的男子终于出现在辰王面前。
□□半露的美人侍从看见男子,连忙呈上美酒,只见那男子不耐摆手,赤足走到辰王身旁,语气听不出喜怒:
“起来吧,你我兄弟,不必如此生疏。”
太子端起桌上茶水,茶香清雅,清了清这满身的浊气。
辰王应声,起身坐到太子身旁的位置:“兄长,他确实回来了。”
辰王说话的声音很小,他甚至不敢看自己兄长的眼神,如今朝中几乎都是太子把控,父皇年事已高,早就躺在那龙床之上不得动弹。
要说诸皇子之间论才学,只有靖王能和太子一教高下,可惜他早在几年前就出局。
太子行事狠辣,身上长佩一块金龙令牌,若有人发现太子今日腰间没有令牌,那说明太子亲信一定拿着那令牌去血洗异党。
基本只需三天,朝中所有人都能得到世家大族消失在大夏的噩耗。
太子身旁从不缺大夏各地的美人,但没有一个美人能独宠超过一个月。
“你派去的人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了?”太子说完,看着辰王这副要死不活的神情,放下手中茶盏,揉了揉眉心:
“说。”
辰王在太子这专门用来宠幸美人的宫殿里很不自在,这里脂粉香气浓得要将他熏晕,他抬头对上兄长视线:
“靖王因发现傀儡寻求沈临安相助,我派去的人被解决了不少,目前只能得知,沈临安得到一份古文,似乎和傀儡术有关。”
“还有,谢......谢呈渊也跟着去了。”辰王支支吾吾。
太子方才刚因听到古文两字放光的双眸,听见谢呈渊的名字又变得谨慎起来: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我们这阵子忙着齐国的事情,倒是把这人给忘了。”
辰王这些日子把谢呈渊救了沈临安的那件事情憋在心里,沈谢两人独自在沛城的事情传进他耳中后更是醋意大发。
他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很微妙,但是他现在绝不敢和别人提起,暂时不敢把这两人怎么样。
“谢呈渊他......一直想解决沈临安......”
辰王避开太子的视线,想敷衍过去,反正之前谢沈不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太子顿了会儿又问道:“上次我教你的办法,你可有按照我说的做?”
这一句问话,像是踩中了辰王的尾巴,他倏地站起身,衣袖还掀翻了桌上的水果,咣当几声,晶莹剔透的葡萄滚了满地:
“兄长...我...他...我不能对他那样!”
太子早就看出他心系沈临安,可那人如夜空高悬明月,对谁都不冷不热,太子看见辰王这副模样,冷哼一声嗤笑道:
“这天下还有我们兄弟二人不能拥有的东西?”
“下药又怎样,得不到他的心,还得不到他的身子?”
上次那冒失举动已经让辰王追悔莫及,如今二人的关系已经几乎无法挽回,辰王下定决心,势必要寻个机会好好道歉。
“兄长,我希望他是心甘情愿,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希望自己能站在他身旁当个朋友,就像从前在朝堂上,远远看他几眼就已经满足。”
“哈哈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太子不屑的嘲讽声响彻宫殿。
辰王鼓起勇气,半跪在太子面前:“兄长,让沈临安官复原职吧,这样我每天还有机会看看他!!”
太子:“不行。”
辰王:“为何!!”
太子忽然敛去笑意,他垂眸看向辰王,俯身,野心昭昭,压低声音道:
“因为,他要花时间去为我们大夏——唤醒傀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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