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暑岛五天的休整即将结束。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熟悉的、准备重返深海的紧绷感。官兵们结束休憩,陆续归队,进行着出发前的各项检查和准备工作。
下午,郑楠来到了Wendy的招待所房间。他依旧穿着常服,身姿笔挺,但比起在潜艇上,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松弛。
“脚怎么样了?”他开口,依旧是平直的语调,目光落在她已拆除纱布、只贴着一小块敷料的脚上。
“好多了,基本可以走路了,陈医生说结痂了就好。”Wendy活动了一下脚踝给他看,“谢谢关心。”
“嗯。”郑楠点了点头,似乎沉吟了一下,才说,“蛟龙号上的娱乐资料有限,而且……大部分不适合你。离启航还有一点时间,基地图书馆对官兵开放,你可以去选几本书带上去看。”
Wendy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书!在潜艇那与世隔绝的环境里,书籍无疑是极其宝贵的精神食粮。她几乎立刻点头:“好!我去!”
依旧是有限的活动范围,但去往图书馆的路,Wendy坚持自己走,虽然脚步还有些小心翼翼。郑楠没有坚持用轮椅,只是走在她身旁稍前一点的位置,步伐刻意放慢了些。
基地图书馆不大,藏书却很有针对性,多是军事、科技、海洋、历史类书籍,也有一个书架放着些文学小说和期刊,显然是用于丰富官兵业余生活的。
Wendy在书架间慢慢浏览,手指拂过书脊。她挑了一本关于海洋生物图鉴的书,色彩斑斓的封面在这片以冷色调为主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又选了一本散文集。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再拿一本时,郑楠走了过来。他没有看她挑的书,而是径直走向另一个书架,几乎没有寻找,就从中间抽出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递给她。
Wendy接过一看,深蓝色的封面有些磨损,书名是烫金的字体——
《海底两万里》。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郑楠。他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拿了一本最普通的书。
“凡尔纳的科幻小说,”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介绍天气,“讲的是鹦鹉螺号和尼摩船长的故事。或许……你可以看看。”
Wendy的手指微微收紧,摩挲着封面上“海底两万里”那几个字。尼摩船长。她偷偷给他起的代号。他知道吗?还是仅仅是个巧合?
她压下心头的悸动,低声说:“谢谢……我会看的。”
郑楠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向借阅登记处,替她办理手续。
离开图书馆,回到招待所。距离集合启航还有最后一点时间。
“抓紧时间,”郑楠在门口停下,语气如常地提醒,“回艇上之后,淡水资源会严格管制。”
这句话如同一个明确的许可。Wendy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几乎是在房门关上的下一秒,她就冲进了狭小的卫生间。洗澡!洗头! 这几个字在她脑海里疯狂闪烁。在潜艇上,每一滴淡水都极其宝贵,淋浴是绝对的奢侈,通常只能用湿毛巾简单擦拭。她已经太久没有痛快地让热水冲刷过身体了。
她几乎是贪恋地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倾泻而下。她用足了洗发水和沐浴露,揉出丰富的泡沫,仔仔细细地清洗着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热水带走汗水和海风的黏腻,也仿佛暂时冲散了积压在心底的压抑和不安。
水汽氤氲中,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被热气蒸得脸颊红润、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的自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正常生活。但脚底那块新生的、嫩红色的皮肤,又清晰地提醒着她所处的现实。
这痛快淋漓的热水澡,像是一场告别仪式,告别短暂的地面时光,告别阳光和自由空气,告别……那个会打篮球、会带她去图书馆、会递给她《海底两万里》的、有些不一样的郑楠。
她知道,当这扇门再次打开,她就必须重新变回那个深海囚徒,回到那个冰冷、沉默、一切都被严格计算的钢铁世界。
而她的“尼莫”舰长,也将变回那个绝对冷静、不容置疑的蛟龙号指挥官。
她用毛巾包裹住湿发,穿上干净的作训服,将那本《海底两万里》和自己挑的另外两本书仔细地放进随身的小包里。
窗外,传来集合的哨声。
休整结束。深海,在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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