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尘顿时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去,四周围着许多人,张婆婆和陈初尧离得最近,浮生坐在桌前,浮白与三位医者模样的人,在远处不知讨论什么。
头还晕着,他们说什么听得并不真切,众人见她转醒,谈话蓦然止住,她忍着不适,半撑着身体,倚靠在榻边:
“你们没事吧?”
话音刚落,陈初尧扑到她的床边,泪眼惺忪,她轻轻抚摸了下陈初尧的脑袋,听见浮白交代了几句,就遣散了三个外人,靠近了些,道:
“我们没事,只是您,怎么受伤了呢?还中了毒,幸亏医治及时。”
听到这里,她突然想到那女子家里一片狼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于是向浮白说道:
“他挟持了一女子,我只能放他走,此人品性拙劣,离开时暗箭伤人,我不慎被他伤到而已。
“你去寻那家主人,查验一下损失,该赔偿的绝不推脱。”
“是!我这就去办。”
浮生突然主动出声,她眼皮一跳,瞧过去,浮生已经离开了屋内,只是走路时动作略微不自然。
“昨天晚上那些尸首呢?”
聂无尘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口询问。
浮白略微靠近她的身侧解释:
“尸首现下就在院外,一共十二人。”
她听完,瞥了院外一眼,拖着不适的身体往外走去,院子里分两列排开,地上全是尸体,她上前查看。
随手掀开了几个人的面具,便朝身后的浮白问:
“能查得出身份吗?他们身上有无不妥之处?”
“背后的主谋似乎很害怕暴露身份,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记号,除了一些伤疤以外,用的武器和贴身物品似乎都是统一的,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浮白道。
她刚想开口,院外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姜既铭自院外而入,行动急切,带着一阵劲风到聂无尘身边,道:
“街上遇到浮生,说你受伤了?还中了毒?怎么样?严重吗?”
姜既铭一连串问题吐出,偏偏眼睛和手也不安分,四处打量聂无尘的上下,到底哪里受伤了,就差上手翻找。
聂无尘对于姜既铭的突然出现有几分惊讶,只是现在也没招,只怕再不让姜既铭看到伤口,他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翻来覆去的找伤口。
她伸出手,手掌处被厚厚地包了一层麻布,隐约渗出一丝鲜血,对着姜既铭道:“无碍,过几日便好。”
姜既铭小心地捧着她的手,眼中的心疼愧疚难以言表,似乎是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再开口时,嗓音微微泛哑:“都怪我,离开得太久,如果我能早点赶到。”
聂无尘听到这话,忽地抽回自己的手,姜既铭对着她的手,说这么肉麻的话,怎么听,怎么看,她都有几分别扭,更何况,后面都是人看着。
聂无尘清了清嗓子,故意岔开话题,道:
“你也瞧瞧吧,这些人,大概都是被买凶杀人,有组织有预谋的那种,今日我与那人交过手,应该就是上次与你交手那位,他似乎很怕露出破绽,没有用过武器,除了暗箭,那箭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闻听此言,姜既铭也神色一正,连忙开始查看,却也神色凝重,道:“这些人武力值很高,装备统一,不像是江湖上的组织,倒像是···”
姜既铭最后两句话说得很轻,她有些没听清,道:“你说什么?不像江湖是什么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说。”
姜既铭边说边站起身,继续道:“他们装备得很整齐,不像是普通江湖人士调教出来的,不过也不排除,江湖之大,总有你我没见过的神秘组织。”
聂无尘总觉得,姜既铭话语间更多的是找补之意,但一番话说得也没错,也许是多心罢了。
聂无尘长舒了一口气,这次受伤,确实让她隐约有一种感觉,她想要做的事情,似乎是有一点眉目了。
尤其是和今日那刺客交手,她有感觉,她好像摸到了一道真相的门槛。
她看了眼地上,既然这些尸体毫无价值,就尽早处理,放在这里也是膈应人,于是对着浮白道:
“这些人直接移交给官府吧,就说流窜的马贼。”
“是!”浮白领命离开。
“这次你查到什么?”
聂无尘返回厅内,正值晌午,头顶的烈日晒的她隐隐发昏,赶忙落座桌前。
姜既铭或许是看出她的难受,也连忙跟进来,给她倒上一杯茶水。
她抿了两口清茶,不适缓解许多,未抬头便听见姜既铭道:
“上次的事情有眉目了。”
姜既铭说得含糊,快速瞟了一眼屋内的人,聂无尘知晓他的话不方便说出口,道:“是好是坏?”
这句话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多年未改的默契。
“不好”
姜既铭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需详谈。”
听到姜既铭这么说,她的心也悬了起来。
她把姜既铭带到聂家的家祠,这里最为偏僻,鲜少有人,她将门关上,光线随即也被阻挡在外。
“说吧,此处无人。”
她示意姜既铭说清缘由,姜既铭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解释道:
“我追查上次那个杀手,杀手的踪迹没有查到多少,但是却查到了另一件事,与你有关。”
姜既铭话说得犹豫,她抬眸,对上姜既铭的眸子,一时间有些难掩惊讶,随之心也沉入了谷底。
因为她从未见过,姜既铭露出如此复杂的神色,既有担心害怕,又有庆幸迷茫。
“你直说便是,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吗?”
话虽如此,可是聂无尘的心在剧烈跳动,未知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的徒弟,陈初尧,他的身世极其复杂,当年你我一起捡到他,把他送给了姓陈的人家,后来那户人家被人追杀,正是因为他,他是当年邪教扬天派,教主的亲生儿子。”
姜既铭一番话,犹如惊雷劈下,炸得聂无尘头皮发麻。
“什么?你,确定没有查错吗?”
聂无尘甚至有一瞬的失态,震惊得难以置信,简直是太荒谬了些。
“情报没错,当年双方开战,本来僵持不下,最后因为邪教的少教主失踪,说是我们设计陷害,他们才拼尽全力反抗,最后被我们一举歼灭。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子虚乌有的构陷,没想到你我收尾之时,捡到他,任谁都不会想到邪教真有个失踪的少教主。”
姜既铭也神情戚戚,毕竟这事情确实过于荒唐棘手。
“你是说,我救了一个和我有血海深仇的人?还收了他当徒弟?”
她觉得上天是在作弄自己,这么巧合的事情也能发生,讲话本的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一瞬间,她感觉一阵眩晕,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她努力稳住身形,恍惚中,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在黑暗的识海中抓住一根浮木。
聂无尘知道那是姜既铭,她用力地反握住姜既铭的手,努力地恢复清醒,过了片刻,她的眼前才逐渐清晰。
当年,所有门派一起攻打邪教扬天派,当时的天下第一宗,是以她父亲为首的霄汉派。
姜既铭的父亲创办的凛一派是当时第二梯队,她和姜既铭年纪相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也理所当然地一起参加当年的清剿行动,不过当年两人的年纪还小,只负责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当年死伤惨烈,邪教教主和夫人及信众死伤无数,陈初尧,估计是最后的一丝血脉了。
室内陷入了沉沉的死寂,两人都没有再开口,静得连案台上的落灰声都清晰可闻。
良久,聂无尘勉强消化了这个消息,主动放开了姜既铭的手,开口询问细节:
“那陈家为什么被追杀,难道扬天派还有仇人?”
聂无尘对这件事异常不解,明明扬天派的亲信几乎都死绝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未被发现?
姜既铭愣住,手悬空了一瞬,随后重重握住收了回去。
“这一点暂时没有任何消息,是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坚持不懈地追杀他,也许当时扬天派树敌颇多,有人下毒手也未可知,只是如今的情况,你还要继续收留他吗?”
姜既铭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陈初尧的身份过于特殊,留在她身边,怕是会给她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就单单是一点,要是陈初尧以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她和姜既铭这两个仇人,会不会恨之入骨?
聂无尘也沉默了,显然是两人想到了同一个点,把陈初尧丢出去,外面有仇家,怕是活不了多久,还辜负了对何三娘的承诺。
不丢出去,万一长大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会不会为父母报仇也说不准。
“唉。”
聂无尘叹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你说,如果一直瞒着他,有没有机会瞒一辈子呢?”
聂无尘凝望着眼前的男人,似在寻求他的意见。
“瞒一辈子?”
姜既铭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同时姜既铭也明白,她这次是真的被困住,被那个叫陈初尧的小孩牵绊住了。
“除非你能护他一辈子,不然,世事变化何其多,他外面还有仇家,你怎么瞒得了一辈子?万一有人要杀他,他自己不会觉得奇怪吗?”
姜既铭想打消她这种想法,养着仇人的儿子,实在不是什么好念头。
“可是···”
聂无尘语气里的犹豫暴露无遗,转身看着自家的祖宗牌位,烟雾袅袅上升,难道非要做个背信弃义之人吗?
“当年,你我年纪太小,分不清什么是非黑白,陈初尧的父母是有错,可是陈初尧是无辜的。
“况且,我们杀了他的父母族人,才让他流落在外,受尽苦楚,这么说起来,你我又算得上什么仁义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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