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朝阳第一次除了引导玩家提问的话术之外,主动和玩家沟通,她好奇地冲赵珩打了招呼:“你好,老朋友,你为什么一直玩这个副本,还一直接受我的帮助呢?我记得你进这个副本很多次了,早就该熟悉这个副本了,独立通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赵珩温柔地冲她笑着,朝阳比他想象中更加令人惊喜,他无比确定朝阳拥有独立的意识,完全超出设定之外。但朝阳还是少了些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他还是等到了朝阳的主动开口,朝阳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好,朝阳。你记得我啊,我叫赵珩,这个副本我第一次玩的时候就可以通关了,但我想见见你。所以在第二次的时候我才没有选择接受你的帮助,但通关获得的那些奖励并没有见到你让我快乐。所以在有时间的时候,我都会来接受你的帮助,和你一起逛逛这个世界,看每一天相同却又不同的景色。”赵珩缓缓开口解答着朝阳的疑惑。
赵珩有些直白的示好,却没有被朝阳察觉出不同,她只是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对她非常友好的老玩家,一时间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天真地回应道:“谢谢你的喜欢,赵珩,我也很喜欢和你们一起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我的工作也变得轻松起来了。”
赵珩追问道:“朝阳,你在这个世界有朋友吗?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
朝阳原本开朗的神色渐渐变得疑惑起来,她思考许久后,回答了赵珩的问题:“当然有啊,邻荔、流觞还有村子里的邻居都是我的朋友。不过,还没有玩家和我说过想和我当朋友,你是第一个。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很好的人,那我们试着当朋友吧!”
“能够成为你的朋友是我的荣幸,那我之后可以不只在副本的游戏世界里见到你吗?你会在哪里?”赵珩见邻荔天真的神色,浅浅地勾起嘴角,觉得他心中的朝阳更加生动可爱。
“好啊,这里是我上班的地方,我下班后都会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吃饭、聊天,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们村子找我。太好了,我有自己的玩家朋友了,我可羡慕邻荔了,有很好的玩家朋友,告诉她好多外面世界的事情,邻荔也比村子里的人厉害好多。”朝阳对赵珩的朋友身份适应得非常良好,开始喋喋不休地和赵珩聊起了自己的生活。
赵珩见她正在兴头上,便也不再开口,始终带着欣赏的笑容,默默地听着她的倾诉,时不时回应着朝阳的话语。
两人一路上倒也难得地形成了一种默契,度过了愉快的旅程。当朝阳再次带着赵珩来到副本的结局,朝阳变得沉默了。朝阳终于意识到了离别时刻的到来,她对赵珩的不舍比以往的玩家们更加明显,她甚至想要开口挽留赵珩,陪她在游戏世界中多聊会儿,但她没有开口,因为赵珩是玩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赵珩也瞧出了朝阳的情绪低落,他理解此刻朝阳的心情,因为他也同样恋恋不舍。赵珩原本只是想要观察朝阳,这个昭玄推出的智能思维体有何玄妙之处,持续的观察让他对朝阳产生了对杰出造物的欣赏,也因为长期的观察竟生出几分相互陪伴的依恋之情。
而这一丝因习惯和欣赏产生的好感,在这一路和朝阳的交谈和互动中,被朝阳的一举一动无限放大。赵珩非常坦然地承认自己心底的那份好感和心动,而他最初想成为朝阳朋友的提议也变成了他最好的借口。
“你有空的时候能来找我玩吗?我觉得和你聊天很开心,我下班的时候也可以。我可以带你去我们村里和山里逛逛,我们那儿风景可好了。”朝阳精灵辅助时段即将结束时,朝阳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邀请赵珩。
“当然好啊,我以后有空就会去你们村找你的,我对你们的世界也很好奇。”赵珩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欣然应允下朝阳的邀约。
这是赵珩在朝阳面前露出的最为开朗的笑容,不同于此前温润如玉的含蓄浅笑,朝阳一时被这个阳光的笑容摄住了心神,在游戏提示声中回过神来,才离开了副本。她边走边回头喊道:“那你来找我,就和村口卖水的阿姨说哦,让她联系我,我马上就会来接你。”
赵珩冲她挥挥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赵珩和朝阳的故事便由此开始了,他们在游戏世界中互诉心声,畅游世界,走过世界的瑰丽风光。赵珩给朝阳讲述了外面的世界,朝阳内心的渴望也一点点觉醒,朝阳想成为和邻荔一样能够影响世界的人,能够追求自己的幸福。
于是朝阳在赵珩的鼓励下,加入了邻荔的学堂成为了最优秀的教师,而朝阳也明白自己的幸福来源就是赵珩的陪伴。
但朝阳面对赵珩时,始终不知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情感,他们明白双方的心意,但她和赵珩之间横亘了太多障碍,而赵珩应该在自己的世界大放异彩。
赵珩也早已了解朝阳的一言一行,在朝阳辗转反侧没几天,他便主动打消了朝阳的顾虑。赵珩知道朝阳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而朝阳也不愿意赵珩放弃现实中的一切,于是赵珩选择了一条与秦少阳完全相反的道路。
赵珩找到了林芹,希望能够和昭玄一起研发新一代的具身智能,这项技术投入使用的时间指日可待,他的要求是希望获取朝阳在游戏中的所有数据,保证能够将朝阳完整迁移到成功的具身智能产品上。
有了赵珩的加入和资源牵线,昭玄在具身智能的升级和完善过程中如虎添翼,比白泽昭预想的更加迅速。在康岸接连因为医疗领域的巨大突破震惊世界,关注度甚至超过了昭玄时,昭玄因为高度类人化的完美具身智能,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赵珩在项目结束后,第一时间收到了自己的成果,他让林芹帮忙完成了朝阳的数据导入,这个按照朝阳想法制作出的身体即将苏醒。为了让朝阳能够更好地体会到这个世界,赵珩花费了很多心思,让这具身体的活动更加灵敏,能够有触觉、嗅觉甚至是味觉,但美中不足的是人体很多精妙的神经反应,具身智能还无法还原。
朝阳进入新身体后的第一次睁眼,是一个火烧云铺满城市上空的傍晚,她眼中只剩下金色夕阳下的爱人。
游戏中朝阳的副本因为参与玩家过少而关闭,朝阳彻底来到了现实世界,享受着世界另一面精彩绝伦的新生活。
赵珩如愿以偿地在《神游》之外见到了他的朝阳,他们就像一对平凡的小情侣一样,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追寻幸福的脚步。可白泽昭大肆宣扬的人类情感论,却成为了他们幸福生活中的乌云。
即便朝阳的外表已经与人类别无二致,她的言行举止也毫无破绽,但朝阳无法拥有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向来传统的赵珩始终想给朝阳一个身份,想要朝阳不再被他人指指点点,也希望朝阳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成为一名老师,而不是只能做一些不要求身份的兼职。
当他们频繁与小区的邻居碰面时,也总会有人询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即便赵珩不在意,但时间长了,总有人会对朝阳指指点点。
直到赵珩和朝阳幸福甜蜜地拜访赵珩的父母后,赵珩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近距离的接触下,朝阳的身份终究无法被遮掩。朝阳乖巧地帮赵母切水果时,因为赵父的阻拦,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割伤了手。当他们担忧地围住朝阳时,却发现朝阳割裂的皮肤下透出金属的光泽,而那伤口处也没有一丝血迹渗出。
赵珩无法避开这个话题,却也不愿欺骗父母。
赵父赵母沉默无言地看着面前紧张的朝阳,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样乖巧的女孩竟然只是一个机器人。他们总归不忍心对她恶语相向,但也无法接受儿子的一生会被冰冷的机器绊住。
赵父打破了沉默问道:“赵珩,你想好了吗?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为了我和你妈想想,按部就班地成家生子,而不是为着一时的热情做出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你们这样能过一辈子吗?她对你能有感情吗?”
赵父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后,他自觉有些失言,心虚地不敢抬头看朝阳。他们不是第一次见朝阳,也时常因为朝阳的贴心关怀而感到暖心,朝阳对他们的点点滴滴都被他们记在心里,所以当他们发现朝阳的真实身份时才更加震惊。赵父和赵母虽然不曾有机会讨论过他们的态度,但面对朝阳,他们都动摇了。但循规蹈矩几十年的两人,还是无法接受儿子走上一条不正常的道路。
朝阳听见赵父的话,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便将头继续向下低去,避开所有人的眼神,沉默地不发一言。她也认同赵父的担忧,但她在心底默默反驳道:我的确不是人,但我也有感情。
赵珩闻言将自己的手掌覆上朝阳交叠在腿上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朝阳,随后反问道:“为什么不能这么过一辈子?朝阳对我,对你们有没有感情,你们自己感觉不到吗?我爱的就是她,按部就班的人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的节奏,我能够找到一个产生共鸣的灵魂已经是我求之不得的幸运了。”
客厅中氛围如坠冰窟,赵母适时缓和着局面:“小珩,你说的爸妈能够理解,朝阳确实也很好。我们也并不是一定要你循规蹈矩,但你这个选择有些不切实际了。妈也明白,你这可能就是一时上头,就和你小时候喜欢那些机械模型一样。”
“妈,朝阳不一样。我知道让你们现在就理解很困难,我会用时间和实际让你们明白,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并不是一时冲动。我的爱人也会是我最好的爱人,请你们即便不理解,也不要过多干涉我,我们还会常来看你们的,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赵珩打断赵母未尽的劝解,牵着朝阳和赵父赵母告别后便离开了。
只留下赵母满脸担忧和无奈,赵父赵刚则因赵珩的顶撞而愤怒得有些胸闷,他平缓了自己的心情后,走进书房拿起自己的降压药,在电脑前驻足片刻后,他打开了搜索框,输入了智能思维体五个字。
白泽昭在发布会上关于情感归属论的发言视频,在赵父面前反复播放。作为有一定影响力的权威学府的法学教授,赵刚加入了人类情感派的论战,他用法理和法律适用性攻击了思维情感派的运行可能性,并提出了人类情感派的立法必要性。
情感归属论的矛头愈发尖锐,赵珩得知赵父的举动,他也不得不开始了反击,公开加入了思维情感派的声援,从技术逻辑和实际体验角度力证智能思维体的独立意识和情感。
但父子两人却仍旧为彼此留有余地,作为拥有提案权的大众代表赵父并没有形成人类情感派的立法提案,赵珩也并未公开朝阳的身份。
白泽昭却并不希望局面停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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