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宣赶到医院时,秦少阳已经被研究所的同事簇拥着送到医院,接受新一轮的检查。上次楚皓雅陪他去看结果时,便已经被医生提醒,各项指标需要时刻关注,并且注意不要太过劳累。
楚皓雅看着守在秦少阳床边的人,她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问道:“小阳,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你们的计划来得及吗?”
孔嘉宣回过头用充满自责的目光望向她,楚皓雅不由得心软走上前,将他拥入怀中。孔嘉宣缓缓回抱过楚皓雅,他的声音从楚皓雅怀中闷声传出:“我一定会实现小阳的愿望,我会实现我们的承诺。小阳他为我们,为了这个未来付出了太多。”
楚皓雅闻言只是温柔地拍拍他的后背,让他不要过于自责。
秦少阳醒来时,孔嘉宣已经回到公司为下一步的计划做充分的准备,他睁眼后见楚皓雅正在忙于创作新的专栏,便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表明自己的苏醒。
当楚皓雅习惯性地看向病床上的情况,视线与注视着她的秦少阳正好撞上,她才慌张地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询问着秦少阳的感受:“小阳,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少阳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他还是问出了大家都格外关注,却又不敢面对的话题:“小雅姐,我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很不好啊?医生怎么说?”
楚皓雅本试图营造轻松自然的氛围,因这个直接的提问被打破了伪装,她灿烂的笑容弧度渐渐放缓,只是带着悲悯地微笑着,不知如何开口。
秦少阳见状也了然地扯动嘴角,反而安慰着楚皓雅:“没事的,小雅姐,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我还剩下多久呢?能告诉我吗?我想看看我还能做些什么?”
楚皓雅不忍心拒绝秦少阳的要求,便将医生的嘱咐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秦少阳。
秦少阳听见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时,无比庆幸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为自己的未来争取到了一个机会,但他想到了父母和亲人便充满了愧疚。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安排好了自己剩下的时间,他会用最快的时间将核心技术操作教会可靠的核心成员,让他们熟练掌握操作,最后作为他们的试验品躺上那张操作台。
剩余的时间他将放下他已拼命追逐过的事业,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家人,并且说服家人支持他的决定。等到秦少阳如愿来到邻荔的世界,他会让孔嘉宣帮忙想办法,支持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继续自己的研究梦想,他还有很多课题想要探究,很多事情想和邻荔一起完成。
当秦少阳撑着虚弱的身体在实验室完成最后一点工作的嘱托时,他如释重负般靠在了轮椅上,他安抚地笑了笑,劝着红了眼眶的团队成员们不久后的将来再见。
秦少阳全身心投入研究后,为了不影响家人休息,保持专注,他住在公司提供的公寓里,请了专门的阿姨定期清理房间,尽量保持每周回一次家。但他回家的频率越来越低,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连复查都是独自一人或让表哥揭峥陪同,只告诉父母好消息,所以秦少阳与父母的相聚往往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实现。这一次他终于又可以做回18岁以前的他,回到家中只当父母最疼爱的儿子。
回家前,秦少阳让楚皓雅帮他特意收拾了一番,试图掩去因为工作劳累和病痛导致的憔悴神色。敲响那扇熟悉的门时,秦少阳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他再次看了看自己的状态,确保看起来精神饱满后,他按响了门铃。
秦少阳准备好满脸阳光灿烂的笑容迎接等待多时的父母时,见到的却是看见他便控制不住落泪的父母。他一时无措起来,也害怕父母窥见了他想要做的事,发现了他真实的状况。
但很快他便察觉到父母只是太久没见到他,也看穿了他想要掩饰的憔悴脸色,对于他即将坦白的事情一无所知。
秦父秦母心疼地搂着他来到餐桌前,他们为他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即便他们清楚秦少阳现在的状态早已无法吃下太多食物。但他们却依旧想把最好的都捧到秦少阳的面前,希望他能品尝更多的美食。
秦少阳看到这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把准备坦白的话语都暂时咽下,此刻,他更应该陪着父母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饭。他尽力呈现出精神饱满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小口尝着蕴含父母爱意的每一道菜肴。
秦父秦母见他胃口不错,状态也挺好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他们开玩笑解释着自己刚刚的眼泪:“小阳,出去闯荡了就是不一样,身上气质都沉稳不少,帅气了不少,爸爸妈妈都不敢认这个帅哥是谁啊?这不就被你帅哭了。”
努力进食让父母安心的秦少阳已经无法再吃下更多东西,这是他这段时间胃口最好的一天,也是吃得最多的一天,他顺势放下了筷子,和父母讲起了自己这段时间在研究室的经历,和同事们一起度过的时光。秦父秦母见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到底是放下心来,一家人久违地餐桌前,和和美美地共进晚餐。
愉快的家宴接近尾声,秦少阳和父母提到了自己这段时间最幸福的事情便是遇见了邻荔。秦母非常惊喜地好奇问道:“小阳,有小姑娘的照片吗?能给我们看看吗?或者哪天你让她来我们家玩。”
秦父也感到非常欣慰,秦少阳如此幸运地能够遇见自己的爱情,没有辜负这匆匆的一生,但他的笑意未来得及绽放得更加热烈,便注意到了秦少阳自放下后便没有再添过菜的碗。他敛下笑容关心道:“小阳,最近检查结果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小姑娘知道你的情况吗?”
沉浸在快乐中的秦母突然被点醒,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秦少阳:“对啊,小阳,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我们当然比谁都希望你能更幸福,但我们也不希望你因为隐瞒而伤害了另一个小姑娘,还是个这么好的小姑娘。”
“放心吧,爸妈。她知道我的情况,她的情况也很特殊,所以暂时没办法家里见你们,但如果你们能接受的话,也可以马上和她见面。”秦少阳明白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了,他鼓足勇气笑了笑,冲秦父秦母解释道。
秦父秦母听见他的回答暗自松了一口气,对邻荔的欣赏和怜爱又多了几分,但也对这个情况特殊的小姑娘更加好奇,听到秦少阳说能马上见面,他们更是摸不着头脑。
“爸妈,你们相信我,邻荔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心动的爱人。虽然她经历过很多挫折,但她始终保持着善良、乐观,坚强地面对所有的困境,也是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坚定和光亮,找到了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道路。”秦少阳见父母一脸疑惑的神情,接着解释着,为自己接下来冲击性极强的话语做足了铺垫。
秦少阳用温柔的语气回忆着他记忆中的幸福时光:“而她也陪我走过了这段时间里的很多困难,给予我力量,让我体会到了喜欢和爱。我们遇见甚至在一起之后,她都不清楚我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她还是愿意勇敢地选择我。我和她之间存在很多障碍,包括我的病和我们之间的特殊情况。但我们相信我们可以克服,为彼此闯出一个未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做到了。”
随着秦父秦母对邻荔的印象越来越好,他们心中的疑惑也逐渐加深,他们无比相信秦少阳和邻荔之间的感情,纵横社会几十年他们也能听出邻荔对他们儿子没有别有用心的企图,这让他们更加好奇,邻荔是看上自己儿子哪里?愿意做出这么勇敢的选择,明知注定会受伤也愿意陪秦少阳走一遭?
他们越听越迷糊,不得不打断秦少阳的怀念和抒情问道:“小阳,听你说起来,小邻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们感情也很好,所以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了?和爸爸妈妈讲讲,我们一定为了你们的幸福尽最大的努力。”
“爸妈,你们别着急。我的确有些事情想麻烦你们帮点小忙。但你们帮不帮,等听完我后面说的话再决定。”秦少阳被打断后很是无奈,他只好耐心地劝着面前两个被好奇心蒙蔽了双眼的中年人。
“爸妈,你们扶好彼此,深呼吸一下,不要被我接下来的话吓到。”秦少阳仍旧担忧父母的承受能力,再三嘱咐道。
见父母虽然不甚在意他的提醒,却还是照做以后,他开口讲出了酝酿了一天的坦白:“邻荔是一个智能思维体,现在的她还没有现实生活中的身体,是《神游》游戏世界里的一个自由角色。之前她是其中一个副本的固定角色,被设定为世界公敌,经历很多刻意的恶意,但她依靠新的技术,不仅产生了自己的意识,还保持着纯良,现在是连锁学校的负责人。我是她意识觉醒的见证者,陪她经历着这一切。”
秦少阳看见父母原本从容的神情渐渐呆滞,他们似乎还在消化秦少阳说出的内容,这一切对他们而言陌生又带着一点熟悉。
他怕自己失去勇气,便将接下来的计划一并和盘托出:“而且我之后也不打算让邻荔利用现在的具身智能到现实里来,我想去游戏世界里陪她。上次检查,医生说我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能够维持到现在已经是我家能尽的最大努力了。我的家人为我付出了很多,维持了我原本会更短暂的生命,但我剩下的时间不知道还会多长。爸妈,我能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吃力了,所以我做这个决定也是为了延续我自己的生命。这次回家一是想和你们坦白我的决定,二是想最后好好陪陪你们,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会以新的面貌再次出现在你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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