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黑色的鸭舌帽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凌乱的金发，此刻也沾满了尘土和深色粘稠的……血迹！
安室透的脸颊贴着地面，被尘土和血污覆盖，看不清面容，只有嘴角蜿蜒流下的一道暗红，在灰白的尘埃中触目惊心。
由里的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碎石硌痛了膝盖也毫无感觉。由里跪倒在他身边，伸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指尖恐惧得发凉，小心翼翼颤抖着探向他的鼻下——
一片死寂！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气流！
巨大的恐慌给了由里当头一棒！她猛地缩回手，又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颤抖的手指急切地压向他颈侧。皮肤是凉的！她屏住呼吸，用尽全力去感受那搏动……
一下……极其微弱……缓慢得令人心焦……几乎就要消失了！
“不！安室先生！醒醒！求你醒醒！”由里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崩溃的哭腔。她扑向那根压住他的钢梁，双手抓住那光滑冰手的金属，用尽全身力气去抬、去推！但那根钢梁却纹丝不动。
由里的目光转向他口鼻处，里面糊满了黑色的尘土和暗红色的血沫混合物，几乎堵塞了空气进出的所有通道……
窒息！失血！重创！
巨大的恐惧瞬间化作了绝望，但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股更强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执拗猛地燃烧起来。
搬不动钢梁……但也绝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冷静…由里……冷静！”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腥甜和剧痛让她混沌的大脑强行清醒。她跪在安室透身边，目光死死锁住他沾满血污的口鼻。
首要任务：空气！必须让他能呼吸！
由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托住他脸颊侧部，用尽全力将他的头部轻柔地向一侧转动，避免可能的呕吐物堵塞气道。然后，她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快速小心地探入他的口腔和鼻腔，弄出那些混合着血块的污泥。
接着，她双手交叠，掌心向下，按压的位置是安室透宽阔胸膛的正中央，这是心脏所在的地方！由里用尽全身所有的重量和力气，狠狠地压了下去！真没想到，大学时学的急救，竟然真的有一天会用上。
“1！2！3！……”
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她无声的呐喊和汹涌而出的泪水。安室透的胸廓在她手下传来沉闷的回响，那具曾经蕴藏着强大力量的身体，此刻显得如此脆弱，仿佛随时会碎裂。汗水混合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安室透沾满灰尘的衣服上。
“28！29！30！”
三十次按压结束，由里迅速俯身，一手捏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用力托起他的下颌，让他的气道尽量打开。目光扫过他沾满血污和尘土，那毫无血色的唇。
没有丝毫犹豫。
由里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紧紧地覆上安室透那带着血腥和尘土味道的唇！用力稳定地将自己肺里的空气吹了进去。她能感觉到他胸膛极其微弱地向上起伏了一下，但这回应太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
“醒过来！安室透！你给我醒过来！”她抬起头，嘶哑地哭喊着，声音在废墟的死寂中回荡，充满了绝望的祈求和无助的愤怒。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烫地滴落在安室透的脸颊上，滑进他凌乱的金发和颈窝。
‘你不能死，我还没有……’她都还没有解开这个男人身上的谜，他不能死。
由里再次俯身，吹气。然后起身，按压，计数，重复之前的步骤。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世界里只剩手下这具僵硬的身躯和那微乎其微的生命迹象。
第二轮人工呼吸结束，她抬起沾满泪水和灰尘的脸，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按压。
就在由里的唇刚刚离开他不带温度的唇瓣，身体撑起的一刹那——
身下，安室透的喉咙深处，极其微弱地、痛苦地咳了一声。像被什么东西呛住。
由里的动作瞬间凝固！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死死地盯着他沾满血污的脸。
紧接着，又是一声更清晰些的呛咳，“咳…咳咳！”伴随着身体一阵轻微无意识的抽搐。更多的混合着尘土的暗红色血沫，从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那瞬间由里连呼吸都忘记了。然后，她终于看到了……
他那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浓密睫毛，如同承受着千钧重负般，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接着，极其艰难又无比缓慢地睁开了！
安室透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在应急灯昏黄惨淡的光线下，缓缓地睁开。
视线是一片混沌的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沾满污迹的毛玻璃。无处不在的剧痛，背部、腰部被重物压碾的撕裂感，胸口被反复按压的钝痛，窒息后的眩晕和肺部火烧火燎的灼痛，交织成一片泥沼，几乎要将刚刚回归的意识再次拖入黑暗。
然而，在这片充斥着烟尘和死亡气息的朦胧光影里，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官却异常清晰地烙印进他刚刚恢复一丝知觉的脑海。
嘴唇上……残留着一抹温热柔软的触感。
还有……脸颊上，那不断滴落的滚烫眼泪。
他努力地用尽全部的意志去对抗那片笼罩视线的迷雾，试图聚焦。模糊的视野边缘，光影晃动，最终，一张脸庞在摇曳的昏黄光线下，艰难地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是……由里。
今沢由里跪在他身边，双手还保持着按压在他胸膛上的姿势。她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和刚才拼尽全力的急救，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她的眼神，却死死地望向他，仿佛他是这崩塌世界里唯一存在的锚点。
应急灯光勾勒着由里凌乱发丝的轮廓，在这个被死亡和废墟包围的绝望角落，她那双盛满了所有激烈情绪的眼睛，她残留在嘴唇上的温热……成了他意识回归混沌现实后，唯一感知到的鲜活光源。
一种复杂陌生，却又被一种奇异暖流包裹的脆弱感，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
安室透想开口，想确认她的安全，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但干裂的嘴唇只能发出一声嘶哑不成调的气音。他压在碎石上的手，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指尖。
就在这一刻——
“降谷先生——！！！！”
一声如同被撕裂了喉咙，充满极致恐惧和焦灼的嘶吼，猛然打碎了这片废墟角落短暂而脆弱的寂静！
几道雪亮刺眼的光柱如同利剑，猛地刺破浓重的烟尘！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急促响起！
‘风见！’安室透看到了希望。
风见裕也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同样神情紧张的公安行动队员，还有提着担架和急救箱的医护人员。
强光手电的光束在狼藉的地面疯狂扫动，瞬间就锁定了被钢梁压住、浑身浴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降谷零，以及……跪在他身边，双手还按在他胸口、泪痕未干的今沢由里。
风见的目光触及降谷零惨状的瞬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降谷先生！坚持住！！”他的声音尖锐到完全破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扑到降谷零身边，双手颤抖着悬在空中，想碰触又怕造成二次伤害。“医疗队！快！快救降谷先生！！千斤顶！快！快把钢梁顶起来！小心！小心他的脊椎！氧气！快上氧气！！”
他无伦次地嘶吼着指挥，每一个字都被安室透身边的由里听得真切。可惜风见裕也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上司身上，并未认出身旁的女人，就是几个月前审讯室里的今沢由里。
‘降谷？’
但由里认出了风见裕也。那个曾经在公安幽暗的审讯室，审讯他的人。她曾被迫卷入的桐生悠人死亡调查事件。
风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声“降谷先生”！还有他看到安室透时，那如同世界末日降临般的彻底失态！
‘那么，我身下这个被他称为降谷先生的男人，是风见的上司。他也是，公安的人。’
几乎一瞬间，**的真相，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砸了下来！砸碎了她眼中因安室透苏醒而刚刚燃起的微弱光芒，也砸碎了心头最后一丝残留的，那不切实际的温热和朦胧。
今沢由里按在安室透胸膛上的手，猛地僵住，指尖瞬间变得和地上的碎石一样冰冷。她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
由里回想起安室透之前的种种行为……呵，狗屁的正义市民！分明就是这家伙作为秘密公安的行动！
她脸上的泪痕犹在，红肿的眼睛里，那汹涌的恐惧、关切、狂喜……如同被瞬间抽干的潮水，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迅速凝结，和深不见底的寒意。
今沢由里低下头，目光落在刚刚被她拼尽全力、甚至献上人工呼吸才从死神指缝里抢回来的男人脸上。那眼神里淬着被彻底愚弄的愤怒、被利用的心寒，以及一种沉入深渊般的绝望……
‘这个男人，接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由里沉默地站起身，默默退到一旁，让那些如临大敌的医护人员蜂拥而上，将那个刚刚被她亲吻过的男人围在中间。
然后，由里的目光穿透忙碌的人群缝隙，最后一次深深地投向了那个被众人包围的男人。
他正承受着移动千斤顶顶起钢梁带来的剧痛，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眉头因痛苦而紧锁。
但就在那一刻，安室透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双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紫灰色眼眸，竟艰难地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穿透混乱的人群。
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由里的眼神，冷漠、疏离，如同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那里面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和心死之后，一片荒芜的失望。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
千斤顶翘起钢梁带来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着降谷零的神经。然而，当由里最后那道失望透顶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一种比□□疼痛更尖锐沉重的窒息感猛地勒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开口，想喊住她，想解释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名字，由里……！但喉咙里只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安室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沾满灰尘和隐约有血迹的浴衣背影，踉跄却决绝地，消失在警灯闪烁的边缘，没入无边无际混乱的黑暗里。
风见还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救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但降谷零的世界，却仿佛在由里转身的那一刻，陷入了另一种死寂……
没关系的家人们，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请相信主播，我不会写虐文。先让零这个小骗子下线一会儿[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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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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