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菡轻笑，好整以暇望向他。
戒指在她手上转动，她的从容不迫像是种引导和鼓励。
余致嘉说：“我有救援返程时的全部录音，如果你愿意，我会在期中联赛后复制一份给你。”
这确实是值得池映菡关注的新线索，但她仍旧镇定，只是在无意间加快了拨弄戒圈的动作。
“条件。”池映菡说。
“把那个姓苏的Omega交给我。”余致嘉说，“我只需借用三天。”
池映菡指尖一滞，垂眸宣告谈判失败：“那免谈，让开。”
余致嘉拦在门口，寸步不让：“你不舍得？就这么护着他吗？”
悠悠一声叹息响起，池映菡尽量让自己耐心，她解释：“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苏苍梧是个活人，他有他的自由和尊严，我没办法替他做决定。”
“如果你真有你自己话里的一半磊落，为什么要反过来践踏我的尊严？”
余致嘉下巴微颤，他眼眶微红，不知是气愤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我们青梅竹马，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我甚至不对你的忠诚抱有期待，但你为什么总是不肯信我一次！”
池映菡按了按算账的太阳穴，脑袋里有一根筋在突突直跳。
她时常会觉得和余致嘉沟通起来很吃力。
“在质问我之前，你应该问问自己值不值得我的信任。”池映菡懒得和他发脾气，反而拿出教导孩子的口吻，向余致嘉解释，“我们组队参加帝国少年特招赛，突遇埋伏，我受伤在原地等了你一整夜，直至被淘汰时我才发现，你竟然已经离开了赛事所划定的范围……”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吗？我是为了去找支援！”余致嘉有些抓狂，他将自己的金发一股脑往后撩起，表情痛苦，五官狰狞。
天知道，他被母亲打断腿都没露出过这副模样。
“我们的所有设备都被洗劫一空，我迷了路，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等我带人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这么多年，我们每次吵架你都会提起，我知道你很介意，我也很抱歉，但我当时真的尽力了，你怨我、恨我都好，能不能接受我的道歉。”
说到最后，他面上明显带了与池映菡同样的疲惫感。
道歉是真心的，但错误已经发生，迟钝如余致嘉，终于在这么多年后才意识到，有些过往就像是伤疤，即便不会再痛，但它仍旧会附着血肉皮肤上，将记忆不断巩固，好随时给他沉痛一击。
余致嘉在这种反复的内心鞭挞中闭上双眼，他害怕看到池映菡的厌烦。
他整个人就像是头落败的雄狮，垂着头靠在门上，弯腰任由垂散的金色短发掩盖脸上情绪。
池映菡知道，余致嘉这种骄傲到有些自负的人，让他认错的难度堪比时空逆流。
他却能毫不吝啬将道歉说给她听。
但池映菡要的不是这些，她不会因此感到喜悦，更不会因他的忏悔痛苦而感到快意。
她再次认同自己的判断，和余致嘉说话真的很费劲。
“如果你还需要从这件陈年旧事上得到心理安慰，那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从你第一次你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了。余致嘉，你只顾讲述你的真心悔过，有没有想过，我每一次说出的原谅也是真心的？”
余致嘉猛地抬头，惊喜地抬起头。
然而池映菡的话并未停止：“但是，我们这么多年都错会对方意思了。那天晚上孤身等待的经历我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我早就不在意当年的经过了。”
从希望等到绝望，这么多年，池映菡左腿上的那条伤痕早就愈合。
甚至不需要特意掩饰，她连修复疤痕的手术都没有做。
“我真正在意的是成绩。你当时明明可以作为第一个出去的人，保留我们队的排名，但你忘记了。余致嘉，我这么一个不服输的人，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但你搞砸了。我不害怕冒险，也不害怕失败，但我对那些本该属于我的荣耀耿耿于怀。”
余致嘉的脸色在她波澜不惊的语调中逐渐惨白。
他们两人，一人眸光闪耀，一人黯淡无光，此消彼长。
最终，池映菡想一次性将过往恩怨画上结尾：“说到底，我真正在意的其实是你这个人。我原以为你是个可靠的队友，是可以知心的朋友，但现在看来，其实我们连基本的沟通都成问题，余致嘉，你不合格。”
说完，池映菡拍了拍余致嘉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站站，不要继续挡路。
毕竟，她现在要去争取另一个能力出色的队友。
余致嘉回过神，他眼眶通红，喉结滚动几下。
本来已经让开了路，他却在池映菡按下门把手的那刻攥住她的手腕。
“明天是期中联赛的首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余致嘉的手攥得很紧，眼神一错不错盯着她，近乎哀求。
池映菡没有直接拒绝，她太明白余致嘉这副嘴脸，这是还没死心呢。
如果这时候坚持拒绝，他肯定会锲而不舍追上来，那他们将又一次陷入互证环节。
这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为了脱身，池映菡暂且给出点希望：“你容我考虑一下，今晚给你答复。”
余致嘉这才放开她的手腕，不过他仍紧皱着眉头，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可如今他并没有底气向她讨要证明。
池映菡抽身离去，未曾再多分给他一个眼色。
在余致嘉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池映菡回到宿舍时午休已经结束，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上课，宿舍空荡荡的，少有人走动。
她回到宿舍，打开门就看到梵陵正在窗边抽烟。
说是抽烟也不对，他只是点燃一根烟，放在修长苍白的两指间，让烟静静燃烧。
风将掺杂了薄荷味的烟往房间内吹，他蓝绿挑染的发尾隔着烟雾，混杂成迷离色块。
池映菡皱眉：“烟瘾有那么大吗？”
听到声音，梵陵转身，几步走到桌边，将烟捻灭。
他顺势坐下，上半身随意靠在椅背上，双腿却合拢摆正，池映菡觉得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放松。
梵陵想了想，为她随口的吐槽认真回复了一句：“没有。”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治病。”他言简意赅，并未多做解释。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池映菡转移话题：“明天的联赛……”
梵陵打断她：“你恐怕要再找个队友，我刚刚把退队申请表发给你了，你签一下字。”
池映菡在他身前站定，并未急着在他旁边坐下。
自上而下的俯视，让她能更清楚看到梵陵的所有动作，包括他仰头时袒露的脖颈。
室内不冷，他今天没有课，因此穿了常服。
白色背心外只罩了一间针织渔网罩衫，大片皮肤若隐若现，他就这么毫无防备抬头看向她，绷直的颈部线条像是亟待折颈而死的祭品天鹅。
池映菡转移话题，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温声询问：“还难受吗？”
皮肤接触的一瞬间，她能感受到手下肌肉的僵硬。
梵陵撇过头，砸吧一下嘴唇，觉得口腔寂寞，还想再去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来。
“不好受才闻烟味。”
刚拿出一支细长的烟，池映菡眼疾手快，将它夺过来。
她指尖点了点梵陵侧颈，如愿以偿的听到他呼吸因她而停滞。
空气中还残存着淡淡的薄荷烟味。
池映菡似笑非笑，将那只夹着烟的手也搭在他肩上。
“梵陵，你知不知道你很别扭。”
梵陵不语，任凭她将右腿膝盖挤进自己的□□。
她附身低头，身上的香水味盖过烟味。
梵陵觉得自己的牙根发痒，他舌尖不动声色抵上虎牙，想要偏过脸去，不与她对视。
池映菡捏住他下巴 ，烟蒂近在唇边，他低头想就这么趁着她的手将烟夺回。
唇将要碰到时，池映菡故意似的，两指一松，整支烟啪嗒落地。
池映菡眼中没有半分可惜，轻飘飘勾着唇角说：“抱歉。”
梵陵冷哼一声，准备让气氛和烟一起冷落。
“生气了？”池映菡问。
梵陵觉得她比狐狸更狡猾，尤其是明知故问的时候。
池映菡不气恼，接着问：“本尊已经在这里了，为什么还执着于替代品？”
梵陵无法回答，他觉得对方简直是个无赖。
“我要退队。”他答非所问。
“你不舍得的，梵陵，你有时候真的很容易口是心非。”池映菡顿了顿，眸色是幽深的一片紫。
“我可以帮你。”她声音很轻，幸而两人距离很近，梵陵甚至可以听清她尾调的气音。
沙哑中带着些缠绵缱绻的意味。
池映菡眼神已经放在了梵陵那颗隐约闪烁着的银色唇钉上。
几个呼吸后，唇钉随之而动：“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是施舍。”池映菡纠正，“是嘉奖。”
他们的发丝逐渐靠近，梵陵甚至能感受到，她发尾扫过皮肤时掀起的陌生刺痒。
“梵陵。”
池映菡念他名字时，就像是在念某种古老而诡谲的唱词。
说者无意，听者沉迷。
池映菡说：“我给你恃宠而骄的资格。”
梵陵垂眸，嘲讽道：“你还想吊着我？好听话谁不会说。”
下一秒，他接收到了令他目眩神迷的指令。
“那我们就接吻。”
梵陵抬眸，正遇上她温热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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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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