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远带着乐师回了府,白衣少年来到陌生环境,有些拘谨,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他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着玉笛,指尖微微发白,显然对这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
路上,杨子衿问过宁清远原因,宁清远并未回答,杨子衿在心里叹了口气,清远的心情又不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宁清远坐在石椅上问。
许是他的语气有些冷,白衣少年肩膀抖了抖,颤巍巍地回答:“回世子,我叫清儿。”
一时陷入沉寂,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宁清远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少年的目光如湖水般澄澈,却令人不寒而栗。
杨子衿刚想开口,宁清远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以为世子没听清楚,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叫清……”
话音未落,宁清远忽然抬手,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碎片四溅,茶水溅湿了少年的衣角。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紧紧攥住玉笛,指节发白,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宁清远的目光冰冷,声音低沉:“我再问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
眼见着少年答不上话,杨子衿开口问:“谁给你取的名字?”
少年低下头,声音微弱:“是……是二皇子取的。”
宁清远冷笑一声:“二皇子倒是会取名字。”
少年不敢接话,只是紧紧咬着下唇,生怕自己说错什么。他的身子微微发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宁清远看了他片刻,起身走往屋内,声音冷淡:“进来。”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他脚步轻缓,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得世子不快。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在宁清远的侧脸上,却显得他更加冷峻。他坐在桌前,目光依旧落在少年身上,语气稍稍缓和:“今日起,你不叫清儿了。”
少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不敢多问。
宁清远淡淡道:“从今以后,你就叫白玉。清儿这个名字,不必再提。”
少年微微一怔,应道:“是,世子。”
宁清远挥了挥手:“下去吧。来福,给他收拾出一间房,带他去休息。”
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礼,跟着来福离开。
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来,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宁清远俊秀的面容,神色不明。
次日,上书房。
太子来找宁清远,问及那位乐师。宁清远轻笑:“他在府上,安置得好好的,太子不必担忧。”
“倒是,二皇子今日怎么没来?”
提及李瑾,李赫很是冷淡,“他犯了点错,被父皇禁足了。”
怎么早不罚晚不罚,偏偏今天就被罚了呢?
宁清远看向太子,心下了然,朝他微微一笑:“赫哥哥,你想喝我煮的奶茶吗?”
“当然。”
“不如就今日吧。”
“好。”
傍晚,李赫随宁清远去了世子府。
院子里,一阵琴声飘在空中。宁清远带着李赫走近,只见一白衣少年坐在庭院之中,纤细修长的手挑动琴弦,优美的旋律随之而来。
见到二人,少年立马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世子殿下。”
宁清远问:“你为何在此?”
少年低下头,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紧张:“回世子,是杨公子说,库房里有一架闲置的古筝,便让我拿来试试……”
话音未落,杨子衿已从廊下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笑意:“世子,你回来了。”
宁清远看了杨子衿一眼,并未多言。他转头看向李赫,语气平静:“太子殿下,今日风大,不如进屋歇息片刻。”
李赫歪头:“嗯?宁宁不是要给我煮奶茶吗?我可以在一旁看着吗?”
“好,太子随我来。”宁清远转身走去厨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厨房内,几名厨子正围在灶台旁忙碌,锅中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他们一边烧火做饭,一边低声闲聊,笑声中夹杂着几句八卦,见宁清远与李赫站在门口,顿时噤若寒蝉,纷纷站成一排,低头行礼:“见过世子、太子殿下。”
宁清远神色淡然,挥了挥手:“你们继续忙,不必多礼。”
厨役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只得小心翼翼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动作比之前更加谨慎。
宁清远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名年轻丫鬟身上:“小红,我需要一些炭火和新鲜牛乳,送到茶室。”
小红连忙应答:“是,世子,奴婢这就去准备。”
宁清远带着李赫走到隔壁一间小室,内陈设简雅,有一个大柜子,上面写着各种茶名。
小红很快将炭火和牛乳备好,她将烧得红亮亮的炭火放入茶炉中,取来一个铜壶煮水,做完之后,站到一旁听候吩咐。
“好,退下吧。”
“是,世子。”
宁清远转过身,从一旁的柜中取出一块紧实的茶砖。茶砖色泽深褐,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散发着浓郁的茶香。他用茶刀轻轻削下几片茶叶,放入一个小石臼中,细细研磨成粉末。
李赫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宁清远身上。他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宁宁这般熟练,莫非平日里常亲自煮茶?”
宁清远手中动作未停,淡淡道:“北疆苦寒,煮茶是日常之事,算不得什么。”
李赫笑了笑:“那今日这咸奶茶,可是宁宁特意为我准备的?”
宁清远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李赫闻言,笑意更深:“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不负宁宁一番心意。”
宁清远不再接话,专心煮茶。
火上的铜壶中,水已沸腾。宁清远将研磨好的茶末倒入壶中,茶叶与热水相遇,瞬间释放出浓郁的香气。他用木勺轻轻搅动,茶汤渐渐变浓,色泽深红如琥珀。
随后,倒入牛乳,轻轻搅拌,茶汤与牛□□融,形成一种柔和的浅褐色。最后,从一旁的盐罐中取一小撮盐,轻轻撒入壶中。
再次搅拌片刻,待茶汤完全融合,提起铜壶,将奶茶倒入两只精致的瓷碗中。
宁清远端起一碗到李赫面前。李赫接过瓷碗,轻轻吹了吹热气,“好香呀。”
宁清远轻笑:“有些烫,殿下等凉了些再喝。”
李赫看着他:“宁宁,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怎么不叫赫哥哥了?”
宁清远抿了抿唇:“赫哥哥。这奶茶可能不适合中原人的口味,若是不喜欢不必勉强。”
“怎么会,我一定喜欢。”李赫轻轻抿了一口,咸香与奶香在口中交织,不由得赞叹:“果然是好茶。”
宁清远神色未变,只是微微颔首:“太子殿下喜欢便好。”
“其实我以前并不喜欢喝咸奶茶。”宁清远轻声说起往事,“但我父王很爱喝,会亲自给我们煮,我每次都会快速喝完,然后跑去找母妃,让母妃用蜂蜜给我重新煮一碗甜的。”
“母妃告诉我,咸奶茶现在喝不惯没关系,以后就会喜欢了。”
“她说的没错。”
茶室中,炭火微微跳动,茶香袅袅。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宁清远留李赫在府里吃晚饭,李赫临走时心情不错,忍不住抱了抱宁清远,告诉他要一直戴着他送的长寿锁。
宁清远一直觉得奇怪,长命锁这东西不是长辈给小孩子的吗?李赫为何特地送这“长寿锁”,是担心他活不久吗?
说起来,那太子玉佩,现在还躺在木盒子里,他没还给李赫。
送走了李赫,宁清远去到白玉的房前,敲了敲门。
白玉来开门,见是世子,慌忙低下头行礼,“世子殿下。”
宁清远走进去,关上门,坐到一张椅子上,看着白玉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白玉站在宁清远面前,双手微微颤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回世子殿下,”白玉的声音轻如蚊蚋,带着一丝沙哑,“奴婢……原本是江南一带的风月场中的乐师,自幼便被卖入那里,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只记得小时候,有人叫我‘小七’,因为我是第七个被卖进去的孩子。”
宁清远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目光依旧停留在白玉的脸上。白玉的皮肤白皙,眉眼间带着几分清秀,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难怪二皇子会选中他来羞辱自己。
“继续说。”宁清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白玉咬了咬下唇,继续道:“奴婢在风月场中学了琴艺,平日里为客人奏乐助兴。直到有一天,二皇子的人来到那里,选中了奴婢,说是要带奴婢进京。奴婢不敢不从,便被带到了京城。二皇子见了奴婢,还给奴婢起了名字,叫……‘清儿’。”
说到这里,白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发白,显然内心极为不安。
宁清远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到白玉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迫使白玉与自己对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清儿’,也不是风月场中的乐师,不必以奴婢自称。你叫白玉,是我宁清远的人。”
白玉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多谢世子殿下。”
宁清远听出了白玉声音中的哽咽,烛光映照下,白玉的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为何难过?”
白玉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声音微微颤抖:“殿下……白玉只是……只是没想到,自己这等卑劣之人,竟也能拥有如此美好的名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呢喃,仿佛这些话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多年压抑的委屈与自卑。
玉是个贵重物,他怎么配得上这个名字?
宁清远看出了白玉心底所想,说:“白玉,你配得上。你的琴声、你的笛音,是活的,是有魂的。你奏乐时,比玉更美,更珍贵,不要妄自菲薄。”
白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殿下,白玉明白了。”
宁清远轻笑一声,“好了,别顾着感动。我问你,今日为何在庭院之中弹琴?”
“是杨公子……说我笛子吹得好,想让我试试古筝。”
听到他的回答,宁清远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去给别人献艺。
或许是他有些神经质了,宁清远吐了口气,“行了,早点休息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